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托姆帝国北部的尽头是辽阔的雪原。

    据说在那里有一位200岁的智者,名为索菲斯。资料室的册子里记载了这位智者,将这条信息传递给了艾达。

    在一百多年前,王族将智者索菲斯尊奉为帝国中最尊贵、最智慧的人。然而羽翼人的出现打破了索菲斯的地位,将他从神坛上拉下,而羽翼人自己取而代之。

    在索菲斯还被称为艾弗斯特,即最高贵的人类,他的研究从天空星辰到人体细胞,无所不包。人们说她掌握着世界上所有的神秘、知识和真理。而到了羽翼人出现,国王却识破了索菲斯的伪装,他发现她无法预知到羽翼人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索菲斯并不效忠于国王。当国王用权力来购买她的忠诚时,她拒绝了;当国王用怀柔的政策来诱捕她的忠诚时,她也拒绝了。她对国王说,她已经发誓效忠于真理。

    国王命令她交出她艾弗斯特的称号,将她发配到了帝国北部的尽头,一边雪原的边境,让她永远不能再回到图托姆帝国的中央,让她永远地和冰雪为伴。

    在她离开帝国中央之后,国王将她留下的知识,尤其是关于人体的知识全部销毁了;却将她的文学故事截留下来,改变之后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故事。

    当艾达在资料室中看到索菲斯留下的手稿,她才知道,原来这样一句流传广泛的俗语竟然出自这位智者的手笔。

    她在文学故事的手稿中写下了,死亡是睡眠的兄弟。

    自从智者索菲斯从帝国中央离开,资料室的册子中关于她的记载就中断了。而艾达在一位老者的口中却听到了一种传说,智者索菲斯在到达北部的雪原之后,冰雪封存了她的容颜,自此以后,她就没有变老过,到现在几近两百年,她仍然活在雪原深处的某个地方。

    雪原的深处并不那么容易进入。

    寒风凌冽,有人曾经在彻骨的寒冷中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手指和耳朵。

    又是一阵风携带着冰粒迎面而来,艾达没有抵抗的方法,她只能偏过头,稍微躲避这一阵强风。

    迎着冷风,艾达忽然感到自己右腿的膝盖一阵疼痛,她本能地将压在右腿上的重量卸去,一下子没有站稳,摔倒在里积雪里。

    她的膝盖曾经在她家的楼梯上磕到,然后受了伤。罗伊斯为她找来了博德小镇中的医生,之后为了她的膝盖能够痊愈,又为她找了图托姆帝国中为王族诊治的医生。那时候,艾达膝盖上的药材或许是比她衣柜中所有的衣服都要贵的。

    她的膝盖似乎是痊愈了,那以后没有痛过。她在大学里学习的时候,她成为帝国中央的官员之后,她的膝盖从来没有成为她前行的限制。

    或许是这两年来走了太多崎岖的路,曾经沿着酷热沙漠的边缘走过,也进入了寒冷的雪原深处,她现在已经走得太远,她的膝盖发出了抗议声音。

    艾达倒在雪中。雪屑贴着她的脸庞,艾达感到自己的脸庞本来就已经很冷,但理智告诉她她的脸庞仍然可以融化雪屑,她的脸庞可能会被冻伤。

    她站起来,想要一根拐杖,意识到自己的准备仍然不够充分。

    没有拐杖的艾达只能凭借自己的决心继续向雪原深处走去。

    她需要找到智者索菲斯。

    又是一阵寒风刮来。艾达感到精疲力竭。

    她想象着自己在雪原中死亡的情景。为了驱散自己孤独而恐怖的想象,艾达决定吃点东西。

    如果这里有石头,那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到石块的旁边,一点可以挡住风的地方去吃东西。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色和零星散落的树木,那些树上都没有绿叶。

    艾达转过身,让自己被风。她卸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压缩食品。

    吃着被雪原的气候所冰冻的食物,艾达开始对比起了现在和她曾经到过的沙漠边缘。她想,沙漠中有石块,可以遮挡尘沙。但比起沙漠,其实这里还是要好上一点的。这里到处都是冰雪,她不会缺水,此外,这片雪原还不算最糟糕的,它一般不会有暴风雪。

    艾达吃了一些食物,把剩下的重新放回背包中,她重新确认了指北针的方向,告诉自己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当然,她的目的地是确定的,但旅程的结果并不确定。但即使这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也依然值得艾达放弃很多东西,为之长途跋涉。

    艾达并不知道传言是否真实,或者即使索菲斯真的在这里,她也早已经死去。

    算啦,找到了就能知道。艾达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艾达怀中的怀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冻坏的,因此艾达只能凭借天色的变化来确定时间。当这一天进入黄昏的时候,艾达在雪地所反射的金红色光线中,艾达好像看到了白色平原上的一块小小的黑色。

    是在这里吗?智者索菲斯。

    艾达眯起眼睛。当然是看不清屋内的。

    她冒着风雪靠近这块小小的黑色。房屋的轮廓显现。

    当艾达走近,这块原本小小的黑色已经扩大成为了结构清晰的房屋,一座用黑砖砌成的半球形圆顶小屋。

    艾达不知道这些黑砖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这座小屋是否由智者索菲斯建造。她只是感到诧异,在辽阔无人的雪原中竟然伫立着这样一座不畏风雪的小屋,就好像顽强生长在荒原上的一棵草,显得孤独而奇异。

    艾达围绕着小屋走了一圈,没能在小屋的任何一个地方看到类似门的结构。她只能在屋外大声喊索菲斯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消失在风雪中。

    在此之前,她并没有设想过她竟然会遇到这样的困难。

    艾达不可能在这里放弃,她尝试着拍拍黑砖砌成的墙壁。但是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也一起隐没在风里。

    她继续开口喊索菲斯的名字,一边绕着小屋行走,寻找小屋的入口。

    正走到迎风的方向,一阵风雪扑进了艾达的张开的嘴里。她的声音和风相撞,憋死在喉咙里,让她仍不住咳嗽起来。

    艾达扶着小屋的墙壁,弯下腰,咳出了一点眼泪。她赶紧用手将眼泪擦去,否则或许眼泪就会在她脸上结冰。

    她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艾达绕到了屋子的背风面,靠着屋子坐下来。

    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过去在沙漠边缘的日子里,她常常渴望低温的风。在她来到雪原之前,低温的风最无情的样子就是博德小镇里的冬天的风,她没有体会过原来低温的风还可以这样狂烈。

    暂时脱离了这样狂烈的风,艾达感到有些困了,她想比起眼睛稍微休息一下。慢慢地,她好像感到没有那么寒冷了,身体下面是柔软的雪,就好像柔软的棉絮,她好像回到了无翼之居中那些那种最好的天气,好像回到了帝国中央的王宫里,躺在高级的羽绒床垫上。她感到舒适,即将陷入沉睡。

    “砰!”

    忽然之前,一声巨响将艾达惊醒。

    然后,艾达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冰天雪地中。

    如果刚才就那样陷入了沉睡,她是否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句熟悉的话——死亡是睡眠的兄弟。

    惊慌中,艾达站起来,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积雪绊倒。还好,软雪有相当的厚度,没有让她受伤。

    当艾达睁开眼睛,看清面前事物的时候,一个口子出现了。

    这就是进入屋子的入口。入口的大半都被积雪掩埋,只剩下一点点口子露在地面上。

    艾达重新站起来,首先找到了刚才那声巨响的来源。

    当艾达绕到屋子另一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原来是一只雪兔在飞奔中撞死在了这里。

    忽然之前,艾达又不得不相信了神明的庇护。她想起了遥远的无翼之居的日子,在那些日子中,她曾经虔诚地祈祷和相信。

    一度,罗伊斯的遭遇和图托姆帝国令人作呕的行为让她停止了祈祷。可是今天,她不禁再一次在心里虔诚地、真挚地感谢神明的庇护,让她在风雪中免于沉眠,从风雪中拯救了她的生命。

    可是,谁能知道未来如何展开?艾达突然之前想到,雪兔为什么会这样着急地奔跑,以至于撞死在了屋子上?

    就在这时,艾达好像感受到了无形的目光就藏在这个雪原的某处,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在某个时刻它会突然出击,一举咬断她的喉咙。

    是雪原狼?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艾达不敢再多做停留,她警惕地用目光扫视周围,回到了屋子的门口。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但她尽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的行动逃出逃避和慌乱。幸运的是,屋子前的积雪都是松软的,她一边用脚拨开门口的那些积雪,一边注意着四周。

    她在进入雪原之前,从资料上了解到,雪原中偶尔会有雪原狼出没。雪原狼的数量很少,因此碰到的可能性相当小,但他们是雪原中最狡猾、最聪明的动物。

    或许就是他们的狡猾和聪明给了艾达机会,他们没有贸然出击。也或者,这一切只是艾达的过度担忧,其实根本没有雪原狼。

    终于,艾达的余光已经看到了自己脚下一个不小的洞口,她可以钻过去了。

    确认了雪原狼应该无法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咬断她的脖子,艾达没有犹豫,立刻弯腰,以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钻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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