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如水,月华悄然透过窗棂,在罗汉床上布满了细碎的光影。

    八角熏笼散发着幽幽的凝神香,望着袅袅升起的香气,叶温辞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房中声响渐渐停歇,片刻后,女子穿着粉红色金凤锦缎睡袍走了出来。

    因着水汽晕染的缘故,女子面容上氤氲着绯红色,在昏暗的灯火照映下愈发诱人。

    家宴与皇帝相见之时,哪怕遭受父皇的讥讽,叶温辞也不放在心上。

    永河郡主与宋清纭说的那番话,却是如同在叶温辞心头扎了刺一般。

    光影斑驳,女子身上的乌沉香愈发诱人。夹杂着幽幽的凝神香,叶温辞忽而觉得甚是燥热。

    明明已然入了秋,可不知为何身上还是这般燥热。

    窗牖外的风怒号,宋清纭将其紧紧得合上。

    屋外狂风咆哮,临风居却安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叶温辞缓缓走至宋清纭身旁坐了下来,罗汉床甚是宽敞,然叶温辞偏偏却要坐在宋清纭旁边。

    “殿下可是有心事?”宋清纭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

    夫妻数载,她又怎么不清楚叶温辞呢?

    青黛色发巾变得潮湿,宋清纭将其放至一边,“可是因着陛下的话?”

    近些年来,皇帝的性子愈发古怪。就连在身边伺候多年的皇后和贤妃都时常受到皇帝的斥责。

    太后娘娘最是善解人意,但有时候也被皇帝气到。

    宋清纭看着面前宛若谪仙的男子,细密的鸦睫在男子的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

    或许他们都一样,都未曾受到父亲的疼爱!

    叶温辞沉默不语,宋清纭看着他的模样,竟想起了自己。

    “殿下到底与陛下为父子!父子间哪里有隔夜仇?想来封殿下为竖王,陛下也是深谋远虑!”

    宫中的人最是看人下碟。听闻叶温辞被封为竖王后,表面上伺候得毕恭毕敬。

    可私下却不知又是怎么一副嘴脸。秋日家宴太后娘娘人人有赏,可内务府却别有心思。

    几位皇子都是今年波斯国新进贡的绫罗绸缎,而分到竖王府的却是上年用剩的。

    原以为能瞒天过海,可宋清纭家中到底是开绣坊,何尝不知布料的好坏?

    叶温辞眸光微动,眼前面若桃花的女子这般关心自己?

    父皇这些年如何待他,他最是清楚。时间长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

    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叶温辞指骨分明的大手慢慢覆上了宋清纭白皙的掌心。

    两人近在咫尺,耳畔一阵气息喷涌而出,酥麻蔓延至五脏六腑,“皇妃有心!吾只是好奇,皇妃今日与永河郡主说的话可是真?”

    家宴人多嘈杂,加上喝多了几杯。宋清纭倒是不大清楚她与永河郡主到底说了什么。

    只记得两人似是有在讨论前朝清川公主,她稍稍后退,只道:“应该是真吧?”

    她也不大确定!

    男子眸中的笑意忽而黯淡,抓着女子的手不自觉用多几分力气。

    直至看到女子面色微变,手心中的细腻光滑的手泛起红色,叶温辞这才松开了手。

    但仔细想来,皇妃与永河郡主两人所言不无道理。

    凭什么天下就只许男子三妻四妾,身为帝王更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

    而女子却只能待在后院中居于一隅,翘首以盼夫君到来。

    宋清纭见叶温辞眼皮微垂,想起了什么。

    可是今日瞧见武侧妃有孕,叶水苏得意洋洋的样子?

    想起前世,两人成亲多年宋清纭也无所出。坐拥天下之时,后宫除了一众年轻貌美的妃嫔,也不见孩童的踪影。

    想来,他定是念着子嗣的。

    宋清纭润了润嗓子,昏暗的烛火照得其潋滟的杏眸发亮。

    “算起来,臣妾与殿下成亲已然有数月!这临风居唯有臣妾一人,不知殿下可要寻些可心人?”

    男子身上的灼热竟慢慢冷却,直至渗透出那惊人的寒意。

    宛若谪仙的面容清冷无比,他怔怔地看着宋清纭,扯了扯唇角。

    正欲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

    夫妇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怜秋推门而入,哭丧着脸解释道:“殿下莫要怪罪!奴婢见茶水渐凉,想要换一壶新茶。只是天色朦胧,屋外风又大,奴婢手拙,倒是惊扰殿下和皇妃了!”

    “罢了!夜已深,茶也不必换了!你收拾收拾便退下吧!”宋清纭摆了摆手说道。

    男子并没有回复,看着屋内昏暗的烛火。他走到烛台前,轻轻将烛火熄灭。

    “夜已深了,早些歇息吧!”男子大步走到罗汉床上。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窗牖紧紧合上,夜幕中的月光也难以透过。

    宋清纭静静地躺在男子身边,虽黑灯瞎火,可她隐约能感受到男子身上散发的阴沉气息。

    像是永无止尽的黑夜一般,将周遭的光芒吞噬,只留下死一般的黑暗。

    宋清纭盖着白狐裘被,只觉得身上寒意津津。

    ……

    方宰相府中,头发花白,两眼冒着精光的中年男子正撑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见月上柳梢头,方画屏心里很是着急,她走了上前晃了晃方宰相。

    “父亲可考虑好了?女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全京城的人只怕会笑女儿。”方画屏面露愁容,甚是委屈道。

    她自幼便精通琴棋书画,父亲甚是重视她,在她年幼之时便按着未来皇后进行培养。

    方画屏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但其到底年轻。看着深谋远虑的父亲,方画屏心中也没了底。

    京城中与她一般年龄的女子都相继定亲,方画屏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里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更何况,如今皇子们皆已然娶了正妃。方画屏更是后悔,日后若真立了太子,她嫁过去也只能做小伏低。

    方宰相收起如同狐狸一般精明的眸光,带着几分慈爱看向方画屏,“自古君心甚是难揣测!为父看着陛下如今所作所为,竟愈发看不明白了!”

    方画屏坐了下来,气鼓鼓道:“有何难揣测?想来太子之位必然是四皇子或者六皇子!至于七皇子?”

    她嗤笑一声,冷冷道:“前不久陛下亲封他为竖王。如今,满京城谁人不在笑话七皇子?”

    然而想到四皇子和六皇子接连娶妻,方画屏更是不悦。

    方宰相低着头,久久未出声。

    如若当真这般简单自然最好!朝廷中如今纷纷进谏立储一事。

    皇帝身子愈发不好,国不可一日无君。

    说句难听的,若是陛下就这般无端端地去了。这大幽朝岂不是群龙无首?

    方宰相站了起身,脑海中竟浮现起薨逝已久的云皇贵妃,他摇了摇头,轻叹道:“恐怕没有那般简单!陛下对云皇贵妃的情义到底是不一般!”

    云皇贵妃在世时,可谓称得上是宠冠后宫。哪怕帝妃两人偶有争吵,但最后低头的定然是皇帝。

    也因着这层原因,陛下对非嫡非长的叶温辞格外器重。

    叶温辞能力也出众,而且性格格外像陛下。如若没有发生数年前的事情,只怕储君人选毫无悬念。

    方画屏甚是讶异,她将窗牖紧紧地合上,悄声问道:“可云皇贵妃不是触犯了陛下的底线?否则,陛下又怎么会让人火烧椒房殿?”

    火烧椒房殿一事震惊朝野,无人知晓感情深厚的帝妃到底是如何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宫中更是有传闻,云皇贵妃美艳后宫。惹得宫中年轻男子对之想入非非。听年迈的嬷嬷说,这云皇贵妃似是与陛下的心头恨南阳王有不一般的关系?”方画屏好奇说道。

    “隔墙有耳!”方宰相轻轻往方画屏头上敲了敲,“真相如何,想来唯有陛下才知!只是,陛下对云皇贵妃到底是不一样!看来,七皇子着实不容小觑!”

    头上传来一阵痛意,方画屏眼眶充盈着泪花。她嘟着小嘴伸手抚摸被敲打那处。

    带了几分不满,方画屏开口说道:“不容小觑又如何?女儿只知无论哪位皇子继承大统,女儿终究是要给他人做小伏低罢了!”

    方宰相意味深长地看向女儿,无奈摇了摇头。

    许是这些年来,女儿被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看事不够透彻。

    “有为父在,屏儿又何必担忧?为父答应你,日后若是哪位皇子登基,后位定然都是咱们方家的!”方宰相许诺道。

    这天下,日后也定然是方家的!

    方画屏眸中顿时亮起了光!

    似是想起了什么,方宰相面色凝重,他望向方画屏,冷冷问道:“谢家的那穷小子没有再打扰你了吧?”

    长乐街,宋清纭今日只身出了门,连寓春和望夏都未曾带过来。

    她今日打扮得甚是朴素,面上带了一条紫色牡丹面纱,只露出一双潋滟水灵的眸,看着格外亮眼。

    秋风萧瑟,街道人行人较夏日少了许多。

    直至看着街角上那朱红色的牌匾中被阳光照亮的字,宋清纭才安下心来大步走了上前。

    仁惠堂中,小药童们手中拿着一把竹扇,小心翼翼地看着火。

    那带着面纱,穿着甚是朴素的女子走了进来。白发苍苍,鹤发鸡皮的老者摩挲着胡须,慈祥地看向宋清纭。

    宋清纭在仁惠堂逛了一圈,在看着仁惠堂并没有多少患者时。

    她这才径直走向仁惠堂掌柜,“姑娘可是身子不适?”老者关切地问道,眸中带着几分担忧。

    所谓医者仁心,宋清纭看着老者,心头顿时生出几分好感。

    宋清纭摆了摆手,见老者身旁站着几位年轻的药童,拉着老者走到一旁,“不知大夫这儿可有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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