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六月,雨季,也是毕业季。

    林萱佩在导师办公室帮导师改完本科生的期末试卷后,接着就往学校北门门口的商业街走。同门师兄师姐即将毕业,按照师门传统,在临走前都要组建一次团建活动,只不过这次导师有事去不了,团建地点也更改为年轻人的娱乐场所。

    从教学楼到北门十分钟的路程,走到一半时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转为瓢泼大雨,林萱佩紧握雨伞,小心谨慎地避开水坑。偏偏商业街正好在施工修路,路面坑坑洼洼,林萱佩避无可避,下半身已是泥泞一片,一路艰难地走过这条坑坑洼洼的街道,先去蛋糕店取了甜品蛋糕后右拐进巷子里的一家小酒馆。

    这家小酒馆名叫“江湖”,古风设计,木质调装修,里面流出轻缓的音乐。这家店开了有几年了,环境和服务都不错,也没出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评分一直很高。据说老板也长得很帅,但是人颇有种情场浪子的感觉。林萱佩只不过待了一年就听说他换了好几任女朋友。

    林萱佩进去后,前台小哥看到她湿透的模样,贴心地递上毛巾热水。

    “谢谢。”林萱佩接过,道了谢,顺便问了她的包间在哪儿。

    “在二楼,我带你过去吧。”小哥把她带到二楼她说的包间。林萱佩一路走来,环顾四周,心里默默点评,服务还行,环境确实不错。

    她以为自己迟到了,进去后才发现师兄师姐还没来,只有李艾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林萱佩这模样不由惊呼:“雨下得这么大吗,怎么淋成这样。”边说边拿纸给她擦。

    “这雨突然就下大了,路也不好走。”林萱佩把蛋糕放桌上:“艾姐,既然他们还没来,我想先去前面那家女装店买个衣服换一下。”

    李艾拿过沙发上的一个袋子:“我今天刚好在商场里买了一套衣服,我们身材差不多,你肯定能穿,不用再去买,不然来回走一趟又湿了。”

    李艾是林萱佩同门兼室友,比她大四岁,是工作后考研的,而且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两岁了。她对林萱佩一直都很好,充当着大姐姐的角色。

    林萱佩接过袋子:“艾姐,这也太让人感动了吧。”

    李艾笑着,碰了一下她的细胳膊,冰凉一片,又说:“你快去换,别感冒了。”

    这家小酒馆一楼是接待,二楼是营业地,三楼是休息区。格局像青年旅舍,走廊两边是房间,有几间房门开着,房间不大不小,原木色的地板,一张床,一个小沙发,一套桌椅,俨然就是酒店房间的配置。

    三楼很安静,林萱佩只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她记得之前在某书上看到更衣室是在走廊最边上。这个设计有点怪,但是林萱佩还是过去,打开门,里面空间不小,地上还有几个纸盒子。

    怪异感更重了,但是身上湿答答也很难受,她拿出袋子里的衣服时,顿住了,黑色背心,黑色百褶裙,还有配套的黑色短靴。嗯,叛逆风,艾姐还挺疯狂。

    就是今天穿应该不太适合。她想着还是自己去买一套。看了眼手机,李艾微信发了消息。

    艾姐:他们都到了。

    艾姐:【图片/jpg】

    她点开,粉色头发,朋克风,摇滚风……都放飞自我了,林萱佩再看了眼那个衣服,对比一下,看来这个叛逆风也还好。

    她在换的过程中,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听着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后面声音变大,似乎是吵起来了,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女生歇斯底里地质问:“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还说会对我好,想和我结婚,现在才交往三个月就说什么不爱了,你什么意思!”

    “还是说你对我腻了,又看上别人了?昨天我看见你看你身边的大学生眼睛都看直了,是不是又打算用你对我的这些套路去对那个女孩?说话!”

    “你先看看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泼妇一样,哪个男人会爱这样的女人。”与女生的怒吼对比,男生的声音情绪显得平静很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混蛋!”接着物体砸墙的声音“砰”地在林萱佩耳边炸开,然后就没声音了。林萱佩换好后出去,房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按照常理说,这时候两人应该还会有争吵,或者打起来,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奇怪了。她想到了电视剧里上演的一些不好片段,担心里面的情况,刚要敲门,门开了。

    女生很漂亮,只是双眼通红,一脸委屈样。她定定地看了林萱佩一眼,突然指着她对身后走来的男生又凶又委屈地说:“她就是你新看上的大学生是不是?!你个渣男!”

    林萱佩一脸莫名其妙,有些懵,那男生低头看着手机,只说了句“别闹”,那女生就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男生很年轻,应该和林萱佩差不多的年纪,他和林萱佩在某书上刷到的人长得一样,某书上的评价也到位:高,帅,青春男大模样,和她听说的八卦也一样:浪子,渣。

    他大概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了。

    “我只是在隔壁更衣室换个衣服,听见你们吵架担心出事想看看。我不认识他,我们也没有关系,你别误会。”林萱佩立马解释。

    她说完,男生抬起头,垂眼看了她几秒没说话。那女生也不知道听没听,擦干了眼里残留的泪水就这样走了。

    “不好意思,”酒馆老板用手机指了指隔壁,“你说那是更衣室?”

    林萱佩看向他,他说:“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我都不知道我这儿还有更衣室。”他走过去,“这个隔间只是个杂货间,准确来说,是放垃圾的。”他过去踢了踢地上的纸盒。

    纸盒被踢转了几个圈,在木板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踢它的人正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萱佩在他说到是杂货间的时候就打开手机上的某书,她记得她看到帖子说这家酒馆有更衣室,还收藏了……酒馆老板说完,林萱佩也看完了。

    林萱佩社死的时候一般都是面无表情,脸上十分淡定。这时她只淡定地看了眼那纸盒子,“哦,那是我弄错了。”

    林萱佩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觉脸上发烫,内心只觉得社死的一批,她某书上收藏的说有更衣室的是另一家酒馆,风格有点像,弄混了。

    放垃圾的……有点丢人。

    她回到二楼包间,里面已经玩起来了,K歌的K歌,玩牌的玩牌,她和师兄师姐打了招呼后坐在李艾身边,开了桌上放着的一瓶冰啤酒喝了一大口。

    “果然这衣服很适合你,小白兔一下变成小野猫了。不过怎么那么久才回来?”李艾碰碰她的胳膊问。

    林萱佩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李艾到底是年长了她几岁,性子又稳,上次去游泳馆错进了男更衣室,还不小心把一个年轻小伙全看光了,事后也只是淡定地说了句抱歉,末了补了一句:“挺小的。”据说那小伙子之后在更衣室大骂了一声国骂,半个游泳馆的人都听到了。

    所以她没觉得这算是个事,但还是安慰了几句。林萱佩只是面上看着淡定,但是还是不如李艾这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处事不惊的淡定劲儿。想到那渣男老板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有点郁闷,闷头把手头的酒喝了。

    师兄陈毅过来拉着林萱佩和李艾去玩牌唱歌,林萱佩不动声色和他保持了些距离。师兄师姐一行人途中喝喝小酒,和师妹们痛批研究生这惨绝人寰的生活,展望一片迷茫未知的前途,属于他们的学生生涯到此就落幕了。

    吧台处,方志成一边调酒一边问旁边的人:“老板,等下活动的主题是什么?”

    宋南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里转着一支笔,随意问了句:“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方志成最近脑子里一直闪过一张脸,思考了几秒后说:“暗恋吧。”

    同事王野刚送完酒水回来,一听这话,一脸看透的表情,“你小子,有情况啊。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撸猫的女生,我刚才送酒去的那个包间好像她就在,等下她出来你勇一点,先把人微信加了。”

    方志成是猫控,一有时间就去老街区的一个小公园里喂猫,逗逗它们。那个公园比较破败荒凉,荒草一片,很少有人去,至少方志成去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两三个月前,他发现一个女孩子也开始频繁来这里喂猫,两人还搭过几次话。

    那女生长得漂亮,对小猫很有耐心,方志成觉得这女孩挺好的,不知不觉就记住她了,但他性子腼腆,别说微信,连名字都不敢问。王野会知道也是因为上次他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了他们一起撸猫的场景。

    方志成不说话了,高冷地闭了嘴,只是耳朵都红透了。宋南看在眼里,笑了笑,懒着声音说:“那今天就听暗恋的故事。”

    王野突然凑到宋南身边,指着从包间出来的一群人小声地说,“出来了,就中间那个穿的很性感的美女。”

    宋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林萱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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