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渐行渐远,水面激起了千层涟漪。月光与水光交织,洒落在船身上。

    粼粼波光中,有暗香漂浮。

    宁忆寒望着水光,笑着道:“人人皆说宋姑娘犯了七出之条,被竖王休弃。然而宁某却看出,宋姑娘却并不因此而妄自菲薄。”

    世人皆被世俗困扰,宋清纭却能从中抽身,不为其担忧。

    见船只越来越快,想来离江南也愈发近了,宁忆寒好奇问道:“还不知宋姑娘在江南可有落脚处?”

    宋清纭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宁公子有心了!实不相瞒,我曾经在江南住过一段时日,因此才对江南情有独钟!”

    宁忆寒恍然大悟,想到如此,他倒也稍稍放心。

    他抿了口茶,笑着道:“如此甚好!若是宋姑娘有需要,可随时找宁某!”

    宁忆寒找来一张雪白的宣纸,宣纸在昏暗的灯火中变得泛黄。只见他大手一挥,那宣纸上便出现了铿锵有力的字迹。

    “这是宁某的住处,宋姑娘日后若是有空,可来找寻宁某!”宁忆寒将宣纸折了起来,随后交到宋清纭的手上。

    宋清纭看着手心的纸条,心头一暖。她与宁忆寒不过有几面之缘,然而宁忆寒却对她很是照顾。

    手心的宣纸在清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宋清纭将其塞到桃红色双鱼纹荷包中。

    正此时,桃红色双鱼纹荷包有光芒闪过。光芒耀眼,明晃晃得刺痛了双眸。

    宁忆寒双眸微眯,待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芒以后,问道:“宋姑娘荷包中可是有夜明珠?”

    夜明珠顾名思义,夜晚是发出光明。

    宋清纭望向桃红色双鱼纹荷包,月光与水光交织,落在那破旧的鸾尾铃铛中。铃铛身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将手伸进去,把鸾尾铃铛拿了出来。风萧瑟而过,鸾尾铃铛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寥的夜中甚是悦耳。

    “不过是个小铃铛罢了!”宋清纭望着微微生锈的铃铛,脑海中竟又不自觉想起了在桃花村的少年。

    时过境迁,不知那热情的少年可还过得好?

    宁忆寒望着那做工精细的鸾尾铃铛,面色一变,他轻声问道:“不知宁某可否端详这鸾尾铃铛?”

    宋清纭笑笑,随后便将铃铛放在宁忆寒的面前。

    月色朦胧,铃铛身上已然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又因着年代久远,铃铛身上刻着的印花已然看不出形状。

    宁忆寒轻轻抚摸着铃铛,将其放在耳畔旁边摇了摇,铃铛当即响了起来。

    这鸾尾铃铛怎么这般眼熟?

    宋清纭见宁忆寒对鸾尾铃铛甚是眼熟,好奇问道:“这鸾尾铃铛可是有问题?”

    宁忆寒回过神来,脸上又如玉一般温润。他笑了笑,只道:“宁某只是觉得这铃铛有些眼熟罢了!不过,世间之大,物有相似也没有什么罕见!”

    他将鸾尾铃铛交还给宋清纭,只见宋清纭小心翼翼地将其当回荷包中。

    “宋姑娘似乎很在意这小铃铛?”宁忆寒笑道,“这铃铛有些年头了,如今想要修复估计也不容易。”

    宋清纭将荷包的系带仔仔细细给系好,将其挂在腰间。

    她何尝不知道这铃铛已然修复不了?只是,这鸾尾铃铛跟在身边多年,已然是她离不开这铃铛了。

    她将满天星辰都装入眼眶中,眸光明亮:“当年在江南之时,便是这铃铛的主人告知我,要从心所欲活着。只可惜,从前的我并没有做到!”

    宋清纭伸出手,在冰凉的湖面划了划。冰凉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寒意渗人,让她清醒不少。

    她还记得,当年在桃花村时。她与娘亲在桃花村相依为命,原先娘亲不过是想要试探父亲的态度,想要知晓父亲到底在不在乎娘亲。

    后来,娘亲终于知晓父亲的答案。娘亲在桃花村待了那么久,父亲从来没有来探望过,甚至连一封家书也没有!

    娘亲身子本就虚弱,又因着父亲的不喜而郁郁寡欢。宋府连年亏损,府中中馈繁重,桩桩件件事情,终于压垮了娘亲的身子。

    娘亲一病不起,唯有她在江南一人守着母亲。听闻山上的寺庙极灵,幼时的宋清纭瞒着娘亲,跑到寺庙想要为娘亲祈福,祈祷神明保佑娘亲平安无事。

    那时正值雨季,大雨滂沱,连着数月的暴雨将宋清纭困在山顶的寺庙。

    想到娘亲的身子,宋清纭唯恐连娘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少女跪在神像面前,不知所措嚎啕大哭。

    许是神明保佑,哭声惊动了躲在神像后面歇息的少年。少年得知她的孝心以后,面对已然汇集成湖的积水时,毅然带着宋清纭游了下去。

    在少年的帮助下,宋清纭终于如愿回到村子里头。许是神明当真显灵,从寺庙回来以后,娘亲的身子确实好了许多。

    少年得知她们孤儿寡母的,也时常跑去给她们送一些吃食照顾她们。

    原以为,能一直下去。娘亲的病到底是拖了太久,无力回天。自此,娘亲长眠于桃花村。

    生怕宋清纭做错事,那段时日少年不厌其烦待在宋清纭身边。还送给她自己做的鸾尾铃铛,并希望她能够从心所欲。

    再后来,少年消失不见。她也被父亲接回宋府,用心教导她成为贤妻。

    思绪归拢,宋清纭轻轻咬了唇珠,朱唇生出泛白之色。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现在的我能做到了!”

    ……

    竖王府。

    夜微凉如水,方画屏红着眼眶,手中拿着一块硬邦邦的馒头,难以下咽。

    她实在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般狠心。她金枝玉叶,何尝受到在府中做下人的苦?

    竖王府中的宫人们勾心斗角,脏活累活都丢给方画屏做。方画屏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何尝做过?

    也因着如此,时常犯错,更是遭人讥讽。

    “吱啦”一声,门被人缓缓推开。

    方画屏见状,连忙将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她咬了一口馒头,却发现怎么也咽不下去。

    香柳姑姑进来之时,便看到方画屏很是委屈。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食笼中热腾腾的饭菜端了出来,“先过来吃饭吧!”

    方画屏微微一顿,手中的馒头不就是她今晚的吃食吗?

    香柳姑姑见她没有反应,走了上前,待摸到她手中的馒头时,大吃一惊,“这帮人便是这般待你的?明日我定要好好责罚他们!”

    方画屏被香柳姑姑推到饭桌前,闻到香喷喷的饭菜,方画屏受宠若惊。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饭桌上的饭菜,哪怕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方画屏还是不敢动筷子。

    香柳姑姑见状,笑着道:“快趁热吃吧!这是殿下吩咐的!”

    竖王?

    香柳姑姑也不知道叶温辞怎么突然对这个小丫鬟这般关注。不过才进府几日,叶温辞便让香柳姑姑对其照顾些。

    方画屏见香柳姑姑神情很是慈祥,加上饭菜着实诱人,实在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虽说她素日吃得都是些山珍海味,然而当饿极了,便是粗茶淡饭她也吃得津津有味。

    香柳姑姑坐在一旁,这时候看到方画屏手上通红无比。不过短短几日便起了茧,想起竖王说的话,她心疼道:“今日姑姑这般训斥你,也是别无他法。咱们做奴婢的,从来都是看着主子脸色讨日子。如若在主子面前这般冒冒失失,一不留神便掉脑袋!”

    方画屏捧着饭碗,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在府中的时候,方夫人对待犯了错事的丫鬟们很是严厉。

    如今,这里是竖王府。她要伺候的,是皇亲贵胄。香柳姑姑说得并没有错,一不留神她便要掉脑袋。

    思及此,方画屏倒是对素日并不在意的丫鬟宫婢们有些同情。

    如此看来,竖王倒也不是这般不近人情。

    香柳姑姑走后,方画屏将衣裳脱下来,望着日渐丰腴的腰间。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要她这般做,当真对竖王公平吗?

    接连几日,因着想起方宰相的话,方画屏对叶温辞愈发愧疚。有了前几日的经验,她做事愈发熟练。

    渐渐地,她与府中的宫人也熟络起来。

    藏冬站在临风居门前,面色苍白。方画屏大步走了上前,悄声问道:“藏冬姐姐,你怎么了?”

    藏冬挤了抹笑,摆了摆手道:“我无事,只是葵水到了便是,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藏冬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倚靠在墙上,似乎这般才好受些。

    方画屏深知,葵水来时的痛苦。

    藏冬今日负责打扫临风居,方画屏想了想,“藏冬姐姐不若先去歇息!我替藏冬姐姐你值守!”

    藏冬本想推脱,但实在拧不过方画屏,只好依了她。刚准备离去之时,又想起了什么,她将方画屏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临风居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只要擦拭桌桌凳凳便是。不过……”

    她往里头瞥了一眼,见叶温辞并不在里头,小声说道:“不过千万不要动竖王妃留下的东西,如若让殿下触景伤情便不好了!”

    方画屏听后,告别藏冬便走进临风居。

    临风居陈设依旧,除却并无竖王妃身影,其余和她未离开时一样。

    看着那紫檀木琉璃梳妆台,方画屏有些羡慕。听香柳姑姑说,这梳妆台还是竖王怕竖王妃不习惯,特意命人依着竖王妃的喜好定制的。

    她轻叹一口气,随即走向梳妆台,用抹布轻轻擦拭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虚掩的木奁中,一条玫红色牡丹纹手帕甚是眼熟。方画屏好奇地将木奁打开,直至发现手帕下方赫然写着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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