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花香四溢。鸟鸣声渐起温润的阳光笼罩了整个桃花村。

    时光飞逝,转眼间宋清纭已然在桃花村待了半月有余。

    空闲时候便跟着连若芳在学堂中当夫子,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穿过鹅卵石小径,远远望去便见到有一身着紫色麒麟纹长衫的男子执着书在学堂那边。

    天光乍现,落在男子身上,男子的下颌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宋清纭走上前之时,这才发现这身穿紫色长衫的男子正是宁忆寒。

    宁忆寒朝她温柔地笑,随后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一旁。

    时候还早,孩童们还没有上堂。

    硕大的桃树下光影斑驳,宁忆寒给宋清纭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风声沙沙,树上的桃花悄然而至,带来一股暗香。

    宋清纭捧着天青色烟雨茶盏,茶香四溢,她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问道:“宁公子为何会在这里?”

    宁忆寒对此很是熟悉,想来定不是头一回来。

    他抿了抿唇,笑着道:“实不相瞒!宁某从前在江南之时,有空便会游山玩水!有一日路过此地,被此处怡人风光所吸引。偶尔便过来做几日夫子,也算是报答乡亲们的热情招待。”

    桃花村人热情好客,宁忆寒初来驾到之时,受了村人的不少恩惠。

    宋清纭想起他方才拿着一本书,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今日前来是想着教导孩童们。

    两人谈话的情形被身后跟着来上堂的孩童看见,见到宁忆寒,他们很是欢喜。

    纷纷涌了上来,将宁忆寒团团围住。

    “夫子终于回来了!许久没有见到宁夫子,我们都可想念夫子呢!”

    “宁夫子之前说的给我们做的铃铛可带来了吗?”

    宁忆寒笑了笑,他揉了揉孩童们的头,不紧不慢地回道:“夫子何时有骗过你们?”

    只见他不知何时准备了一些精致的铃铛,形状各异,上头雕刻着花纹,做工很是精致。

    想来这定然要花费不少精力。

    宋清纭被孩童们手上的铃铛所吸引,她缓缓望去。铃铛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润阳光不偏不倚落在铃铛上头,铃铛身与光芒折射,顿时发出刺眼的光芒。

    宋清纭有些好奇,她不解地问道:“宁公子的这些铃铛可是亲手所为?”

    孩童们得了崭新的铃铛,便拿着手中的铃铛跑到一旁了。

    宁忆寒目送着远去的孩童,点了点头,“从前在这里教书之时,便答应过他们亲手制作铃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面对这些充满希望的孩童,宁某又怎么会假手于人?”

    宋清纭微微一顿,想起了什么。随后又轻轻一笑,直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正此时,连若芳从小径缓缓走了过来。见宋清纭旁边坐着个陌生男子,连若芳当即加快了步伐。

    得到了两人面前,宋清纭还没有说话。连若芳便将宋清纭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连若芳来桃花村的时间并不算长,而宁忆寒又在桃花村消失了这般久。

    故连若芳根本不知晓面前站着的是何人。桃花村算不上大,连若芳都认识村民们,唯独面前这温润似玉的男子她从未见过。

    宁忆寒虽说长得人畜无害,但连若芳并不因此掉以轻心。她望了望在庭院中的孩童们,又看着一脸天真的宋清纭,当即变了脸色。

    “你莫要以为这桃花村人烟稀少便可以乱来。这些孩童们,若是少了一个,我都不会放过你。”连若芳恶狠狠地说道。

    宁忆寒也是头一回见到连若芳。看到女子脸上浮现出凶狠的表情,眸中却是闪过几分惊慌,宁忆寒忽而来了兴趣。

    “姑娘可是将我当成人贩子了?”宁忆寒问道。

    连若芳轻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不过是或者不是,想来你最是心知肚明!”

    宋清纭见两人之间兴许有些误会,轻轻拉了拉连若芳的衣袖,随后在其耳畔旁边呢喃了一番。

    连若芳的脸色顿时变了,望向宁忆寒的眸中多了几分愧疚。她收回凶巴巴的神情,挠了挠头,“我还以为……”

    然而看着宁忆寒的眼神,又看着自己身后的宋清纭,连若芳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将口闭了起来。

    宁忆寒间连若芳喜怒形于色,也是觉得有趣。他笑着问道:“姑娘以为什么?”

    连若芳咬了咬唇,嘟囔道:“反正你最好不要存有一些不该想的念头!”

    “芳姐姐!”宋清纭有些无奈,她小声说道,“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是宁夫子!”

    “我自然知道!”连若芳回道,见宁忆寒的眸中浮现出笑意,她将宋清纭又推后了些许,“我是怕这小子对你不安好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连若芳从前被男子伤透了心,又知晓宋清纭和她有着一样的遭遇。

    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宁忆寒,连若芳更是不放心起来。

    这世间,衣冠禽兽可多着呢!

    宋清纭脸上的烫逐渐成了一抹绯红色,深深挂在脸上。

    幸好与宁忆寒隔着一段距离,想来她与连若芳的悄悄话。宁忆寒听不到。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宁忆寒,随即又小声说道,“芳姐姐,你莫要乱说!宁公子与我自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如今也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

    养心殿中,八角熏笼散发着一种凝神的香气。天光透过窗牖,将袅袅上升的烟照得清清楚楚。

    苏公公在案几上摆好了白玉棋盘,皇帝坐在龙椅上,望着这白玉棋盘愣了神。

    今日一大早,皇帝便命他将放在库房多年的白玉棋盘拿出来。苏公公很是讶异,这白玉棋盘还是当年云皇贵妃赠予陛下。

    陛下甚是珍爱,从来不肯让人碰。

    今儿倒是稀奇,陛下不仅仅让苏公公将白玉棋盘拿出来,甚至还让人泡了壶雨前龙井。

    这雨前龙井可是云皇贵妃生前最爱,难不成陛下是睹物思人了?

    虽然琢磨不透陛下的心思,苏公公将白玉棋子擦的干干净净,随后走到龙椅旁边,小声说道:“陛下,奴才已然按着您的吩咐,将白玉棋子擦干净了!陛下可还是和从前一般,自己独自下棋?”

    皇帝并没有回话,只是望着被门帘遮掩的垂花门。

    门帘响动,珠玉间发生碰撞,发出急急切切的落雨声。

    一股寒冽的月麟香随风而至,不过片刻,面前便出现了一位久违的身影。

    苏公公望着站在垂花门前的男子,男子玉树临风,脸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眉宇间和坐在龙椅上至高无上的帝王有几分相似。

    霎时间,苏公公便明白了一切。

    难怪昨夜太后娘娘风风火火地跑来找寻陛下,如今看来倒像是为父子两修复关系搭桥铺路。

    叶温辞双手作揖,率先开了口,“儿臣参见父皇!”

    龙椅上的人背对着光,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然而在听到那一声父皇以后,男人的身躯还是忍不住一颤。

    在苏公公的搀扶下,他缓缓走下了宫阶。昔日的孩童,如今已然长大成人。皇帝站在叶温辞对面,望着高他一头的叶温辞,心中甚是感慨。

    到底是他老了!

    心中五味杂陈,皇帝面上却还是冷冰冰,说出来的话依旧和从前一般,夹枪带棒。

    “竖王来此作甚?可是来看朕死了没有?”

    叶温辞朝苏公公使了个眼神,苏公公顿时松开搀扶着皇帝的手。

    他走了上前,亲自搀扶着皇帝走到棋盘上。望着摆放在一旁的雨前龙井以及白玉棋盘,叶温辞只觉得恍若隔世,又回到了母妃尚在人世之时。

    皇帝未曾想过,男子冷白去玉的大手会搀扶着他。他紧紧看着叶温辞修长的手指,随着手上传来灼热的感觉,皇帝这才确认,面前所想的一切并非梦境!

    “父皇说笑了!”叶温辞捧过茶水递给皇帝,“皇祖母应该有和父皇说起,儿臣不过是想着与父皇下棋罢了。还是说,父皇怕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才不愿与温辞下棋?”

    温辞?皇帝不可置信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男子的容貌与他母妃长得很是相似,皇帝的眸不禁红了起来。

    倘若,此时此景,云皇贵妃尚在人世该有多好啊?

    皇帝抿了一口茶,今年新进宫的雨前龙井入口苦涩,随后苦涩回甘。

    恰如皇帝如今的心情,被甘霖滋润着龟裂的心房。

    他将多年来伪装的面具卸下,露出会心一笑,“朕虽然年事已高,但已然有着雄心壮志!且看你这毛头小子口出狂言,看朕如何灭你威风?”

    手起棋落,棋子落在棋盘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这一刻,皇帝似乎重回十年前。有着当年的意气风发。

    苏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多年,还未曾见过皇帝自云皇贵妃以后露出这般真心的笑。

    他当即挥了挥手,示意在养心殿伺候着的宫人们一同退下。

    叶温辞见皇帝的棋艺依旧如此,摇了摇头。他自信地将棋落下,看向皇帝。

    几个回合下来,皇帝已然有些招架不住叶温辞的进攻。待一子落下,再无翻盘的余地,皇帝这才将手中拿着的棋放了下来。

    额头上因着聚精会神布满了汗珠,皇帝容光焕发,心服口服道:“或许朕当真是老了,不比得当年!”

    看来,他确实没有看错人!

    叶温辞将棋慢慢地放下来,伸手摩挲着光滑的白玉棋盘,“父皇在孩儿心目中,依旧和当年一般,雄韬武略,有勇有谋!想来,母妃如若在世,自然和儿臣想得一样!”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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