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仁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桌子,宋珠世则整理着床铺,俩人平时都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宋守仁磨磨蹭蹭好一会一张桌子都没有擦干净,宋珠世也被无法抹平的床单搞得满头大汗。

    “少爷,小姐,你们快别忙了。”已经将衣裳整理好的罗美娟笑着摇了摇头。

    “罗师傅,你看这怎么一碰就皱起来了?”宋珠世吐了吐舌头,做女装打扮的她娇俏可人,清新亮丽。

    “放着吧,我来煮茶,都休息一会。”

    宋珠世讪讪地笑了笑,“罗师傅,我们都没帮到什么忙。“

    “你们已经帮了大忙了。“罗美娟一把夺过宋守仁手中的抹布,随手扔在了水盆了,”要不是你们让我搬进宋府,那些妇人还不知道要嘈吵吵到什么时候呢?“

    “那也是守仁给罗师傅添了麻烦。“宋珠世从善如流地帮罗美娟将煮茶的用具摆好。

    赛花魁不仅火了逍遥楼的春江姑娘,罗师傅的双面绣襦裙也是声名远播,多少富贵女子捧着千金只为求一件襦裙。罗师傅烦不胜烦,只好搬到宋家来躲避趋之若鹜的女人。

    “罗师傅,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东园呢,这里久无人住,都已经快废弃了。“宋守仁呆呆地坐在绣墩上,盯着墙角一只蜘蛛奋力地将自投罗网的蝴蝶束缚住。

    “这里好。人少,安静。“罗师傅将接满水的水壶放在架子上加热,笑着环视了一圈草木茂盛的院子。

    “你怎么能嫌弃这个小院子呢,这不是我们小时候住的嘛。“

    “姐,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我都忘了。“宋守仁的视线仍停留在那只大蜘蛛上,看着他从容地享受猎物。

    “我可没忘,那时候爹爹刚盘下前面的门面,生意还没有做大,这个院子即是我们住的地方,也是仓库。“宋珠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说道,“罗师傅,那时候我们只能睡着这么窄的床上。”说着她用两手比划了一个大小。

    “没想到你们还过过苦日子呢?“

    宋珠世摇摇头,“也不能说是苦日子,那时候我们年纪小,都不记得了。“

    “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还记得父亲母亲住在那边呢。“说着宋守仁指了指更东面。

    “嗯!只是母亲死后,父亲就搬了出来,把那边的院子锁了,现在除了孙管家也没人去了。“宋珠世伤感地说道。

    三人都停了话头,直到水烧开的咕咕声打破了沉静。

    “好了,不提以前了。”罗师傅将开水注入茶壶,开始洗茶,“守仁,你这么没精神,是不是还没有春江姑娘的消息啊?”

    宋守仁大声地叹了口气,现在整个杭城都在谈论春江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事。

    “就没有一点线索吗?”宋珠世也关心地问道。

    “逍遥楼已经上报官府了,现在春江的画像应该已经贴满杭城的各大告示处了。”

    “逍遥楼会报官也是出人意料啊。”罗师傅洗好茶,开始泡茶了。

    “逍遥楼也是没办法,他们一发现春江不见了,就出动所有护院打手寻找了,但是整整五天都没有找到。”

    “听说春江姑娘消失得很蹊跷啊?”宋珠世的视线终于从罗师傅流畅的动作转向了宋守仁。

    宋守仁点点头,他也算是春江失踪的见证人,仔细地将那天的事缓缓道来。

    春江成为赛花魁之后,不要说感谢宋守仁了,宋守仁想见她一面都难。因为春江成了各种宴请的座上宾,在逍遥楼根本见不到她的身影。

    那天春江照样要参加宴请,丫头小梅早早为春江梳洗打扮完毕,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宴请的轿子来接了,但是春江却不见了。

    春江的院子一直有护院看守,他们都说没有看见春江出入过,但是一个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不见呢?尤其是小梅知道春江对这次宴请十分重视,不会无缘无故爽约的,但是她们找遍了逍遥楼,就是没看到春江的影子,春江就像一缕青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么大个人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宋珠世接过罗美娟递过来的茶盏。

    “这就是蹊跷的地方。”宋守仁自己端了茶盏,“逍遥楼虽然不是杭城最大的妓院,但是却有一个所以妓院都比上的记录,从来没有姑娘逃跑过,或者说从没有姑娘逃跑成功过。“

    “为什么呢?“

    “因为逍遥楼不勉强姑娘做皮肉生意,好多姑娘都是自愿卖入逍遥楼的。她们都把逍遥楼当成自己的家,怎么会逃跑呢?“

    罗美娟摇摇头,表示不信。

    “春江就是,她十岁的时候,她那嗜赌的父亲要将她卖了,她逃出来,自己将自己卖给逍遥楼,得了二十两银子,给了十两父亲,算是还了生养之恩。她父亲不依,要抢走春江的所有银子,听说被逍遥楼教训了一顿,最后只好老老实实走了。“

    “这么说春江也是个可怜的人。“罗美娟怔怔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宋守仁点点头,”而且她资质也不是太出众,但是肯努力,逍遥楼也在她身上砸了大钱,现在终于熬出头了,怎么会逃跑呢?“

    “不是逃跑?“宋珠世轻轻呷了口茶。

    “肯定不是逃跑啊?我都说了逍遥楼从来不勉强姑娘,要是春江想赎身,逍遥楼应该也不会不放人。“

    “那可不一定,逍遥楼怎么会放过这棵摇钱树呢。“罗美娟不敢认同。

    宋守仁一滞,他也不能完全保证逍遥楼会爽快地放人。

    “你看,除非是自愿的,谁有本事从逍遥楼将春江姑娘掳走呢?”因为襦裙的事,罗美娟出入过逍遥楼,知道逍遥楼守备森严,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将逍遥楼的花魁掳走。

    “这是怎么说?”宋珠世看向罗美娟。

    “逍遥楼的彪悍也是有名的,一般人根本不敢在逍遥楼放肆。”罗美娟说道。

    “可不可能是个武功高手呢?会飞檐走壁的那种?“宋珠世在话本里看过不少这种世外高人呢。

    “高手也只能保证自己在逍遥楼来无影去无踪,要是再加上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我想也不容易做到完全避开护院打手的眼线。“宋守仁摇摇头。

    “会不会春江姑娘已经遇害了,凶手将春江姑娘的尸身装在箱子里悄悄带了出去?“宋珠世继续猜。

    “嗯!如果是个高手,说不定真能避人耳目杀了春江,但是凶手要春江姑娘的尸身干什么呢?“

    “说不定凶手就这么变态呢。”

    “姐,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宋守仁摇了摇头。

    “那春江肯定是逃跑了。“宋珠世放下茶杯,不容辩驳地说道。

    “但是春江完全没有逃跑的理由啊?“宋守仁呷了口茶,一脸疑惑地说道。

    三人默默喝了两口茶,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是有心上人了?“过了一会,宋珠世放下茶盏,轻轻说道,“逍遥楼应该不会束缚春江自由行动吧?只要春江的行动不引人耳目,悄悄走到偏门,他的相好在逍遥楼外接应她,两人备好马车,在关城门之前出城,现在两人肯定已经携手逃出杭城了,再怎么找也是无用功。“

    “心上人?”宋守仁瞳孔震动。

    “对啊。”罗师傅眼前一亮,“春江也到了慕艾的年龄了,有心上人很正常的。”

    宋守仁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逍遥楼的常客,最终一双落寞的眼睛脱颖而出----穆春秋。要说春江忙于宴请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宋守仁,只有穆春秋最失望了。虽然穆春秋不会像宋守仁一样跟鸨妈叫嚣,但是每次听到春江不在楼里,穆春秋给人的感觉像失了魂一样,每次不到散场就已经喝的烂醉了。

    “你是不是想到谁了?“宋珠世了然地问道。

    宋守仁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宋珠世长长地噢了一声,表示不相信宋守仁的话。

    “要是春江真有心上人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宋守仁继续找补。

    宋珠世瞥了宋守仁一眼,好像在说,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嘛。

    “如果连逍遥楼都不知道,看来春江姑娘藏得很深啊?“罗师傅也没把宋守仁的话放在心上。

    “哎!春江肯定已经看清了逍遥楼,什么来去自由肯定是假的,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只有出逃这一条路。“宋珠世感性地说道。

    “姐,逍遥楼风评挺好的。“

    “那也是骗骗你们这些涉世未深的书生。“罗师傅笑道。

    宋守仁撇撇嘴,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是经验可不少,如果逍遥楼和乐融融地氛围是假的,那女人就太可怕了。但是春江为什么要逃跑呢?难道真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穆春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宋守仁也不得不认同这两人真是郎才女貌。话说起来,他今天在书院好像没看到穆春秋啊,昨天看到了吗?前天呢?

    宋守仁挠挠头,穆春秋和春江相偎的样子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打转。

    “你怎么了?”宋珠世看着腾地站起来的宋守仁。

    “噢!我出去见个朋友。”宋守仁心不在焉地说道,他已经在检索穆春秋家的位置了,好像是拐子巷的最后一家。

    “那你可不要太冒失啊。”宋珠世好像已经知道宋守仁想要干什么了。

    “我知道了。”

    宋守仁忙不迭地往外走,刚好撞上孙管家带了两个小厮过来整理东园,听说他这么晚了还要访友,孙管家叮嘱了几句。宋守仁连连点头,仍一股脑往外冲,走到门口他才想起来,应该提醒孙管家也要除除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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