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望月楼一事传得街知巷闻。

    马氏听到时,都吃了一惊,她扯着宋元霜的衣裳问道:“这落水的到底是谁?怎么那丫鬟一口咬定是你姐姐?”

    哪怕马氏再愚钝,她也知晓,如若当着众人的面,宋清纭当真被陌生男子救起,定然会掀起腥风血雨。

    如今鲛绡坊生意愈发红火,又因着此乃七皇子岳丈所开,店铺内更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宋廷敬挣了银钱,对着马氏也并不像先前那般扣扣搜搜。马氏如今穿金戴银的,自是知晓这沾了水的光。

    原以为,当个皇子的岳母也没什么可谋算的,顶多便是在外风光些许。

    直至真的尝到甜头,马氏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朝中有人好办事。

    光看那些新客听到七皇子的名号便毫不犹豫地下订,马氏心里乐开了花。

    听到望月楼落水一事,马氏也是头一回真心实意希望宋清纭平平安安!

    宋元霜看着母亲见钱眼开的模样,心中更是怒骂。

    母亲便是个眼界浅的,她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呢?许是那丫鬟瞎了也不一定!”

    马氏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就此作罢。

    想起昨夜宋廷敬在其耳边说的话,马氏有些犹豫。一番斟酌,马氏小声说道,“说起来,霜儿也该嫁人了!”

    她已然及笄,如今长女已然出嫁。也是时候轮到次女了。

    宋元霜沉默不已,马氏说得不错,宋清纭已然成了七皇妃。

    多少人盯着七皇妃唯一的妹妹这个念头跑来宋府说亲,宋元霜也略有耳闻。

    只是,她只是不甘心。明明她与宋清纭皆为这宋府的女儿,因着一场赐婚,她日后见到宋清纭便要同她行礼。

    她们一同长大,虽说宋元霜为继室所生,但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女。

    论家世,论样貌,宋元霜自认为她并不比宋清纭差。

    可为何被太后看中的,却是宋清纭?

    宋清纭出嫁那日,甚是奢侈,就连围观的路人都得了皇家的好处。

    在宋元霜眼中,宋清纭那日定然是风光无比的。能从一个没落商户女攀上高枝,谁人不得意呢?

    马氏想起冰人说的聘礼,更是殷勤,“娘知晓你的心思!”

    她缓缓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同宋元霜说道,“能嫁入皇室固然是好!然而,皇室间的斗争也是难以言喻的。霜儿不若嫁给一寻常人家,平平淡淡也是福!”

    宋元霜觉得失望至极,她甩开马氏抚摸自己发丝的手。

    随后冷笑一声,“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女儿觉得娘的眼界竟是愈发低了!”

    马氏愠怒,但看着女儿那冷冰冰的脸,也不敢说什么。

    “娘的眼里只有钱财!”宋元霜毫不留情地点明,“可娘想过没有,如若女儿当真嫁入皇室,日后不就有泼天的富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娘又何必看中那周家给的三万两聘礼?”

    马氏承认,她着实对周家许诺的聘礼心动了,且这周家还说,日后若是当真结成了姻亲。这三万两还只是甜头罢了。

    但宋元霜说得不无道理,马氏看着宋元霜的态度。咬了咬牙,想要将那周家送来的银两悉数奉还。

    她闷闷不乐地问道,“那霜儿可有什么法子嫁入皇室?”

    窗牖外风适时吹了进来,宋元霜伸手将窗牖合上,“如若能让姐夫与之离心,想来这事便十拿九稳!”

    ……

    临风居,一股微苦的味道从厨房传来。叶温辞看着端着苦药的寓春,问道:“这药可是太医所开?”

    寓春不敢怠慢,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滚烫的彩瓷牡丹药盅放在案几上。

    叶温辞看着这散发着热气的苦药,眉头微蹙,他舀了口药轻轻抿了口。

    口中苦涩不已,不过一小口苦味便充斥整个口腔。

    他放下羹匙,又吩咐道:“唤香柳姑姑先前买来的甜口点心取来。”

    水房雾气氤氲,宋清纭换上了浅粉色金丝芍药睡袍。刚一出来,便闻到一股药味。

    紫檀木蟠龙案几上赫然摆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还没有等她开口,叶温辞便伸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想起今日的事,叶温辞甚是后怕。直至身旁传来一阵熟悉的乌沉香,这才将心中硬生生扯开的缝隙治愈。

    他轻拢着女子曼妙的腰间,将头深深地埋入她的颈窝中,“纭儿今日受惊了!这是太医院开的定惊茶,纭儿可要全部喝光。”

    案几上,那倒映着两人面容的苦药漆黑如墨,光是闻着便觉得难以下口。

    宋清纭脸色微变,转头间便看到叶温辞脸上那不容拒绝的神情。

    如今的她整个人被他囚入怀中,自然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许是男子近些时日的缱绻柔情,宋清纭竟头一回同他讨价还价。

    “这药看着便苦,臣妾可否只喝半碗?”

    叶温辞顿时来了兴趣,他松开手,觉得这样的宋清纭很是新鲜。

    与她成亲数月,她事事顺着他的意,从来没有逆过他。

    眸中充满笑意,他想要拒绝,可看着女子那因着水汽而愈发潋滟的杏眸时,竟开不出口拒绝。

    灯火昏暗,映得女子愈发柔和恬静。浅粉色金丝芍药睡袍让女子看着格外甜美,如同那夏日中饱满多汁的荔枝。

    怪不得古人常说美色祸国,叶温辞揉了揉眉心,叮嘱道:“那便依着纭儿,这药只喝一半便是。”

    寓春这厢刚取来酥脆可口的点心,在充溢着药味的临风居,莲子糕的香气着实清新。

    叶温辞唇角微勾,看着寓春将点心一道道摆放在宋清纭面前。

    寓春眉开眼笑,“这点心还是殿下特意为皇妃买来,为的便是让皇妃喝药时不那么受罪。”

    他竟这般心细如尘?连同这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这般在意?

    许是因着前世落入冰湖后,喝的苦药极多。以至于宋清纭现在看到药,都忍不住地哆嗦一番。

    宋清纭还要多拖一会儿时,却听到叶温辞道,“吾已然替纭儿尝过,这药如今喝正好!”

    男子薄薄的唇上有层淡淡的药渍,像是明亮白昼中一闪而过的飞燕。

    宋清纭端着药碗,面露难色地将其放入口中。

    叶温辞见其喝得这般难受,便在其手中塞了块莲子糕。

    莲子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霎时间便将口中的苦涩驱逐。

    然而男子越是这般细心,宋清纭便越是害怕。前世的委屈似乎会因着他的温柔乡而溺毙,她抬眸望向男子时。

    正好与其相视,寓春看来,这两人情意绵绵,俨然一对恩爱夫妻,笑着退了出去。

    想起落水一事,宋清纭心头微惊,她将药碗推到一旁,“殿下可有想过如若落水的当真是臣妾该如何?”

    如若不是姚卿卿对燕廷山早有防备,被燕廷山救的便是宋清纭。

    皇家儿媳被外男所救,这到底是多么屈辱。依着对女子的束缚,宋清纭最好的结局便是自缢在府中,莫要给夫君蒙羞。

    叶温辞眸光冷了下来,他用冷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几。

    思忖片刻,他缓缓说道,“若纭儿无事,这便值得!”

    宋清纭心头微惊,看着男子那镇静的样子,她久久不能平静。

    前朝皇帝甚是凉薄,宠妃遭人算计落入湖水。随后被宫中的贴身侍卫所救,皇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宠妃赏了毒酒。

    对帝王而言,妃嫔不过是他们的玩物罢了。若是这玩物让自己蒙羞,那先前的宠爱的怜惜皆如同浮云一般,转瞬即逝。

    更何况,后宫妃嫔众多。今日这个宠妃死了,日后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妃嫔。

    于帝王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让自己脸面尽失,那才是死罪!

    男子俊俏的脸上依旧严峻,然而话语却格外得真挚。

    宋清纭将藏在绣了梅花纹的宽大衣袖的手掌揉成一团,指尖陷入掌心,掌心顿时生出泛红之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可殿下想过没有?男女有别,更何况,身为皇室,一言一行更是惹人注目。殿下难道不怕,日后遭人嘲笑?”

    男子微热的手缓缓搭在女子的肩头上,深深陷进去的颈窝让男子甚是心疼,他摇了摇头,“吾宁愿遭人嘲笑,也不愿纭儿在吾面前就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是啊,那场噩梦甚是真实,午夜梦回之时,每每想起那面色苍白女子无力的笑容时。

    叶温辞便觉得心头想起被人狠狠剜下一块肉,无论他如何治愈,伤口都无法痊愈。

    明明只是一场梦境,却让他疼得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梦醒之时,他都会伸出手往一旁探去。直至触摸到那柔软娇媚的身躯时,男子空缺了一块的心才像是稍稍愈合。

    与梦中只能眼睁睁失去爱人相比,遭受他人嘲笑又有何畏惧?

    这究竟是梦境,亦或者是幻想?宋清纭听着男子窝心的话,已然无力分辨。

    温柔乡最是致命,怕自己再度沉沦,宋清纭便吹灭蜡烛。临风居便又陷入死一片的沉寂,伴随着通天的黑暗,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格外得清楚。

    叶温辞坐在紫藤蟠龙椅上,见月光透过窗牖将白鹿纹罗汉床上躺着的美人映着清冷,美人酣睡与月光紧紧贴在一起。

    唇边不自觉扬了起来,窗外响起一道闷雷,不过片刻便又闻到秋雨的气息。

    男子面色微变,又想起了及笄礼那日莫名其妙地落水。

    思及此,他推开临风居的大门,双手负背任由大雨打湿衣裳,随后他找到正在书房的清阳,“去查查燕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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