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前一后入了宴会厅,已经有不少人坐在里头,明老爷翰林院侍读在别处或许还能被人多看几眼,但这是在京城,天底下金贵人儿最多的地方。

    宴上贵人还没到,男女分了两处,明夫人坐在末位。

    敦恪看了宴会上的人,唤了一宫女,问了几句话,随着身边的婢女往后头去了。

    “娘。”明语温跟着宫女坐到了明夫人身边,明夫人投来关切的目光,见三人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明五爷一家刚来盛京,熟悉的也就那几家,各夫人瞧着明夫人面生,又见其坐了末坐,就无人上前攀谈,这会儿见明语温三人与敦恪公主一前一后进来,便有人上了心。

    “那是谁家的夫人?”坐在前头的一个妇人偏头同一旁的人说着话,见此不由好奇问道。

    听到她的询问,几个夫人转过头去,仔细看了两眼,其中一人不确定地开口道:“好像是新上任的翰林院侍读明大人的夫人。”

    “旁边的那两个我先前见过,算下来,是公主外家舅舅的两个女儿。”

    话一出,各家神色不一,太后当年也只是先帝后宫之中默默无闻嫔妃,却能顺利生下两个皇子,再到后来李殊恒踩着一众兄弟上位成为太子、皇上,如此手段,不可细究。

    先帝宫中没了生母的皇子公主数不胜数,而跟在太后身边的唯有两人,一个是敦华公主,仗着太后宠爱,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前几年被圣上一道圣旨打发去了徐州。

    而另外一个,便是敦恪公主,不声不响,一直侍奉在太后身边,算下来,时间上竟是比敦华跟在太后身边更久。

    敦恪公主云英未嫁,这京城里不是没有打探消息的,想通过她得太后青眼,全都被太后挡了下来,多有两次,便是眼瞎的也都知道,敦恪公主的婚事,宫里有了打算。

    宴会厅不小,如今坐在这里头的,隐约都已最上头的那位为首。那人看上去比身边的几个都年轻许多,光坐在那,就不会让人无端的忽视了去。

    那位,正是入京京城里争议不断地谢家的当家主母,谢大公子的母亲王氏,不说其身后站着琅琊王氏,就说她的儿子谢家的大公子,单拎出一个来,就足矣让人眼红。

    京城形势如何,谢家如何,无论各家私底如何编排谢家,但只要皇上一日没表态,谢家安安稳稳地在那,那谢家主母,也只有他们巴结的份儿。

    而能与她说得上话的,无一不是京中勋贵,这会说话的是英国公夫人顾氏,这会儿子借着坐得进,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为谢大公子保媒。

    “谢夫人莫怪,大公子人中龙凤,我那侄女虽不成器,到也读过几本书,会些乐理……”

    眼看着英国公夫人越说越没谱,其他几个夫人纷纷闭了嘴,王氏不轻不重搁下手上的茶杯,看向英国公夫人。

    “韫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当娘的操心,夫人心疼你娘家的侄女儿,不如看紧些,等这恩科一过,圣上点了状元,指不定就要多个当状元的侄女婿.”

    王氏说话不客气,英国公夫人脸红了又白,几经转换,精彩非常。

    “活该。”下面不少人捂着嘴轻笑,看着英国公夫人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这样的蠢货,也难为能嫁进国公府来。

    京城里头,要说笑话,头一个就是顾家府上,顾家鸡飞狗跳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张家和季家。

    顾家二姑娘着了魔似得喜欢上一个书生,与书生私奔被抓回来两次,这一次被抓回来还嚷嚷着让那书生考了状元回去娶她。

    这事儿就在顾家府上,顾二姑娘不管不顾,与那书生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哭着喊着:“云郎回来娶我。”

    这脸,直接丢到圣上面前去了。

    那日早朝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顾大人:“朕听说你那女婿有状元之才?”

    顾大人一个气没喘上来,躺了整整半个月,听说前不久才堪堪能下床。

    顾家二姑娘如今被软禁了起来,听说顾家正着急忙慌的要把那顾姑娘给嫁出去。

    当然,英国公夫人说的娘家侄女儿并不是那位过于惊世骇俗的顾二姑娘,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谢家什么人家,顾家又什么人家,便是再好的名声,谢家看不上,那便还是看不上。

    被损了颜面,就是在蠢,英国宫夫人也看得出王氏对她的不满,也不敢再触霉头了。

    王氏似笑非笑,给英国公夫人吓出来一身冷汗来。

    谢韫玉的婚事是不顺,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意攀上来的。若没有先前谋逆的案子,没有牵扯出来的那一连串的事情,指不定谢家长孙都已经出生了。

    圣上前边杀鸡儆猴,京中勋贵众多,不能一杆子全打死,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出了个主意。

    圣上态度上表明不许朝廷命官与京中勋贵之间联姻,那些好不容易升上来的掂量着自个儿,可不敢触这个霉头,而在京城扎根多年的,都怕自己是下一个万家,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

    而姻缘大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那些个不愿意,他们也没法子,而若是勋贵之间联姻,圣上不曾说过反对,但是只是哪庄姻缘入了他的眼,请去喝喝茶,第二天这婚事准黄了。

    当然,也不是说这么严重,皇上日理万机,小门小户无甚影响的他管不着,也没时间管,但是入了眼的,那就不好说了。

    皇上在皇城司下设密查司,眼线遍布整个京都,他也不避讳,每日早朝桌案上摆着的黑色密信,指不定就是哪家的罪证。

    谢家亲事难,是站在整个京城来说的,但是姻亲连着姻亲,谢家这高枝,有的是人攀。

    “怎么了?”英国公夫人正说着话,见王氏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正闲话的几位夫人,问道。

    “无妨,听见个有趣的。”王氏不在意地说道,而目光,已经看向末位的几人。

    她的目光从明夫人身上转过,又从明夫人旁边的三个小姐身上溜了一圈,明玉亭正与明夫人说着话,一旁的明语温低头喝茶,明玉芙斜着身子与她说话。

    重点在明玉亭和明语温身上看了两眼,也没看出来自家儿子中意的是哪一个。

    琅琊王氏规矩森严,她虽为外家之女,却也是王家那一辈的嫡长,她若开口替谢韫玉求娶,除了她兄长家嫡亲的孙女王婧瑶,剩下的,哪一个都娶得。

    大齐到如今,嫡庶之间的规矩也只在明面上,而王家遵循古制,但凡占个嫡长的,说一句算一句。

    只不过,当初谢韫玉拒绝得干脆利落,转而却提了另外一个人。

    王氏前后脚就叫人查了,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

    明语温不知道上头的人都说了些什么,明玉芙一开始还乖巧坐着,过了一会就忍不住了,明目张胆的她不敢,暗戳戳地凑到明语温耳朵边讲着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听来的消息。

    明语温听她讲这京城的“大事儿”。见明玉亭正和明夫人说着话,不曾顾及到她们两人,明玉芙歪过身子悄声说道:“语温姐姐可知二姐姐为什么瞧不上那杜家姑娘?”

    “为什么?”明语温只以为明玉亭单纯看不上那人做派。

    “这件事情传出的不多,知道的也没几个。”

    “什么?”

    “杜姑娘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得她,我和姐姐前年年节的时候随大伯母上香,去的金阁寺,就碰上过她一回。

    “杜姑娘原本是定了亲的,对方家世不显,杜姑娘本来瞧不上,却又不知怎么地,与金阁寺的一个和尚之间不清不楚的,东窗事发,碰上这事的还是她那未婚夫的姐姐。

    “杜家姑娘声泪俱下说是那和尚勾引的她,和尚死了,本来两家悄悄退了亲事也就罢了,偏杜家指摘那未婚夫家坏她名声,杜家在不起眼,她父亲也是个实打实地官儿,民不敢与官斗,年都还没有过完,她那未婚夫一家收拾东西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

    明语温听得目瞪口呆,只看杜家姑娘的做派,只是争强好胜了些,不曾想这事后头还有这样一桩往事。

    “二姐姐瞧不上她,不单是这事儿,想攀高枝儿的人多了去了,没什么好说的,因着金阁寺的事情,姐姐派了人盯着她们家,语温姐姐别误会,二姐姐就是拿她当乐子。”

    明语温:“?!……”这事确实是明玉亭能干出来的事。

    “刚才小宴那边,杜姑娘一来就冲着二姐姐来,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杜姑娘上头有个姐姐,如今和离寡居于家里,这其中就有这杜姑娘的手笔。”

    “她们不是姐妹?”

    “是姐妹,但不是一个娘生的,杜姑娘的姐姐嫁得早,嫁的人,说起来和俞郴堂兄是同窗。就在前不久,杜姑娘姐姐怀着身孕,杜姑娘过去照顾,后来和她姐夫勾搭上了。”

    “那姓杜的聪明着呢。”明玉亭虽说和明夫人说着话,但也留意到两人悄悄说的话,作为第一目击证人,明玉亭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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