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

    许玉娘还想劝。

    卫衡抬手道:“我是这几个孩子的爹,我把他们带到这世上,就该好好教养他们。若我将他们送人,那我还配为人父吗?我将一辈子亏欠他们!而且这几个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的夫人怀胎辛苦,拼着命把他们生出来,不是为了解决你严家的困难的!嫂嫂,今后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绝不会答应!”

    卢娘子将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卫衡所说正是卢娘子所想。

    原本想着卫衡若是敢拿自己的孩子做人情,自己拼着命也要护下孩子,与他鱼死网破。

    如今听了卫衡这么说,她感激之下,反倒觉得自己看轻了卫衡。

    是啊!

    卫衡待自己的心自己怎么会不明白?

    这么想着,卢娘子悄悄退了回去。

    小巧正端了汤进来:“婶娘,你怎么下地了?奶娘说了,你坐月子不可下地,将来老了腿疼!”

    卢娘子听着小巧小孩儿说大人话,放松一笑:“我这就躺回去。”

    外面许玉娘看卫衡坚决,知道今日是说不通了,只好起身告辞。

    严云宁正走了回来,看自家娘子要走,来不及问清楚就跟着出去了。

    屋里小巧等卢娘子喝了汤才问:“婶娘是怕伯娘他们要孩子才着急出去的吧?”

    卢娘子被看穿了,点点头:“刚是有些着急,不过你卫叔已经拒了他们了。”

    小巧笑道:“婶娘就放心歇着吧!我会守好这两个个孩子。”

    卢娘子握着小巧的手感激道:“最近辛苦你了!如今这家,一半是你顶着!”

    小巧没心没肺一笑:“那自己家嘛!可不得好好守着!”

    卫衡进来,看卢娘子和小巧头凑在一起说话,笑道:“怎么没睡?”

    小巧看卫叔进来,识趣地出去了。

    卢娘子道:“这不是怕你把我儿子和闺女送出去嘛!可不敢睡!”

    卫衡看卢娘子开起了玩笑,知道她此时心情不错,笑道:“我怎么可能把咱们的孩子送人?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歇息才是正经。”

    卢娘子靠着卫衡:“我知道。可我这当娘的心,实在是控制不住。”

    卫衡宽慰她:“相信我,我一定让咱们的孩子都在眼前,平安长大。”

    卢娘子“嗯”了一声,又问起:“安王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卫衡揽着卢娘子:“在查,涉及后院,还需要些时间。”

    一听还没查出眉目,卢娘子更放心了。

    至少能给自己一些休养的时间。

    一个月后,出了月子的卢娘子能和奶娘搭手照顾两个孩子了。

    小巧主动提出来想去绣坊帮忙。

    也是,卢娘子几个月没去绣坊,都是朱子杰一个人忙前忙后。

    如今自己不用人照顾了,也不能日日把小巧栓在跟前。

    这一天,卢娘子正跟奶娘给两个孩子洗澡,大门响了。

    卢娘子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李蝾的夫人王氏和正敲门的丫鬟吓了一跳。

    王氏惊讶:“卫夫人竟自己来开门吗?”

    卢娘子坦然一笑:“家中没有丫鬟仆妇,都是我们自己开门。李夫人请进。”

    李蝾的夫人王氏笑笑带着丫鬟进来了。

    看两个奶娘正在院中给刚满月的娃娃洗澡,王氏主动提出坐在院中。

    卢娘子就着灶上的热水给她沏了茶。

    炎炎夏日,孩子们只穿着肚兜。

    王氏也不嫌弃,笑眯眯的抱着思立:“这孩子可真漂亮!卫夫人有福气,这孩子们都生的极好!”

    卢娘子抿嘴一笑:“这么小的孩子,看着都好看。”

    “那可不一样!”王氏道,“有些孩子就黑黑瘦瘦,猴儿一般!哪像你这两个,白白净净的,虽然不胖,可五官分明,眉眼好看!”

    说着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嗨!你看我这人,叫你这两个宝贝吸引了,连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卢娘子看着王氏,等她说。

    王氏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见了怀章一面。怀章说起他那可怜的妹妹锦绣。我家老爷回了家,只觉得愧对你和怀章,于是命人去寻了锦绣的尸骨。”

    卢娘子的心被提了起来,可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苦笑道:“两年多了,只怕是不好找吧......”

    王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是不好找,可老天有眼,当年狱卒叫人将锦绣的尸身拉去乱葬岗,雨天泥泞,半路上,又遇山体塌陷,锦绣的尸身就被掩埋在山下了。我家老爷前几日派人去找了,确定了位置。我今日来 ,是想问你,是否给那可怜的孩子买一处坟地,好将她安葬?”

    卢娘子心一紧,盯着王氏:“真的确认了?就是锦绣?”

    王氏点头:“应该错不了。时间也不长,若是挖开,应该能看见她身上的囚衣。凭着衣料也能认出来。”

    卢娘子两只手紧紧攥着:“那就行!那就行!我......我让怀章回来,操办他妹妹的葬礼!地自然是要买的!我让夫君带着怀章去办这事!”

    她眼里噙着泪,不住地感谢王氏:“真是多谢你们!锦绣......锦绣......”

    王氏看卢娘子失态,自己也跟着伤心:“卫夫人,你也别太过伤心!家里小的还指望着你呢!”

    卢娘子点头,又急着去巷子口的水摊,找卢六去叫怀章回来。

    王氏知道卢娘子如今顾不上自己,带着丫鬟悄悄走了。

    夜半,怀章和卢六赶了回来。

    卢娘子将自己积攒的一百两银子拿出来摆在桌上,同怀章道:“儿啊,这些钱你拿着,给你妹妹找块风水宝地,打一副好棺材,将她......安葬了吧!”

    怀章看着桌上的银子,捏紧拳头认真道:“娘!孩儿一定将此事办好!”

    稍稍歇了几个时辰,等开市了,卫衡就带着怀章去选棺木找地方。

    一副楠木棺材花去了三十两。

    又在城外寻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五十两买了这块地。

    之后寻了算命先生,按着锦绣的生辰算了个迁坟的好日子。

    到日子了,卫衡带着怀章寻了李蝾,雇了鼓匠班子去山脚下寻到了锦绣的尸身。

    尸身上未腐化的衣裳就是他们在狱中的囚服!

    怀章痛哭着在算命先生的指挥下遮了伞收殓了锦绣的尸骨。

    又吹吹打打将锦绣的棺材抬去了坟地。

    在锦绣坟前,怀章痛哭流涕。

    生前不曾善待这个妹妹,怀章只觉得自己所欠良多!

    怀着对锦绣的亏欠,怀章更恨郑家人!

    郑家满门,在大理寺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关了两年多都好好的!

    只有锦绣没了!

    在墓碑上,怀章让匠人刻了卢氏长女锦绣几个字。

    他在锦绣墓前发誓,此生与郑家恩断义绝!

    墓碑立好了,怀章给锦绣又烧了些纸。

    卫衡和卢六看不远处来了七八个人。

    怀章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是郑家孙辈。

    为首的郑家长孙郑召走近了,对怀章躬身一礼道:“三叔,太祖母和祖父让我们来送姑母一程。”

    怀章冷脸道:“不必!我们如今都不是郑家人了,我卢家办丧事,与郑家无关。”

    郑召应太祖母要求,让来送姑母一程,为的是讨这位三叔的好。

    太祖母说过,这位三叔得人举荐入了白马书院,是有些人脉的。

    他们这一辈的子孙,若能缓和关系,多少能得些助力。

    因而听了怀章的冷言冷语,他们也未变脸色,只躬得更低了:“侄儿知道三叔此时悲痛,侄儿愿给姑母烧些纸,好让姑母在地下得些安慰,郑家子侄,都记挂姑母和三叔。”

    “不必!”怀章依旧拒绝:“我妹妹和我没有什么子侄,你们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若真当我们是一家人,为何我妹妹活着的时候,未得你们半点照拂?若不是我娘,我也早死在狱里了!你们的姑母和三叔?就当他们早在狱中就死了吧!如今这里埋的,是我卢家人,站在这里的也是卢家的怀章。与你郑家无分毫关系!既然你们来了,也省得我去说清楚!你们给你们太祖母和祖父带个话,卢家与你们没有关系了!今后不必再往来!”

    郑召脸色为难:“这......太祖母年岁大了,如今身子骨也不太好,侄儿怕传了这话,引得......引得太祖母......心中不快......”

    怀章摆手:“快不快是你们的事,话我说尽了,你们走吧!今后不必再来!”

    郑召从小得礼仪教养,鲜少这样放下脸面。

    如今自己小意逢迎,这三叔冷脸相待,已经让他心中不快。

    得了怀章这话,他也不再多留,带着弟弟们走了。

    扶着悲痛的怀章回家,卫衡看卢娘子的样子,也是哭了一日。

    隐去郑家来人的事,卫衡安慰卢娘子:“棺木是上好的,坟地的风水也好。一路上鼓乐不停,也烧了好些纸。墓碑也刻好了。头七的时候还去,你就放心吧。”

    卢娘子满眼蓄泪:“有你操办,我放心的。”

    看着怀章,卢娘子又哭道:“头七给你妹妹多烧些纸。”

    怀章心中酸楚,也不敢把郑家来人的事告知,只点头道:“我知道,娘放心。”

    算着日子,怀章头七和七七都去祭拜了锦绣,才又一心扑到考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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