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没再往Ｂ１－１９４的位置洒水，她冷冷地盯着抱娃娃的小女孩。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Ｂ１－１９４身上散逸的香味一股一股地往她鼻腔里窜。
“不回答我么？”
“也对，忘记你张不开嘴了，真是可怜。”
匍匐在黑暗中的Ｂ１－１９４闻言，骇人的面部出现了愤怒的神情。
它俯下身，将身体保持在随时能发力的状态。
走廊上的黑暗是它制造的，它能看到那个人鱼的位置。
但它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反向发现它的，这点连当初将它收容进地下一层的那几名监察者都没能做到。
“索索……索索……”Ｂ１－１９４轻声挪动四肢，在黑暗中悄然移动，以图离开人鱼的攻击范围。
好在那条人鱼停在了原地，一直在那里叭叭个不停：
“其实我不光会滋水枪，我还……。”
Ｂ１－１９４的身体忽然僵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旋即奋力地跳起。
然而一条修长强劲的鱼尾突兀地从它背后出现，像蟒蛇捕猎般绞住了它的身体，把Ｂ１－１９４从半空拖回了地面。
什么时候！Ｂ１－１９４少见得露出惊恐的表情，那条人鱼什么时候来到它背后的？！
“我还对幻术也略知一二，”一只利爪从后方伸进Ｂ１－１９４的视野，锋利的爪尖指了指走廊不远处的人类，“那个只是幻象而已。”
Ｂ１－１９４已经无法顾及幻象，人鱼的鱼尾说话间在它身上缠了好几圈，换做普通人类此时早已被勒得无法呼吸。
不过现在Ｂ１－１９４也没好到哪里去，扭曲的四肢被强劲的鱼尾绞得如同面条，扼制住了它所有行动。异常生物奋力挣扎着，腰际别着的娃娃发出微弱的光芒。
“而且我喜欢抢小孩的玩具。”背后人鱼嬉笑着，一把抽走了手中那个娃娃。
娃娃甫一离手，Ｂ１－１９４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无力地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坠落声。
这么说不太准确，Ｂ１－１９４现在正被希暝握在手里。
她看过Ｂ１－１９４的收容说明。
收容室门牌号：Ｂ１－１９４「恐惧娃娃」
【收容说明】
【一、Ｂ１－１９４是一个浅棕色的小熊玩偶，会不断利用周围无机物制造衍生物】
【二、所有Ｂ１－１９４制造的衍生物命名为Ｂ１－１９４－１，若在收容室中见到Ｂ１－１９４－１，请及时销毁】
【三、Ｂ１－１９４无直接行动能力，但能通过Ｂ１－１９４－１制造幻境对生物埋下恐惧之种，恐惧达到一定程度后，种子将爆炸并摧毁生物的灵魂】
被希暝拿走了本体，作为衍生物的Ｂ１－１９４－１顷刻间崩散成一大团缠绕的棉线，堆在综合楼的大理石地面上。
棉线也散发着香气，虽然远不如手中的娃娃味道浓郁。
希暝的鱼尾一挑，把棉线放进系统保鲜库，手里则握着Ｂ１－１９４。
毛茸茸的娃娃面料很不错，又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希暝忍不住把脸埋进小熊的肚子里猛吸一口：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希暝抬起头，满足地发出喟叹。
没了Ｂ１－１９４的干涉，周围走廊再次被灯光充斥变回原样，两侧办公室里细微的交谈声、咳嗽声传入了希暝耳朵。
所幸没人站在走廊，也没人意识到刚才走廊上被一只异常施加了干扰。
手里握着今天唯一的食物，希暝赶忙回到实验室，收拾完东西后，她的二重身碎成泡影。
-
地下一层的巨大玻璃缸内，希暝摆动鱼尾来到水缸壁边，在外侧凝结出二重身。
水箱里有压力传感器，凭空多出一个娃娃的重量必然会被监察者们发觉。
何况松松软软的小熊面包，希暝不想让它沾水，这会影响它的口感。
披着白大褂的二重身坐到实验台边，从系统仓库里取出「诅咒娃娃」，小心地掰下它的一条腿。
希暝好奇地看了看娃娃的断面，里面填充物不太像棉花，倒是更类似切开的面包。
横截面的孔隙很均匀，感觉是一块发酵得非常充分的吐司面包。
她把掰下来的那一块娃娃送进嘴里，面包的香味瞬间在嘴里扩散。
随着食物入口，希暝忍不住舒适得眯起眼。
碳水总是能带来快乐的，这是她穿成人鱼后第一次吃到类似的东西，食物转化成的能量刺激着她的神经系统，带来丰富的愉悦感。，
哪怕只是空口吃一个面包，也有轻微的奶香味。
好香……好香……
希暝三下五除二把吃完了这个小小的娃娃面包，黑暗中浮现出亮着微光的系统提示：
【进食恐惧娃娃】
【食物点＋５】
【当前食物点：５】
新获得的食物点引发了异常能力界面的一连串反应。
昨晚出现过的提示再次弹出来：
【检测到可升级异常能力·汲水Ｂ１→Ｂ２】
【是否花费２点食物点升级】
今晚才见识过汲水用处的希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已获得异常能力······汲水Ｂ２】
【汲水Ｂ２：你生于水中，自当学会汲取流水。水生种的常见能力，可从近距离水源中隔空召来水元素，并对周围的少量水体进行控制】
紧随着【汲水】的等级提高，又一行字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汲水达到Ｂ２等级，前置条件已满足，可学习异常能力·高压水枪】
【是否花费２点食物点学习】
听上去是个难得的攻击性能力，目前攻击手段单一的希暝立刻花出了这２个食物点。
【高压水枪Ｂ１：随着你对水元素的熟悉，你学会了如何让水具备攻击性。当有少量水元素时，可凝聚出一次高压水枪】
随着新异常能力到手，希暝心有所感，她坐在实验台边，对着实验台的一端遥遥抬手。
Ｂ１－４９９收容室里摆的是标准实验台，顶端自带一个水龙头。
水龙头的阀门忽然凭空开始一点一点慢慢转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转动水阀。
最初略显生涩，仿佛多年不用的水管被锈住一般。几秒过后，无形的手越来越熟练，水龙头里“哗哗”地流出了自来水。
水没有直接落入下方的水池，而是在半空折了个方向，来到了二重身的手中。
自来水被希暝托在手中，随后猛地向着收容室的金属墙壁激射而去！
砰！
高压水枪与墙壁碰撞，发出尖锐的冲刷声。
比她刚才击落Ｂ１－１９４的水流要强上数十倍，刚才真的只能算是洒水。
不等她站起来欣赏自己的成果，人鱼外扩的耳鳍微微颤动，一丝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她倏地出手，地面上的水渍自行向水池中快速流动，转眼就流进了下水道。
希暝的目光扫向收容室的门，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人未至，香气已经先顺着门缝窜进收容室，转眼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把她刚才吃下的小熊面包衬托得黯然失色。
希暝习惯性地用手掩着口鼻，二重身在那人开门之前碎成泡影。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啪嗒按亮了收容室的灯开关，柔和的灯光洒在了房间的各处。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反手关上门，独自坐在了希暝刚才用过的椅子上。
柔和的灯光下，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倒映出「曲奇」俊朗的脸庞。
希暝很喜欢这个房间里的灯光，跟其他收容室的不一样，很柔和不刺眼，像是美术馆的打光照在她的鳞片上。
她自己也还没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体，希暝摆动鱼尾在水缸里游了一圈，在灯光下找不同的角度看自己的鳞片。
接近半透明的柔软尾鳍在海水中随着水流荡漾，鱼尾带起水缸中碧蓝澄澈的海水，搅起细碎舒缓的白噪音。
「曲奇」闭着眼，倚在转椅的椅背上，聆听着这近似海浪翻涌的声响。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睁开眼从一旁的背包里取出一沓纸。
希暝从水缸里遥遥瞥了眼，是「曲奇」白天画画用的纸。
俊美的青年又取出铅笔和橡皮，就着收容室里柔和的灯光，俯首在纸上涂涂画画。
从希暝的角度，能看到「曲奇」垂落的几缕刘海，发丝间他的睫毛时隐时现，像把小扇子似的来回扫动。
青年身上馥郁的香气透过特制的玻璃缸和碧蓝的海水，刺激着希暝的嗅觉。
希暝掩着口鼻，恶劣地打算逗逗这个男人。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青年扫了眼屏幕。
屏幕上是白天那个跟着他做实验的学妹。
「水形」：学长是在画画么？
「曲奇」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发消息的绝对不是他那个学妹。
他好笑地从墨镜后看向不远处的巨大水缸。
Ｂ１－４９９漂浮在清澈的海水中，她掩着口鼻，正用余光偷瞄他。
他居然又不知不觉地落入了对方制造的幻境中。
两者目光相撞，人鱼像干坏事被抓包一样，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扭头不再看他，摆动鱼尾在玻璃水缸中游荡。
青年停下画笔，拿起旁边的手机。
「曲奇」：对。
青年发出一句之后，感觉如此简短的回复不太好。
他捏着手机继续解释道。
「曲奇」：我打算在六月开画展，还剩这最后几张没画完。
他抬眼瞄了眼玻璃水缸，人鱼的目光凝聚在面前的某处。
不知道Ｂ１－４９９能不能理解“画展”“六月”这种人类的词汇？
青年想了想，索性拿起最上面的画纸，下面还叠着好几张画纸，都是铅笔打好的线稿。
「曲奇」把这几张画用手机逐一拍给「水形」。
放下手机，青年握起铅笔继续作画。
然而他只画了几笔，就放下笔再次点开手机的锁屏。
对方没回消息。
人鱼似乎真的在鉴赏他的画，青年抱着期待的心情坐在桌边，熄灭了手机锁屏。
这次还是只画了几笔就没心思了，「曲奇」索性转着笔等候对方。
对面许久没回消息，青年等得心烦意乱。
他的情绪很少这样失控，这样不好。青年暗自思忖，可他莫名地没法静下心继续作画。
良久，对方终于回了消息：
“这张，好看。”
对方同时引用了他上面的一条消息。
这异常生物还怪与时俱进的，都知道在幻境里引用消息了。
青年嘴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他点开被引用的那张画。
是一片海滩，ＨＢ铅笔勾勒出沙滩边来回翻涌的海水和浮沫，沙滩上贝壳与海螺如繁星点缀。
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一轮落日半隐于海面之下。
「曲奇」：这是圣伊刻利普海的海岸，就在我们学校附近。
他发出消息之后沉默了一瞬，Ｂ１－４９９才出生一周，或许对“学校”都没有概念，何况终年被收容于地下的她，以后也不太可能见到圣伊刻利普海。
不过对方并没有在意这片大海在什么地方。
「水形」：这画很漂亮。
不得不说，真的很漂亮。希暝自己不会画画，但她看过画展。
「曲奇」的画功极其精妙，光是线稿就能看到滨海的胜景。
“喜欢。”
青年握着手机，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是「曲奇」第一次知道Ｂ１－４９９的喜好，除了那些冰冷的数据，这是他第一次接近人鱼的情绪。
青年有些窃喜。
“咳咳！”「曲奇」突然放下手机，掩着嘴咳了几声。
希暝微微侧头，她这才注意到「曲奇」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的脸本就白皙，一旦泛红就显得格外……诱人。
人鱼舔了舔口中锋利的獠牙。
「水形」：学长是不是不太舒服，早点回去休息吧？
「曲奇」：抱歉，有些发烧，下午五点左右量过，是３9度。
３９度？！那你可快别待在我这收容室里了，我一个刚出生十天不到的脆弱小人鱼可不想被你传染了。
希暝掩着口鼻，转眼游到了玻璃水缸的里侧，远离了靠近「曲奇」的那一面。
青年发完消息又咳了几下，随即收拾了桌上的画纸放进背包。
希暝注意到，他特意留下了一张画。
「曲奇」挎上背包，拿着收容室的钥匙走向门口。
在门边，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晚安。”
“晚安。”「水形」回道。
“啪嗒。”照明灯的开关响过之后，Ｂ１－４９９收容室回归了静谧的黑暗。
希暝在水缸中漫无目的地游动，等待着今晚的系统结算。
她突然捕捉到了一点声音，和她自己搅动流水的动静很像。但那声音磅礴，宏大，比起这方寸之地里的流水涌动，更像是真正的海潮声
然而那个声音……来自玻璃水缸外，但就在这个收容室里！
砰！砰！她听到了自己心跳逐渐加速的声音。
不是因害怕而加速，而是她的灵性似乎在叫嚣！
她立刻扭头搜寻声源。
是「曲奇」留下的那张画。
希暝思索了几秒，释放出二重身打开收容室的灯，望向那张画。
灯光照耀的素描纸上，铅笔描绘出的痕迹在白纸上一点点自行移动，模仿着海滩边的潮起潮落。
哗啦……哗啦……
虽然看不见对方，但Ｂ１－１９４身上散逸的香味一股一股地往她鼻腔里窜。
“不回答我么？”
“也对，忘记你张不开嘴了，真是可怜。”
匍匐在黑暗中的Ｂ１－１９４闻言，骇人的面部出现了愤怒的神情。
它俯下身，将身体保持在随时能发力的状态。
走廊上的黑暗是它制造的，它能看到那个人鱼的位置。
但它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反向发现它的，这点连当初将它收容进地下一层的那几名监察者都没能做到。
“索索……索索……”Ｂ１－１９４轻声挪动四肢，在黑暗中悄然移动，以图离开人鱼的攻击范围。
好在那条人鱼停在了原地，一直在那里叭叭个不停：
“其实我不光会滋水枪，我还……。”
Ｂ１－１９４的身体忽然僵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旋即奋力地跳起。
然而一条修长强劲的鱼尾突兀地从它背后出现，像蟒蛇捕猎般绞住了它的身体，把Ｂ１－１９４从半空拖回了地面。
什么时候！Ｂ１－１９４少见得露出惊恐的表情，那条人鱼什么时候来到它背后的？！
“我还对幻术也略知一二，”一只利爪从后方伸进Ｂ１－１９４的视野，锋利的爪尖指了指走廊不远处的人类，“那个只是幻象而已。”
Ｂ１－１９４已经无法顾及幻象，人鱼的鱼尾说话间在它身上缠了好几圈，换做普通人类此时早已被勒得无法呼吸。
不过现在Ｂ１－１９４也没好到哪里去，扭曲的四肢被强劲的鱼尾绞得如同面条，扼制住了它所有行动。异常生物奋力挣扎着，腰际别着的娃娃发出微弱的光芒。
“而且我喜欢抢小孩的玩具。”背后人鱼嬉笑着，一把抽走了手中那个娃娃。
娃娃甫一离手，Ｂ１－１９４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无力地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坠落声。
这么说不太准确，Ｂ１－１９４现在正被希暝握在手里。
她看过Ｂ１－１９４的收容说明。
收容室门牌号：Ｂ１－１９４「恐惧娃娃」
【收容说明】
【一、Ｂ１－１９４是一个浅棕色的小熊玩偶，会不断利用周围无机物制造衍生物】
【二、所有Ｂ１－１９４制造的衍生物命名为Ｂ１－１９４－１，若在收容室中见到Ｂ１－１９４－１，请及时销毁】
【三、Ｂ１－１９４无直接行动能力，但能通过Ｂ１－１９４－１制造幻境对生物埋下恐惧之种，恐惧达到一定程度后，种子将爆炸并摧毁生物的灵魂】
被希暝拿走了本体，作为衍生物的Ｂ１－１９４－１顷刻间崩散成一大团缠绕的棉线，堆在综合楼的大理石地面上。
棉线也散发着香气，虽然远不如手中的娃娃味道浓郁。
希暝的鱼尾一挑，把棉线放进系统保鲜库，手里则握着Ｂ１－１９４。
毛茸茸的娃娃面料很不错，又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希暝忍不住把脸埋进小熊的肚子里猛吸一口：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希暝抬起头，满足地发出喟叹。
没了Ｂ１－１９４的干涉，周围走廊再次被灯光充斥变回原样，两侧办公室里细微的交谈声、咳嗽声传入了希暝耳朵。
所幸没人站在走廊，也没人意识到刚才走廊上被一只异常施加了干扰。
手里握着今天唯一的食物，希暝赶忙回到实验室，收拾完东西后，她的二重身碎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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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一层的巨大玻璃缸内，希暝摆动鱼尾来到水缸壁边，在外侧凝结出二重身。
水箱里有压力传感器，凭空多出一个娃娃的重量必然会被监察者们发觉。
何况松松软软的小熊面包，希暝不想让它沾水，这会影响它的口感。
披着白大褂的二重身坐到实验台边，从系统仓库里取出「诅咒娃娃」，小心地掰下它的一条腿。
希暝好奇地看了看娃娃的断面，里面填充物不太像棉花，倒是更类似切开的面包。
横截面的孔隙很均匀，感觉是一块发酵得非常充分的吐司面包。
她把掰下来的那一块娃娃送进嘴里，面包的香味瞬间在嘴里扩散。
随着食物入口，希暝忍不住舒适得眯起眼。
碳水总是能带来快乐的，这是她穿成人鱼后第一次吃到类似的东西，食物转化成的能量刺激着她的神经系统，带来丰富的愉悦感。，
哪怕只是空口吃一个面包，也有轻微的奶香味。
好香……好香……
希暝三下五除二把吃完了这个小小的娃娃面包，黑暗中浮现出亮着微光的系统提示：
【进食恐惧娃娃】
【食物点＋５】
【当前食物点：５】
新获得的食物点引发了异常能力界面的一连串反应。
昨晚出现过的提示再次弹出来：
【检测到可升级异常能力·汲水Ｂ１→Ｂ２】
【是否花费２点食物点升级】
今晚才见识过汲水用处的希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已获得异常能力······汲水Ｂ２】
【汲水Ｂ２：你生于水中，自当学会汲取流水。水生种的常见能力，可从近距离水源中隔空召来水元素，并对周围的少量水体进行控制】
紧随着【汲水】的等级提高，又一行字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汲水达到Ｂ２等级，前置条件已满足，可学习异常能力·高压水枪】
【是否花费２点食物点学习】
听上去是个难得的攻击性能力，目前攻击手段单一的希暝立刻花出了这２个食物点。
【高压水枪Ｂ１：随着你对水元素的熟悉，你学会了如何让水具备攻击性。当有少量水元素时，可凝聚出一次高压水枪】
随着新异常能力到手，希暝心有所感，她坐在实验台边，对着实验台的一端遥遥抬手。
Ｂ１－４９９收容室里摆的是标准实验台，顶端自带一个水龙头。
水龙头的阀门忽然凭空开始一点一点慢慢转动，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转动水阀。
最初略显生涩，仿佛多年不用的水管被锈住一般。几秒过后，无形的手越来越熟练，水龙头里“哗哗”地流出了自来水。
水没有直接落入下方的水池，而是在半空折了个方向，来到了二重身的手中。
自来水被希暝托在手中，随后猛地向着收容室的金属墙壁激射而去！
砰！
高压水枪与墙壁碰撞，发出尖锐的冲刷声。
比她刚才击落Ｂ１－１９４的水流要强上数十倍，刚才真的只能算是洒水。
不等她站起来欣赏自己的成果，人鱼外扩的耳鳍微微颤动，一丝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她倏地出手，地面上的水渍自行向水池中快速流动，转眼就流进了下水道。
希暝的目光扫向收容室的门，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人未至，香气已经先顺着门缝窜进收容室，转眼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把她刚才吃下的小熊面包衬托得黯然失色。
希暝习惯性地用手掩着口鼻，二重身在那人开门之前碎成泡影。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掌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啪嗒按亮了收容室的灯开关，柔和的灯光洒在了房间的各处。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反手关上门，独自坐在了希暝刚才用过的椅子上。
柔和的灯光下，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倒映出「曲奇」俊朗的脸庞。
希暝很喜欢这个房间里的灯光，跟其他收容室的不一样，很柔和不刺眼，像是美术馆的打光照在她的鳞片上。
她自己也还没完全适应这个新身体，希暝摆动鱼尾在水缸里游了一圈，在灯光下找不同的角度看自己的鳞片。
接近半透明的柔软尾鳍在海水中随着水流荡漾，鱼尾带起水缸中碧蓝澄澈的海水，搅起细碎舒缓的白噪音。
「曲奇」闭着眼，倚在转椅的椅背上，聆听着这近似海浪翻涌的声响。
男人似乎想到什么，睁开眼从一旁的背包里取出一沓纸。
希暝从水缸里遥遥瞥了眼，是「曲奇」白天画画用的纸。
俊美的青年又取出铅笔和橡皮，就着收容室里柔和的灯光，俯首在纸上涂涂画画。
从希暝的角度，能看到「曲奇」垂落的几缕刘海，发丝间他的睫毛时隐时现，像把小扇子似的来回扫动。
青年身上馥郁的香气透过特制的玻璃缸和碧蓝的海水，刺激着希暝的嗅觉。
希暝掩着口鼻，恶劣地打算逗逗这个男人。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青年扫了眼屏幕。
屏幕上是白天那个跟着他做实验的学妹。
「水形」：学长是在画画么？
「曲奇」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发消息的绝对不是他那个学妹。
他好笑地从墨镜后看向不远处的巨大水缸。
Ｂ１－４９９漂浮在清澈的海水中，她掩着口鼻，正用余光偷瞄他。
他居然又不知不觉地落入了对方制造的幻境中。
两者目光相撞，人鱼像干坏事被抓包一样，立刻把视线收了回去，扭头不再看他，摆动鱼尾在玻璃水缸中游荡。
青年停下画笔，拿起旁边的手机。
「曲奇」：对。
青年发出一句之后，感觉如此简短的回复不太好。
他捏着手机继续解释道。
「曲奇」：我打算在六月开画展，还剩这最后几张没画完。
他抬眼瞄了眼玻璃水缸，人鱼的目光凝聚在面前的某处。
不知道Ｂ１－４９９能不能理解“画展”“六月”这种人类的词汇？
青年想了想，索性拿起最上面的画纸，下面还叠着好几张画纸，都是铅笔打好的线稿。
「曲奇」把这几张画用手机逐一拍给「水形」。
放下手机，青年握起铅笔继续作画。
然而他只画了几笔，就放下笔再次点开手机的锁屏。
对方没回消息。
人鱼似乎真的在鉴赏他的画，青年抱着期待的心情坐在桌边，熄灭了手机锁屏。
这次还是只画了几笔就没心思了，「曲奇」索性转着笔等候对方。
对面许久没回消息，青年等得心烦意乱。
他的情绪很少这样失控，这样不好。青年暗自思忖，可他莫名地没法静下心继续作画。
良久，对方终于回了消息：
“这张，好看。”
对方同时引用了他上面的一条消息。
这异常生物还怪与时俱进的，都知道在幻境里引用消息了。
青年嘴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笑意，他点开被引用的那张画。
是一片海滩，ＨＢ铅笔勾勒出沙滩边来回翻涌的海水和浮沫，沙滩上贝壳与海螺如繁星点缀。
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一轮落日半隐于海面之下。
「曲奇」：这是圣伊刻利普海的海岸，就在我们学校附近。
他发出消息之后沉默了一瞬，Ｂ１－４９９才出生一周，或许对“学校”都没有概念，何况终年被收容于地下的她，以后也不太可能见到圣伊刻利普海。
不过对方并没有在意这片大海在什么地方。
「水形」：这画很漂亮。
不得不说，真的很漂亮。希暝自己不会画画，但她看过画展。
「曲奇」的画功极其精妙，光是线稿就能看到滨海的胜景。
“喜欢。”
青年握着手机，呼吸急促了几分。
这是「曲奇」第一次知道Ｂ１－４９９的喜好，除了那些冰冷的数据，这是他第一次接近人鱼的情绪。
青年有些窃喜。
“咳咳！”「曲奇」突然放下手机，掩着嘴咳了几声。
希暝微微侧头，她这才注意到「曲奇」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的脸本就白皙，一旦泛红就显得格外……诱人。
人鱼舔了舔口中锋利的獠牙。
「水形」：学长是不是不太舒服，早点回去休息吧？
「曲奇」：抱歉，有些发烧，下午五点左右量过，是３9度。
３９度？！那你可快别待在我这收容室里了，我一个刚出生十天不到的脆弱小人鱼可不想被你传染了。
希暝掩着口鼻，转眼游到了玻璃水缸的里侧，远离了靠近「曲奇」的那一面。
青年发完消息又咳了几下，随即收拾了桌上的画纸放进背包。
希暝注意到，他特意留下了一张画。
「曲奇」挎上背包，拿着收容室的钥匙走向门口。
在门边，他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晚安。”
“晚安。”「水形」回道。
“啪嗒。”照明灯的开关响过之后，Ｂ１－４９９收容室回归了静谧的黑暗。
希暝在水缸中漫无目的地游动，等待着今晚的系统结算。
她突然捕捉到了一点声音，和她自己搅动流水的动静很像。但那声音磅礴，宏大，比起这方寸之地里的流水涌动，更像是真正的海潮声
然而那个声音……来自玻璃水缸外，但就在这个收容室里！
砰！砰！她听到了自己心跳逐渐加速的声音。
不是因害怕而加速，而是她的灵性似乎在叫嚣！
她立刻扭头搜寻声源。
是「曲奇」留下的那张画。
希暝思索了几秒，释放出二重身打开收容室的灯，望向那张画。
灯光照耀的素描纸上，铅笔描绘出的痕迹在白纸上一点点自行移动，模仿着海滩边的潮起潮落。
哗啦……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