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初夏。京城中街道上的大树枝繁叶茂,繁花盛开,走在街道上亦是能闻到花香四溢的气息。

    兜兜转转,她到底还是回到了长宁殿。

    殿内陈设和前世一般无二,坐在殿内凤椅的位置上,宋清纭这才知道,原来一切到底还是按着前世的轨迹走着。

    他依旧是九五至尊的天子,而她却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后。

    窗牖微开,透过窗牖能看到庭院外硕大的金黄色的桂花树。桂花随风摇曳,霎时间,桂花雨落了下来,满院飘香,让人心旷神怡。

    宋清纭望着那一树桂花,苍白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在马车奔波劳累一个月左右,她终是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前世她所折落的地方。长宁长宁,却并没有像这个宫殿的名字一般。她也算猜出,她的身子只怕是一日不如一日。

    寓春和望夏赶来之时,看到走到凤位上清瘦的女子,两人相视而望,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宋清纭看到她们,脸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主仆几人见面后不免寒暄,寓春还是和从前那般多话,而望夏则在她身边搀扶着。

    “不过数月没有回来,竟不曾想到,这京城变化竟然这般大!”宋清纭接过望夏递过来的茶水,碧绿色的茶水倒映着女子憔悴的面容,她低头凝视着水面中的自己,心中更是明白了什么。

    望夏察言观色,见她打量着茶面上的自己,当即将茶水端在手心:“这龙井苦涩,奴婢为娘娘换一杯新的!”

    寓春连忙凑了上前,说些别的吸引她的注意,“娘娘不知,自娘娘去了江南以后,这京城当真是发生许多事情!”

    坐在凤位上的女子低垂着亮如鸦羽的睫毛,静静地聆听着寓春的话。

    不过最多半载春秋,却恍若隔世。

    从寓春口中,她这才得知,先皇后心狠手辣,因着柳知音与四皇子叶水苏不和,她知晓自是动用不了柳将军手上的兵权。

    恰逢先帝已然病入膏肓,但又未曾立下储君。先皇后唯恐皇位落在六皇子身上,便勾结天伦教余孽,想要逼先帝传位叶水苏。

    又因着天伦教余孽一事顺藤摸瓜往下查,先帝这才得知当年陷害云皇贵妃的正正是先皇后。与南阳王有染的,正是先皇后。

    彼时先皇后已然大权在握,自认为再无后顾之忧。

    贤妃愚钝,被先皇后三言两语便吓得失心疯,如今正在妃陵中守墓。至于六皇子叶疏桐眼见先皇后大权在手,竟想着卖国求荣。

    先帝更是没有想到,他与叶温辞不过设了一个局,便能看到他们扯下虚伪的面具。先皇后带着叶水苏与叶疏桐逼宫之时,殊不知禁军早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先皇后这才知晓,自己入了局。但为时已晚,想起她当年联合贤妃陷害云皇贵妃的事情,先帝将多年的夫妻情分全然斩断,让禁军处死了先皇后。

    至于叶水苏与叶疏桐,到底是先帝的亲生骨肉。只是想起他们助纣为虐的事情,先帝便气愤不已。虽保住性命,但也流放边疆,贬为庶民,永世不得踏入京城。

    许是深受打击,加上先帝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在看清皇家险恶,人心算计以后,先帝传位给叶温辞,之后抱着云皇贵妃的牌匾在椒房殿郁郁寡欢。

    “奴婢当真没有想到,先皇后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时!”寓春回忆起来,想起当初看到和善的皇后,当真没有办法将她与大幽的罪人联系起来。

    宋清纭将头缩在衣襟上,夏日炎炎,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落成细碎的光影铺在窗牖那处,清风徐来,本应惬意。然而她却觉得浑身上下有止不住的寒意。

    她不过刚回到长宁殿,叶温辞便将寓春和望夏派来伺候她。

    窗牖旁边不知何时摆放着一株绿梅,宋清纭的眸亮了起来,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指尖,问道:“如今正值夏季,为何还会有着绿梅?”

    在阳光的滋润下,绿梅绽放如火。

    望夏回道:“陛下说了,绿梅生命顽强,放在长宁殿寓意自是极好的。”

    绿梅坚强,哪怕是寒冬腊月依旧击不倒她。她看着那绽放的绿梅,蓦然间又想起了前世在长宁殿衰败的绿梅。

    “生命顽强?那也需得人精心照料,如若没有照料,那不过几日便成了让人随意亵玩的残花败柳罢了。”她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怎么会?”寓春反驳道,“陛下说了,这绿梅谁人都碰不得。他自是会过来日日照料,只望娘娘如同这绿梅一般,能顶过寒冬,亦能在盛夏绽放。”

    “寓春!”望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拍了拍宋清纭的手背,“娘娘莫要多心,寓春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宋清纭反应平静,并没有怪罪寓春的意思。

    在两人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到窗牖边。方才因着怕风吹扰而关得严严实实的窗牖被她敞开,映入眼帘的是桂花树墨绿色的枝桠,以及如同繁星在枝桠上点缀的金黄色桂花。

    粗壮的枝桠上不知何时挂着崭新的秋千,望夏顺着她的眸光望去,解释道:“陛下回来时,亲手做了秋千,为的便是娘娘日后能在秋千上坐着看风花雪月。”

    宋清纭闻言,眸中的光逐渐黯淡了。夏风燥热,吹拂至其身上,却宛若刺骨的寒风一般,她打了个哆嗦。

    随即摩挲着掌心,镇定地问道:“太医可有说,我大概还能撑多久?”

    寓春泣不成声,水灵灵的双眸泛着泪花,哽咽道:“娘娘,您都知道了?”

    傻丫头!宋清纭转过身,轻轻拍抚着寓春的脊背。

    长宁殿的铜镜中在阳光的映射下很是刺眼,她别过身,看向镜子中脖颈处泛红那处。只见那处微微突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如若她没有听错的话,这便是在马车上昏迷之时听到连若芳所说的什么情蛊。

    ……

    养心殿中,年轻帝王颤颤巍巍地走向浩如烟海的书房中,在宫人的搀扶下找寻一本又一本医书。

    太医院众人看着帝王执着的模样,不禁红了眼。众人想要阻止皇帝,但到底是不敢开口。

    太皇太后看着孙儿虚弱的模样,明明正值大好年华,如今身子却是不如她一个老人家。她走了上前,劝道:“这些事情交给太医们做不就可以了吗?陛下如今要做的便是要保住龙体!”

    叶温辞看了眼太皇太后,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他何尝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然而想起情蛊即将发作,他的心便怎么也平静不了。

    他舔了舔唇,笑着回道:“孙儿知晓,只是尚存有一丝希望,孙儿便不愿意放弃!皇祖母不若先回去歇息?”

    这和他父皇一般,皆是情痴。甚至比起他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皇太后垂泪,继续说道:“太医院已然找寻过医书,情蛊无药可解。皇后靠着陛下的血勉强撑到现在,陛下若是再不保住龙体,皇后又该如何?还请陛下三思啊!”

    这番话,说到叶温辞的心坎处。

    他这才将手中已然翻寻过无数次的医书交到身边搀扶着他的宫人们,随后瘫坐在龙椅上,仰头望着朱红色的天花板。

    年轻帝王憔悴不已,下巴的胡青在天光的照应下宛若春季的青草一般,密密麻麻。他看着天花板,眸中又被泪花所占据。

    正此时,一年轻的小太监拿着一封书信大步走到了养心殿。

    宫人交到叶温辞手上之时,叶温辞脸上顿时大喜。众人不明所以,只见他强撑着精神,摆脱宫人欲上前搀扶的手,眸中泛着泪花,“皇后兴许有救了!”

    ……

    残阳将天边染成红色,红墙绿瓦在残阳的晕染下失去原有的本色。八角熏笼散发着形成一条雾路的凝神香。

    年轻帝王撑着额头,正焦急等候着什么。余光忽而扫视到什么,帝王倏的站了起身,随后走下宫阶去迎接来人。

    殿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与大步走来的方宰相。

    见到帝王这般殷勤,方宰相的腰板挺得更直。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叶温辞,“老臣有一法子救皇后娘娘!”

    “爱卿请说!”叶温辞难掩喜色,激动地问道。

    素日对方宰相的提防,在这一刻全然放下。他期待地看向方宰相,哪怕眼皮直跳,心中有着某种莫名不知晓的预兆。

    “此法乃老臣毕生所得,可谓是倾尽老臣一生精力,也因此价格极其高昂,不知陛下可否出得起价格!”方宰相双眸微微眯起,混杂着精光与凶光。

    看着方宰相胸有成竹的模样,叶温辞心中已然明了。

    他轻笑一声,不怒自威道:“爱卿这是藏不住野心了?听爱卿这番话,难不成皇后的情蛊便是爱卿所下?”

    与聪明人说话,当真是痛快。方宰相心中暗暗念叨着。

    自新帝上位以后,对他可谓是诸多防备,削其党羽,折其羽翼。从那一刻起,方宰相便知道,这个年轻的帝王并非是一个任人把控的傀儡。

    “看来,陛下早就对老臣有了防备!”方宰相轻轻抚摸着长须,“是与不是,已然不重要。”

    他缓缓走了上前,轻声说道,“当务之急,如今是如何解开皇后娘娘的情蛊!”

    “你想要什么?”叶温辞冷冷看向方宰相!

    如今,局势已然逆转。方宰相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但偏偏就是那一人之下,阻碍他的宏图霸业。如今,他亦能看着那处在无人之巅的帝王对其恳求。

    唇角不禁上扬,他俨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要什么,从来不是老臣能决定。这自是取决于陛下,老臣倒是想要知晓,在陛下心目中是江山重要,亦或者是美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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