艾达和罗伊斯到西赛德小镇的第二天，仍然是阴天。
这一天，他们乘着镇长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到达奈博小镇。
艾达在前一天晚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竟然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能见到镇长。镇长的副手对他们说，镇长外出去处理突发事故了。
艾达和罗伊斯回到西赛德小镇。
他们在第二次去到奈博小镇的时候才见到镇长。
镇长只在语言中表现了热情。他向罗伊斯、向图托姆帝国表示了他的尊敬和忠诚。
可是他却不能拿出金钱和物品去支持奈博小镇。
奈博小镇和西赛德小镇都曾经从贵族的手中得到了自治权。
镇长当然清楚地知道，对于镇长普通的市民来说，最重要的是食物、衣服和住所。他们曾经因为贵族严苛的税收、对他们生命的漠视而选择与帝国合作。
如果在与帝国合作之后，他们的生活不能变得更好，而有了更多的饥饿与疾病，那么是否会有更多的城市选择离开大贵族而投向帝国呢？
奈博小镇的镇长在一间休息室里接待了他们。休息室很简单，是最基本的布置，一张桌子和一些椅子。
艾达看着简单的陈设，她不禁想，据说奈博小镇的税收是帝国中相当高的，那么镇长是将税收都准备用于祭祀塔吗？
当镇长说，奈博小镇没有足够的金钱去帮助西赛德小镇的时候，罗伊斯问：“在九十天之前，您曾经向市民收过一笔税款，说为了保障安全，需要对鲁米运河沿岸做出一些修整，但最终您只是在运河沿岸加派了一名人手进行巡逻。因此，我想知道是否可以将这笔税款挪借给西赛德小镇？”
镇长看起来对此有足够的理由拒绝：“罗伊斯大人，之前的几十天是我们为修整鲁米运河正在做准备。我们早已经将这笔税款用于购买材料。”镇长适时地露出为难与愧疚的表情。
可是现在即将进入冬季，鲁米运河即将进入干涸时期。如果要修整运河，现在不是太晚了吗？艾达在心里想。
罗伊斯似乎也预料到了他的提议会被驳回，他很快放弃了这笔税款，转而问：“每个城镇应该都有一笔应急的资金，是否可以将这笔资金用于支持西赛德小镇。帝国在十天之后将会收到南方的税款，帝国在二十天之内就可以将这笔应急的资金归还。”
镇长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为难与愧疚的表情：“罗伊斯大人，其实这笔应急的资金现在也已经被使用了。近期的雨水让一些镇民的房屋腐烂了，而一些镇民的房屋因为老旧已经倒塌。而作为镇长，我需要为这些镇民提供临时的住所和食物，也需要帮助他们重建房屋。这笔应急的资金就用在了这里。”
而对于罗伊斯之后提出的两笔资金，镇长都表示钱已经全部花去，没有能够借给西赛德小镇的。
最终，罗伊斯确认地问：“镇长，您而意思是否表示，奈博小镇当下没有任何资金可以出借？”
“实在是抱歉，罗伊斯大人，可是奈博小镇也处于资金短缺的状态中。”镇长自始至终都是为难的神色。
面对罗伊斯的目光，镇长补充说：“或许您可以为奈博小镇的镇民赐福。所有人都爱您，如果你愿意为他们赐福，一定会有人愿意拿出自己家中资金和食物帮助西赛德小镇的。”
罗伊斯静静地看着镇长，没有立刻说话。
艾达早已经在心里骂起来。用罗伊斯的赐福来换取东西？而且能换来多少呢？
她说：“奈博小镇的镇民当然会愿意帮助他们的邻居，因为未来或许也会需要他们邻居的帮助。可是他们的资金和食物或许都已经换成了修整运河的材料，以及……其他许多‘声称’需要花费资金的地方。或许就是因此，他们才无法再拿出资金和食物了。”
罗伊斯轻轻抬手，制止了艾达继续说下去。其实他也是等到艾达全部说完才让艾达不需要继续说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好像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说：“我明白了。或许我此次来访应该邀请埃德加大天使一同陪伴，这样或许会从您这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镇长的笑容凝滞了一下，但很快他笑得更深了：“罗伊斯大人，我们作为受到图托姆帝国庇护的一个小镇，当然也想为帝国提供我们的税收，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可用的资金。如果在这之后我们得到了资金，那我们一定会将它们借给西赛德小镇的。”
罗伊斯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我代表埃德加大天使感谢您对图托姆帝国所做的一切。”
在回去的马车里，艾达忍不住对罗伊斯抱怨：“这个奈博小镇的镇长简直目中无人！他还敢教你做事？让你去赐福？他把你当什么？卖赐福的吗？”
罗伊斯嗤笑了一下。
艾达继续说：“而且你说到埃德加的时候，他不仅明白什么意思，而且一点也不怕你知道。他太过分了！”
罗伊斯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在艾达的注视中说：“因为他是埃德加所选择的人。他认为自己不能背叛埃德加。”
艾达沉默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怎么办？”
“正如我和镇长所说的那样，邀请埃德加大天使。”
艾达感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她一时没有对此深究。
在之后，艾达重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才再次疑惑起来：既然罗伊斯早就知道镇长是由埃德加选择的，那么他这次出行为什么没有邀请埃德加？如果罗伊斯和埃德加关系不和，那么他又怎么能够邀请埃德加？
在马车里，艾达没有想很多，她只是犹疑地问：“那你是准备写信给埃德加，让他过来吗？”
罗伊斯靠在马车中的软垫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疲惫：“埃德加根本不需要来到这里，他只需要写一封信就可以一样的效果。”
二十四天以后，埃德加的信件如期而至，由他的副手亚伯罕天使将信件带来。
而在这个时候，艾达已经将她的金奖章卖掉了。
这枚金奖章是她大学第一年结束的时候，学校为了表彰出色的学生而颁发的。
为了图托姆官员所应重视的荣誉，艾达在工作的时候总是将它佩戴在她的托加袍上，而除了这一枚奖章，还有一枚图托姆帝国所颁发的奖章，她也需要、同时也应当将它佩戴在她深蓝色的袍子上。
艾达明白罗伊斯不能卖掉他的金权杖和金怀表，而且罗伊斯说：“艾达，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
那时候，艾达看着罗伊斯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不，罗伊斯，我们还没有，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
忽然间，她想起了罗伊斯说过的话。
他好像曾经说，他爱图托姆帝国的子民，他爱图托姆帝国的子民就像农夫爱他田里的作物那样。
如果农夫知道他的作物面临虫灾的危机，而要治理虫灾付出的金钱必然会超过作物收获的所得，那么任何一个理智的农夫都知道该怎样选择。
可是，艾达在这几天里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被水淹没的养殖场，看到已经有人从褪去河水的淤泥中捡拾已经死去，甚至开始腐烂的鱼虾和贝类，也看到了他们将开始发黑的麦子煮熟。她问道了弥散在空气中的鸡屎，或者其他生物的粪便的气味。
但她也知道，罗伊斯不能卖掉他的金权杖和金怀表。
因为罗伊斯是图托姆帝国的圣天使兼第二王子，他是得到神明偏爱和庇护的人，他拥有这些高贵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这不仅仅是帝国献给他的，更是神明赐予他的。如果他将这些东西卖掉了，或许就代表了他将要走出神殿。
可是，艾达在心里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难道不会让人更加爱他吗？他明明不想做圣天使，也不想做第二王子。
谁知道呢？
罗伊斯毕竟有他的立场。
她没有经历他的经历，当然也就不可能完全地理解他。
而艾达，还好她还有两枚奖章。
她告诉罗伊斯她将要到奈博小镇，与当地的富商或者贵族做一个交易，将这枚纯金质地的奖章去换成食物和药品。
当她在她的卧室和罗伊斯说这件事的时候，烛光之下，罗伊斯只是静静看着艾达，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艾达受不了他的目光，她避开了眼神。
她看着摇晃的烛火，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如同烛火一样摇晃。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他们，她和罗伊斯得到了完整的三餐，而且三餐的食物干净、充足。
终于，她听到了罗伊斯说话。
“艾达，第一枚奖章是凭借你的努力得到的……”
停顿。
而艾达听到罗伊斯这句话，其实心里是明白的。这枚奖章并不是完全依靠她的努力，倒不如说更重要的是她和罗伊斯的关系。
她在学院的成绩是第一名没错，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罗伊斯所器重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断定她在毕业之后将会进入帝国中央工作。
那么当她和另外一名学生的表现相近的时候，难道教师不是会更倾向于给她更高的分数吗？甚至，这都是无意识的。因为她被帝国的罗伊斯大人器重，其中必然是有一些理由的，而她也必然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而对于罗伊斯的话，说“奖章是凭借她自己努力获得的”这句话，艾达不置可否，她等待的是罗伊斯之后的话。
这一天，他们乘着镇长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到达奈博小镇。
艾达在前一天晚上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他们竟然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能见到镇长。镇长的副手对他们说，镇长外出去处理突发事故了。
艾达和罗伊斯回到西赛德小镇。
他们在第二次去到奈博小镇的时候才见到镇长。
镇长只在语言中表现了热情。他向罗伊斯、向图托姆帝国表示了他的尊敬和忠诚。
可是他却不能拿出金钱和物品去支持奈博小镇。
奈博小镇和西赛德小镇都曾经从贵族的手中得到了自治权。
镇长当然清楚地知道，对于镇长普通的市民来说，最重要的是食物、衣服和住所。他们曾经因为贵族严苛的税收、对他们生命的漠视而选择与帝国合作。
如果在与帝国合作之后，他们的生活不能变得更好，而有了更多的饥饿与疾病，那么是否会有更多的城市选择离开大贵族而投向帝国呢？
奈博小镇的镇长在一间休息室里接待了他们。休息室很简单，是最基本的布置，一张桌子和一些椅子。
艾达看着简单的陈设，她不禁想，据说奈博小镇的税收是帝国中相当高的，那么镇长是将税收都准备用于祭祀塔吗？
当镇长说，奈博小镇没有足够的金钱去帮助西赛德小镇的时候，罗伊斯问：“在九十天之前，您曾经向市民收过一笔税款，说为了保障安全，需要对鲁米运河沿岸做出一些修整，但最终您只是在运河沿岸加派了一名人手进行巡逻。因此，我想知道是否可以将这笔税款挪借给西赛德小镇？”
镇长看起来对此有足够的理由拒绝：“罗伊斯大人，之前的几十天是我们为修整鲁米运河正在做准备。我们早已经将这笔税款用于购买材料。”镇长适时地露出为难与愧疚的表情。
可是现在即将进入冬季，鲁米运河即将进入干涸时期。如果要修整运河，现在不是太晚了吗？艾达在心里想。
罗伊斯似乎也预料到了他的提议会被驳回，他很快放弃了这笔税款，转而问：“每个城镇应该都有一笔应急的资金，是否可以将这笔资金用于支持西赛德小镇。帝国在十天之后将会收到南方的税款，帝国在二十天之内就可以将这笔应急的资金归还。”
镇长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为难与愧疚的表情：“罗伊斯大人，其实这笔应急的资金现在也已经被使用了。近期的雨水让一些镇民的房屋腐烂了，而一些镇民的房屋因为老旧已经倒塌。而作为镇长，我需要为这些镇民提供临时的住所和食物，也需要帮助他们重建房屋。这笔应急的资金就用在了这里。”
而对于罗伊斯之后提出的两笔资金，镇长都表示钱已经全部花去，没有能够借给西赛德小镇的。
最终，罗伊斯确认地问：“镇长，您而意思是否表示，奈博小镇当下没有任何资金可以出借？”
“实在是抱歉，罗伊斯大人，可是奈博小镇也处于资金短缺的状态中。”镇长自始至终都是为难的神色。
面对罗伊斯的目光，镇长补充说：“或许您可以为奈博小镇的镇民赐福。所有人都爱您，如果你愿意为他们赐福，一定会有人愿意拿出自己家中资金和食物帮助西赛德小镇的。”
罗伊斯静静地看着镇长，没有立刻说话。
艾达早已经在心里骂起来。用罗伊斯的赐福来换取东西？而且能换来多少呢？
她说：“奈博小镇的镇民当然会愿意帮助他们的邻居，因为未来或许也会需要他们邻居的帮助。可是他们的资金和食物或许都已经换成了修整运河的材料，以及……其他许多‘声称’需要花费资金的地方。或许就是因此，他们才无法再拿出资金和食物了。”
罗伊斯轻轻抬手，制止了艾达继续说下去。其实他也是等到艾达全部说完才让艾达不需要继续说了。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好像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说：“我明白了。或许我此次来访应该邀请埃德加大天使一同陪伴，这样或许会从您这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镇长的笑容凝滞了一下，但很快他笑得更深了：“罗伊斯大人，我们作为受到图托姆帝国庇护的一个小镇，当然也想为帝国提供我们的税收，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可用的资金。如果在这之后我们得到了资金，那我们一定会将它们借给西赛德小镇的。”
罗伊斯露出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我代表埃德加大天使感谢您对图托姆帝国所做的一切。”
在回去的马车里，艾达忍不住对罗伊斯抱怨：“这个奈博小镇的镇长简直目中无人！他还敢教你做事？让你去赐福？他把你当什么？卖赐福的吗？”
罗伊斯嗤笑了一下。
艾达继续说：“而且你说到埃德加的时候，他不仅明白什么意思，而且一点也不怕你知道。他太过分了！”
罗伊斯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在艾达的注视中说：“因为他是埃德加所选择的人。他认为自己不能背叛埃德加。”
艾达沉默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怎么办？”
“正如我和镇长所说的那样，邀请埃德加大天使。”
艾达感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她一时没有对此深究。
在之后，艾达重新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才再次疑惑起来：既然罗伊斯早就知道镇长是由埃德加选择的，那么他这次出行为什么没有邀请埃德加？如果罗伊斯和埃德加关系不和，那么他又怎么能够邀请埃德加？
在马车里，艾达没有想很多，她只是犹疑地问：“那你是准备写信给埃德加，让他过来吗？”
罗伊斯靠在马车中的软垫上，看起来好像有点疲惫：“埃德加根本不需要来到这里，他只需要写一封信就可以一样的效果。”
二十四天以后，埃德加的信件如期而至，由他的副手亚伯罕天使将信件带来。
而在这个时候，艾达已经将她的金奖章卖掉了。
这枚金奖章是她大学第一年结束的时候，学校为了表彰出色的学生而颁发的。
为了图托姆官员所应重视的荣誉，艾达在工作的时候总是将它佩戴在她的托加袍上，而除了这一枚奖章，还有一枚图托姆帝国所颁发的奖章，她也需要、同时也应当将它佩戴在她深蓝色的袍子上。
艾达明白罗伊斯不能卖掉他的金权杖和金怀表，而且罗伊斯说：“艾达，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所能做的。”
那时候，艾达看着罗伊斯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不，罗伊斯，我们还没有，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
忽然间，她想起了罗伊斯说过的话。
他好像曾经说，他爱图托姆帝国的子民，他爱图托姆帝国的子民就像农夫爱他田里的作物那样。
如果农夫知道他的作物面临虫灾的危机，而要治理虫灾付出的金钱必然会超过作物收获的所得，那么任何一个理智的农夫都知道该怎样选择。
可是，艾达在这几天里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被水淹没的养殖场，看到已经有人从褪去河水的淤泥中捡拾已经死去，甚至开始腐烂的鱼虾和贝类，也看到了他们将开始发黑的麦子煮熟。她问道了弥散在空气中的鸡屎，或者其他生物的粪便的气味。
但她也知道，罗伊斯不能卖掉他的金权杖和金怀表。
因为罗伊斯是图托姆帝国的圣天使兼第二王子，他是得到神明偏爱和庇护的人，他拥有这些高贵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这不仅仅是帝国献给他的，更是神明赐予他的。如果他将这些东西卖掉了，或许就代表了他将要走出神殿。
可是，艾达在心里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难道不会让人更加爱他吗？他明明不想做圣天使，也不想做第二王子。
谁知道呢？
罗伊斯毕竟有他的立场。
她没有经历他的经历，当然也就不可能完全地理解他。
而艾达，还好她还有两枚奖章。
她告诉罗伊斯她将要到奈博小镇，与当地的富商或者贵族做一个交易，将这枚纯金质地的奖章去换成食物和药品。
当她在她的卧室和罗伊斯说这件事的时候，烛光之下，罗伊斯只是静静看着艾达，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艾达受不了他的目光，她避开了眼神。
她看着摇晃的烛火，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如同烛火一样摇晃。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他们，她和罗伊斯得到了完整的三餐，而且三餐的食物干净、充足。
终于，她听到了罗伊斯说话。
“艾达，第一枚奖章是凭借你的努力得到的……”
停顿。
而艾达听到罗伊斯这句话，其实心里是明白的。这枚奖章并不是完全依靠她的努力，倒不如说更重要的是她和罗伊斯的关系。
她在学院的成绩是第一名没错，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罗伊斯所器重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断定她在毕业之后将会进入帝国中央工作。
那么当她和另外一名学生的表现相近的时候，难道教师不是会更倾向于给她更高的分数吗？甚至，这都是无意识的。因为她被帝国的罗伊斯大人器重，其中必然是有一些理由的，而她也必然是有一些过人之处的。
而对于罗伊斯的话，说“奖章是凭借她自己努力获得的”这句话，艾达不置可否，她等待的是罗伊斯之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