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走出一步,还算牢固,只是脚下的万丈深渊似张巨口,难以再行。

    “为师先在桥末等你,记得小心霜露,铁链极其易滑,不求速,但求稳。”

    李河说罢,便一跃而上,双脚只站一根,以常人不可完成之势滑行,不一会来到桥中,又马踏飞燕般轻点铁链,逆重力直抵达山那头。

    因动力未散,链锁还在颤抖,元伊一个踉跄差点抓不住,好在有扣环可以施加摩擦,勉强走了五米,此时风力影响更大了,几乎吹的他倾倒。

    干脆不如蹲下,一点点挪至中央。

    “下坡”好走,“上坡”则十分艰难,不用手指扣住锁链连接处,根本难以施展托力。

    十分钟下来后,才抵达李山。

    “有些稍慢,无妨,山内房宿虽多,但先前弟子们逝去后,便由你雲师姐封符,你便和聚阳师兄同室,有两床勿虑。”

    李河在前引路,从言语中得知他对弟子们的离世似乎很平淡,但也说不定是因埋藏于心缘故。

    “师父,元伊接下来言语可能有些冒犯,请谅解。”

    “但说无妨。”

    “杀害师兄姐们的厉鬼是否已被降服?我听坊间传闻道,这类凶鬼一旦结下恩怨便要斩草除根…”

    元伊话没挑明,其意便若活着,那厉鬼是否能危及道观。

    “那鬼被为师所斩,连同那想要超度的秃驴。”

    李河看向远方江陵宫城位置,语气微怒道:

    “那等作恶多端的鬼魂,这些人居然想到超度至极乐世界,发善心也该有个度!不一刀一剑,安能降妖除魔,荒唐!”

    看来佛道从一开始便开始争端数百年了,不过对于元伊来说,两者并无区别,除了佛教难看的剃度与寡淡的饮食,都皆好。

    并未走多久,便看到建筑的影子了,

    样式与主峰相差无几,只是规模小了许多,好在那祭坛和石台还在,房宿也是由石基与木板青瓦搭建,甚为坚固,中心也栋有三层高的小楼,低调许多的牌匾篆体雕刻“李”一字。

    “聚阳,出来!熟悉下你的新师弟!”

    李河大喊一声,靠近小楼一处宿房传来声音。

    “烦死了老东西!来了!”

    砰的一声响起,那大门直接被踢开,走出一个身穿黑袍头发散乱的男子。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直接略过了李河,上下打量着元伊,闪过不耐烦的神色,烦躁道:

    “别死就行,这老东西的话不能信,好了熟悉完了,我滚了。”

    又是砰的一声响起,那聚阳师兄回那房宿里去了。

    “他以前不似这样,徒儿放心,不会突然索命,好了不必多说,随为师来取必需品吧。”

    李河岔开话题的行为十分可疑,不过看起来最为好说话的师父岂能骗他元伊呢。

    ……

    来到那小楼的第三层,这里摆放这许多新奇的东西,且排序整洁,封于橱柜里。

    “这是人血?!还是何物,怎如此猩红。”

    元伊指着不远处一白瓷缸,恶心说道。

    “那是朱砂粉,画符驱鬼时有用,人血乃邪物,只有邪修采用,刚才若在你师尊面前所说,便犯忌讳了。”

    “元伊知错。”

    李河略微提醒下后,便往深处拿来一黑白道袍,对照元伊身高后发现不合,平静道:

    “这是这阁楼最小之衣了,少说三年才能贴身,先拿着,我去楼下寻为师幼年着衣,不可乱动!”

    等待三分钟后,李河拿来一件较为干净的□□袍,前面心脏处只有一“道”字,后背面则一全白八卦,那黑色阴鱼直接为衣面为染,看上去有些许阴森。

    “这还是五十年前为师十二岁时,那时道界未分何脉,白为阳修,主剑法,黑为驱邪与阵铭,黄为道统,主掌重大法事和一方风水之类。”

    “当然,现已不再分此类了。”

    道教盛极时,教下弟子超十万,全教团结一心,各个道门也按照擅长区分,各门之间的弟子组成小队,互相照应。

    而如今,还在的纯正道门也就只剩鹰潭龙虎山,华山武当全数沦为江湖门派,近年来不断招收凡间子弟,也不在履行驱邪一务,曾经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人,便回各自故乡开设道观,一道观最多不过五十余人,这江陵道观算上六脉,不过六十余人。

    元伊听完那已消逝在年岁中的热血,再看此时身入道门的自己,有了一份特殊情感。

    在小楼待了三十分钟左右,所有平时所需之物也相应备全,此刻拿回宿房即可。

    说到宿房,那聚阳师兄如此吓人,若打搅到了他,该当如何。

    怀揣忐忑不安,轻轻推开了那有些破旧的大门。

    与想象中的杂乱有些不同,房间不算拥挤,两床旁边都有可容纳杂物,最关键的是空出的那张棉被整齐,纸窗完整,而就在左手处的那张,师兄正在那擦拭铁剑,注意到元伊的目光后回应了一个微笑。

    那是最危险的微笑,令人寒毛卓竖,特别是那把剑反射的寒光,有意无意的照向脖颈。

    “你叫何名?姓甚?”

    聚阳轻声说道,停下了擦剑的动作。

    “名元伊,姓…易,无家。”

    “易?是那老东西的师父家人?罢了,与我无关,我睡了,敢吵醒我宰了你!”

    ……

    放下杂物后,元伊轻手轻脚的离开房宿,从小楼走之前师父说要教他某样东西。

    走在这不远的路上,感觉被某个地方的一双眼睛盯着,环顾四周,也并未发觉什么,留下警惕后到达目的地。

    一层是师父起居之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根据名字上来看,为道书。

    蒲团上的李河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对坐的元伊,庄重道:

    “徒儿,我在观中名气不好,他脉皆有十人上下,唯我只剩下你师兄师姐,今天遇你时,也不愿让你当我门徒,接下来我问的问题,诚实回答,有益之。”

    看来师父还算负责,之前所为差点误认为愚师。

    放空杂念后,元伊认真倾听李河的话语。

    “首先,为何入道这点我已知,想留江陵调查父母身世,那假如问你,双亲若是早已逝去,是否还愿继续?”

    “关于这点,我心也有大概猜测,且我留在道观的原因,一开始是赌气,后在逐渐想通,哪怕只剩独自,我仍是生父生母之子,且有种预感,事情绝不止那般简单,义父那样宁愿让我不清不楚的活着,说明他也不知道未来。”

    “所以你要一意孤行,去别处也可,为何偏偏赌气上山学道。”

    “人死后会化为鬼物,会有机会的,哪怕这世苦难,亦能扭转下世命运,就算事无所成,不枉为生。”

    元伊似乎从谈论中找到初心,一扫之前犹豫,目标也逐渐清晰。

    一声叹息响起,李河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止于心间。

    “徒儿,其二,一旦入道,不说能飞升成仙,但毫不意外,你与凡间已有代沟,常规求道者能活两百余年,也就是说将有一半多的时间度过孤独岁月,总有一天,所熟知的亲人将永远离开,因为人一死…哎,是否决定,苟活那百余年生?”

    所有人?那是什么概念呢,义父、易廉、易鸯姐、莺怜……,这些人将逐渐老去,死在元伊最爱他们的时候,尤其是最后仅剩一人离世时,那有该多大的痛苦。

    为执念,抛弃如此之多,是否值得?

    “徒儿…愿意!”

    那自己就随同那最后一人,飘零成灰散于尘土何惧。

    “最后,有天堕入邪道时,我将亲自诛杀汝,明白了的话,开始教授你些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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