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阳光明媚，谢黎哼着歌出门，问停在窗边的小鸟，今天是美好的一天吗？
问题还没说完，闫轲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少年单脚支撑着自行车，阳光穿过枝丫落在他的眼中。
谢黎笑起来。
春天最盛的时候，小县城里刮起厚重的柳絮，下雪一样。谢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伸出手举至眼前，阳光就在指缝间隙里泄下来。
“这样的天气，真适合出去玩啊。”谢黎眯起眼感慨。
“去郊游吧。”闫轲微微侧头，“春天的花都开了。”
谢黎眨眨眼，算来是要到周末了，郊游啊……
“我要吃烧烤！”谢黎腾出一只手弯曲下食指。
“好。”闫轲嘴角勾起。
“还要放风筝。”谢黎再弯下一根手指，“还要钓鱼，抓小虾，打水漂，采蘑菇，摘果子……”
十根手指攥握成拳，谢黎仍笑声不止。“闫同学。”谢黎拖长音掉拐了三个弯唤他姓名。
“嗯。”
“春天真美好呀。”
谢黎仰起头想，我要去山顶看日落，去有花香的草地里打滚，如果天空下雨，我就去泥水坑里踩泥巴。
都会很开心。
早八实在是有些难熬，谢黎拖着下巴打瞌睡。手机震动响起的时候很是让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一眼确定宋琛没有注意到这边，解锁屏幕的时候都还有点惊魂未定。
未知发件人，消息内容简洁明了，“来天台，朱辞在这。”
谢黎挑起眉梢，同时看向身侧依然空着的座位。
短暂的十分钟课间里走廊上不少人追逐打闹，谢黎揣着兜躲过楼梯间里迎面一小撮人群，再往上走，人就少得很了。
尤其去往天台的方向，更是空无一人，这一层多是些尘封多年的功能教室，遮起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光亮和视线，包括那间走廊尽头闲置多年的钢琴房。沿着长长的走廊绕过三道弯，D栋尽头转角，一小截通往天台的铁质台阶。
光亮从缺口洒下来，落在斑驳了的厚铁皮上，谢黎下意识低头，刚好看到右斜下方正对着的一间教室，闫轲倚在门口，人潮在他身前穿梭。
上课铃声响起。
指尖微微颤动，谢黎很是僵硬了一会，直到他回身进入教室，一口气哽在喉头停搁良久又颤颤悠悠地呼出。
谢黎抬脚迈上台阶。
天台上的人比预想的多不少，各种模样的女孩子，都是最好的年纪里风华正茂的样子，美丽，又空洞。
“谢黎……是吗？”唯一的石凳上，女孩如公主一般被众人簇拥其中，精致的像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她缓缓站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角吟起天真烂漫的笑容，“初次见面，早有耳闻。”
李若茹。
谢黎在沈薇薇给她分享的“校花校草”的榜首见过这张脸，足够漂亮到令人过目不忘。
同时谢黎也清楚地记得当时马薇薇对她的劝告：能躲多远躲多远。
当时通过照片谢黎对这张脸庞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来着？她觉得这可真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听说你最近很出名？”李若茹走过来，两旁的女孩自然地让开道路环绕在两人周围，成一种包围的状态。这个过程中谢黎精准地捕捉到在她桌子上刻字的那个女孩。
“不过，在这个学校里还是我更出名一点。”李若茹笑起来，“所以我有些看不惯你。尤其不喜欢你的，多管闲事。”
“有钱又怎么样？”她终于在谢黎面前一尺左右的位置站定，微微歪头，满脸的无辜模样，“谢大小姐，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推下去，学校的破监控和你家的钞票能不能找到我？”
身后的防护带大抵是年久失修，十分松动不说，甚至有了几个半米来宽的豁口，五十公分的矮墙外沿，也就刚刚好站开一个人的宽度。
而这个位置的正下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间，钢琴教室。
“害怕吗？”李若茹眨眨眼，带了点调皮的可爱模样。
谢黎在心里叹气，觉得自己确实对萌妹子毫无抵抗力。
“有点吧。”谢黎摸摸鼻尖，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给自己留出一定空间，“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办到。”
话音未落，谢黎果断侧身，及时躲开身后突袭的电棒，同时抬腿踹向袭击者的后腰，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实话讲。谢黎在心里腹诽，她其实挺不喜欢打架这件事情。
尤其是打群架。
放倒不知道是第几个女生后，谢黎单膝跪地看看身侧剩余的几个抱着武器踌躇不前的女孩，叹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别打了吧，怪累得。”
随着她这个动作，那几人哆哆嗦嗦地更加后退几步。
交涉无果，谢黎换了个方向看向躲在最后面的李若茹，例行走流程，“小辞呢？”
没有回应，谢黎简直要在心里翻起白眼，现在的小孩真是难交流，然后径直绕过她向远处堆积的一片废弃器材走去，器材后面，朱辞衣服凌乱被人蒙了眼睛捆住手脚，拴在一根铁柱子上，脸颊一侧红肿隆起，清晰的巴掌印。
谢黎几乎愣在当场。
然后立刻回神，脱了外套将女孩颤抖的身体裹紧，眼罩刚一摘掉，大颗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狠狠砸在谢黎手背上。
“小辞……”谢黎眉头锁死将她紧紧搂住。回应她的只有抑制不住地颤抖和绝望地抽泣。
“谢黎，走着瞧吧！”其他人都已匆忙离去，李若茹走在最后站在楼梯口冲她挑衅，仍旧是可爱烂漫的模样，眼眸却仿佛淬着毒蛇似的寒光，“你跟那个傻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黎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目光同样冰冷没有温度，大抵这副模样实在和之前判若两人，竟也引得李若茹升起丝丝惧意，但这短暂的微妙情绪很快被她以错觉打消，飞快地转身离去。
就是这个空档里，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谢黎微微曲起食指，李若茹一脚踩空，楼梯间里传来一声急促且压抑地惊呼，又很快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掩盖。
“我们去找宋老师，去找校长，去找你爸爸，我们报警！”谢黎低声说着另一只手解锁手机，拨号键即将按下的前一秒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朱辞几乎泣不成声。
“不要……”朱辞将头深深埋于膝上，声音浸染恐慌和恳切，“求你了。”
谢黎一口气哽在胸口，闷闷的压得生疼。
朱辞这个状态实在没法上课，谢黎想了想还是先把她送去了医务室，仍然是上次那位医务老师当值，这位五十来岁温和的大妈再次看到朱辞还有点惊讶，但是也体贴地没有过多询问。
除了脸颊上明显地掌掴印记，她身体上还有一些拉扯伤和挫伤，只是相比起这些身体的痛苦，明显心理上承受的折磨更大。
趁着医生出去开药，谢黎倒了杯温水递给朱辞，然后顺势坐在床沿，抬手帮她把额前掉下来的一缕头发顺至耳后，想了又想还是轻声询问：“这个样子……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大人呢？”
朱辞似乎没有听到，只埋头小口地喝水，或者根本只是将嘴唇浸在水里滋润一下唇上的干裂。
“为什么不反抗，就任由她们欺负你？”谢黎皱起眉头，“告诉老师也好，告诉家长也好，哪怕是同学、朋友，总会有人帮你的啊，为什么不说呢？”
“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软弱和退却什么都换不来！还有多少人也曾经或是正在遭受这样的痛苦？程晓英究竟是因什么而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够了！”似乎是某种情绪终于累积到顶点，濒临一刻灭顶地爆发，朱辞激动到嘴角颤抖，泪珠断断续续地往下掉。
“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什么！你他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妈就是多管闲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朱辞几乎歇斯底里，然后嚎啕大哭，双手死死薅紧头发，甚至有力撕扯，又腾出手捶打自己胸口。
“说出来……说出来，会死的！”她掩面泣不成声。
紧急感应铃响起，医生匆忙赶到，几位医务人员摁住朱辞手脚，遮挡帘从里面拉起，一下子隔绝掉所有画面，就只余下少女惨痛地嘶吼。
一下一下，敲在谢黎脸皮上，烧得她五脏六肺生疼。
“谢黎，人生一定要经历这么多苦难吗？”那个双臂抱头就是自己所能做到最大程度自我保护的女孩子，这样问她。
而谢黎喉咙干涩，几欲开口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往回走得时候正是大课间，路过操场时老远都能听见草地上追逐笑闹的人群，男生女生，都是朝气逢勃正青春的美好样子。
谢黎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被一个篮球从后面击中，后脑勺一下子镇痛，她才猛然回神。是几个打篮球的男生，站在高处的台阶上冲她招手，示意她把球扔回去。
谢黎没多在意，抬手把篮球扔回给他们，转身打算回教室。
原本不是件多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刚好一阵风吹来，侧身的瞬间谢黎下意识撇头，不经意地看到那个男生扬起的笑脸，他们低声调笑地话语被谢黎精准听到。
“还真是个傻子，不过确实长得好看。”
谢黎收回了迈出去的一条腿，转身面向抱球的男孩，眸光微沉。
活动了下手腕，谢黎右手抡起，凭空抓起一只篮球，然后对准他的脑门狠狠砸过去，砸得那男生踉跄几步眼冒金星。这突然出现的篮球把几人都吓了一跳，短暂的懵圈后很快注意了站在台阶下的谢黎，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有病吧。”被砸得男孩在朋友跟前丢了面子，很有点气急败坏，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劲头。
奈何谢黎可不是吓大的。
她拍拍手上的尘土，抬脚迈上台阶，迎着几人的目光毫无惧意，反倒是看得那男孩有点心有戚戚。
在当首的男孩面前站定，谢黎挑挑眉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教教你嘴巴不是用来吃屎的，别这么臭。”
“你什么意思！”男孩仿佛被踩中尾巴，腾手就是一掌。
谢黎正愁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偏偏上赶着送来一个出气筒，干脆也不躲，这一巴掌轻松接住，然后借着力气攥住他右手一个翻转，抬腿压住他一侧肩膀，男孩直接跪坐在地上，右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谢黎拉住高高举起。
余下的几人呆愣在原地，谁都没预料到这种发展。
“一起上吧。”谢黎歪歪头，甚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好久没杀人了。”
虽然她看似轻松地制服了一个高出半头的男生，但这份挑衅落到其余几个人高马大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耳朵里多少是有点可笑了。可事实上只有谢黎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她有一瞬间认真地在想，就弄死一个吧。
如果不是突然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这件事情会结束地更干脆利落一点。
“别打了，监控拍着呢。”闫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宠溺，至少谢黎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放开手里的男孩，也敛起了差一点外泄而出的狠厉。
虽然她的对手表现地很不以为然。
“怎么？闫轲也来多管闲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几人收了气势，其中一个没好气地阴阳怪气。
闫轲但笑不语。
“算了算了，有监控呢，闹到校长那谁都不好收拾。”另一个拉拉同伴，做和事佬。
这事就算过去了，那个手臂受伤的男生被同伴们搀扶在当中，虽心有不忿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用另一个完好的手指着谢黎点了两下，“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让我碰上，可没人来救你！”
谢黎明目张胆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主要是谢黎刻意落后半步，有点尴尬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却不想前面的人故意似的越走越慢，这半步之差多少就有点跟不上了。
“想什么呢？”闫轲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视她。
谢黎摸摸鼻尖，不答话。
“怎么还学会跟人打架了？”闫轲继续问。
谢黎干咳两声，继续不答话。
闫轲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颇有点无可奈何。
“你来干嘛？路过？”谢黎歪头问他。
“嗯……来救人？”闫轲笑答。
“我才不需要救。”谢黎撇撇嘴，就那几个喽啰，还不够她施展的。
“是来救我罪不至死的男同学们。”闫轲伸手轻轻叩在她脑门上。
春末夏初的时候，阳光都比往常燥热几分，落在脸颊上就变成了晕晕红霞，谢黎微微仰头，眼前落下了大片的花瓣雨。
“春天快要结束了。”谢黎怔怔出神。
“是啊。”闫轲点点头，低声笑起来，“夏天就要到了。”
问题还没说完，闫轲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少年单脚支撑着自行车，阳光穿过枝丫落在他的眼中。
谢黎笑起来。
春天最盛的时候，小县城里刮起厚重的柳絮，下雪一样。谢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伸出手举至眼前，阳光就在指缝间隙里泄下来。
“这样的天气，真适合出去玩啊。”谢黎眯起眼感慨。
“去郊游吧。”闫轲微微侧头，“春天的花都开了。”
谢黎眨眨眼，算来是要到周末了，郊游啊……
“我要吃烧烤！”谢黎腾出一只手弯曲下食指。
“好。”闫轲嘴角勾起。
“还要放风筝。”谢黎再弯下一根手指，“还要钓鱼，抓小虾，打水漂，采蘑菇，摘果子……”
十根手指攥握成拳，谢黎仍笑声不止。“闫同学。”谢黎拖长音掉拐了三个弯唤他姓名。
“嗯。”
“春天真美好呀。”
谢黎仰起头想，我要去山顶看日落，去有花香的草地里打滚，如果天空下雨，我就去泥水坑里踩泥巴。
都会很开心。
早八实在是有些难熬，谢黎拖着下巴打瞌睡。手机震动响起的时候很是让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一眼确定宋琛没有注意到这边，解锁屏幕的时候都还有点惊魂未定。
未知发件人，消息内容简洁明了，“来天台，朱辞在这。”
谢黎挑起眉梢，同时看向身侧依然空着的座位。
短暂的十分钟课间里走廊上不少人追逐打闹，谢黎揣着兜躲过楼梯间里迎面一小撮人群，再往上走，人就少得很了。
尤其去往天台的方向，更是空无一人，这一层多是些尘封多年的功能教室，遮起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光亮和视线，包括那间走廊尽头闲置多年的钢琴房。沿着长长的走廊绕过三道弯，D栋尽头转角，一小截通往天台的铁质台阶。
光亮从缺口洒下来，落在斑驳了的厚铁皮上，谢黎下意识低头，刚好看到右斜下方正对着的一间教室，闫轲倚在门口，人潮在他身前穿梭。
上课铃声响起。
指尖微微颤动，谢黎很是僵硬了一会，直到他回身进入教室，一口气哽在喉头停搁良久又颤颤悠悠地呼出。
谢黎抬脚迈上台阶。
天台上的人比预想的多不少，各种模样的女孩子，都是最好的年纪里风华正茂的样子，美丽，又空洞。
“谢黎……是吗？”唯一的石凳上，女孩如公主一般被众人簇拥其中，精致的像橱窗里昂贵的洋娃娃。她缓缓站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角吟起天真烂漫的笑容，“初次见面，早有耳闻。”
李若茹。
谢黎在沈薇薇给她分享的“校花校草”的榜首见过这张脸，足够漂亮到令人过目不忘。
同时谢黎也清楚地记得当时马薇薇对她的劝告：能躲多远躲多远。
当时通过照片谢黎对这张脸庞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来着？她觉得这可真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听说你最近很出名？”李若茹走过来，两旁的女孩自然地让开道路环绕在两人周围，成一种包围的状态。这个过程中谢黎精准地捕捉到在她桌子上刻字的那个女孩。
“不过，在这个学校里还是我更出名一点。”李若茹笑起来，“所以我有些看不惯你。尤其不喜欢你的，多管闲事。”
“有钱又怎么样？”她终于在谢黎面前一尺左右的位置站定，微微歪头，满脸的无辜模样，“谢大小姐，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推下去，学校的破监控和你家的钞票能不能找到我？”
身后的防护带大抵是年久失修，十分松动不说，甚至有了几个半米来宽的豁口，五十公分的矮墙外沿，也就刚刚好站开一个人的宽度。
而这个位置的正下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间，钢琴教室。
“害怕吗？”李若茹眨眨眼，带了点调皮的可爱模样。
谢黎在心里叹气，觉得自己确实对萌妹子毫无抵抗力。
“有点吧。”谢黎摸摸鼻尖，不动声色地退开一点，给自己留出一定空间，“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办到。”
话音未落，谢黎果断侧身，及时躲开身后突袭的电棒，同时抬腿踹向袭击者的后腰，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实话讲。谢黎在心里腹诽，她其实挺不喜欢打架这件事情。
尤其是打群架。
放倒不知道是第几个女生后，谢黎单膝跪地看看身侧剩余的几个抱着武器踌躇不前的女孩，叹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别打了吧，怪累得。”
随着她这个动作，那几人哆哆嗦嗦地更加后退几步。
交涉无果，谢黎换了个方向看向躲在最后面的李若茹，例行走流程，“小辞呢？”
没有回应，谢黎简直要在心里翻起白眼，现在的小孩真是难交流，然后径直绕过她向远处堆积的一片废弃器材走去，器材后面，朱辞衣服凌乱被人蒙了眼睛捆住手脚，拴在一根铁柱子上，脸颊一侧红肿隆起，清晰的巴掌印。
谢黎几乎愣在当场。
然后立刻回神，脱了外套将女孩颤抖的身体裹紧，眼罩刚一摘掉，大颗的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狠狠砸在谢黎手背上。
“小辞……”谢黎眉头锁死将她紧紧搂住。回应她的只有抑制不住地颤抖和绝望地抽泣。
“谢黎，走着瞧吧！”其他人都已匆忙离去，李若茹走在最后站在楼梯口冲她挑衅，仍旧是可爱烂漫的模样，眼眸却仿佛淬着毒蛇似的寒光，“你跟那个傻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黎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目光同样冰冷没有温度，大抵这副模样实在和之前判若两人，竟也引得李若茹升起丝丝惧意，但这短暂的微妙情绪很快被她以错觉打消，飞快地转身离去。
就是这个空档里，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谢黎微微曲起食指，李若茹一脚踩空，楼梯间里传来一声急促且压抑地惊呼，又很快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掩盖。
“我们去找宋老师，去找校长，去找你爸爸，我们报警！”谢黎低声说着另一只手解锁手机，拨号键即将按下的前一秒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朱辞几乎泣不成声。
“不要……”朱辞将头深深埋于膝上，声音浸染恐慌和恳切，“求你了。”
谢黎一口气哽在胸口，闷闷的压得生疼。
朱辞这个状态实在没法上课，谢黎想了想还是先把她送去了医务室，仍然是上次那位医务老师当值，这位五十来岁温和的大妈再次看到朱辞还有点惊讶，但是也体贴地没有过多询问。
除了脸颊上明显地掌掴印记，她身体上还有一些拉扯伤和挫伤，只是相比起这些身体的痛苦，明显心理上承受的折磨更大。
趁着医生出去开药，谢黎倒了杯温水递给朱辞，然后顺势坐在床沿，抬手帮她把额前掉下来的一缕头发顺至耳后，想了又想还是轻声询问：“这个样子……有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大人呢？”
朱辞似乎没有听到，只埋头小口地喝水，或者根本只是将嘴唇浸在水里滋润一下唇上的干裂。
“为什么不反抗，就任由她们欺负你？”谢黎皱起眉头，“告诉老师也好，告诉家长也好，哪怕是同学、朋友，总会有人帮你的啊，为什么不说呢？”
“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软弱和退却什么都换不来！还有多少人也曾经或是正在遭受这样的痛苦？程晓英究竟是因什么而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够了！”似乎是某种情绪终于累积到顶点，濒临一刻灭顶地爆发，朱辞激动到嘴角颤抖，泪珠断断续续地往下掉。
“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什么！你他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他妈就是多管闲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朱辞几乎歇斯底里，然后嚎啕大哭，双手死死薅紧头发，甚至有力撕扯，又腾出手捶打自己胸口。
“说出来……说出来，会死的！”她掩面泣不成声。
紧急感应铃响起，医生匆忙赶到，几位医务人员摁住朱辞手脚，遮挡帘从里面拉起，一下子隔绝掉所有画面，就只余下少女惨痛地嘶吼。
一下一下，敲在谢黎脸皮上，烧得她五脏六肺生疼。
“谢黎，人生一定要经历这么多苦难吗？”那个双臂抱头就是自己所能做到最大程度自我保护的女孩子，这样问她。
而谢黎喉咙干涩，几欲开口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往回走得时候正是大课间，路过操场时老远都能听见草地上追逐笑闹的人群，男生女生，都是朝气逢勃正青春的美好样子。
谢黎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被一个篮球从后面击中，后脑勺一下子镇痛，她才猛然回神。是几个打篮球的男生，站在高处的台阶上冲她招手，示意她把球扔回去。
谢黎没多在意，抬手把篮球扔回给他们，转身打算回教室。
原本不是件多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刚好一阵风吹来，侧身的瞬间谢黎下意识撇头，不经意地看到那个男生扬起的笑脸，他们低声调笑地话语被谢黎精准听到。
“还真是个傻子，不过确实长得好看。”
谢黎收回了迈出去的一条腿，转身面向抱球的男孩，眸光微沉。
活动了下手腕，谢黎右手抡起，凭空抓起一只篮球，然后对准他的脑门狠狠砸过去，砸得那男生踉跄几步眼冒金星。这突然出现的篮球把几人都吓了一跳，短暂的懵圈后很快注意了站在台阶下的谢黎，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有病吧。”被砸得男孩在朋友跟前丢了面子，很有点气急败坏，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大有一种誓不罢休的劲头。
奈何谢黎可不是吓大的。
她拍拍手上的尘土，抬脚迈上台阶，迎着几人的目光毫无惧意，反倒是看得那男孩有点心有戚戚。
在当首的男孩面前站定，谢黎挑挑眉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教教你嘴巴不是用来吃屎的，别这么臭。”
“你什么意思！”男孩仿佛被踩中尾巴，腾手就是一掌。
谢黎正愁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偏偏上赶着送来一个出气筒，干脆也不躲，这一巴掌轻松接住，然后借着力气攥住他右手一个翻转，抬腿压住他一侧肩膀，男孩直接跪坐在地上，右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谢黎拉住高高举起。
余下的几人呆愣在原地，谁都没预料到这种发展。
“一起上吧。”谢黎歪歪头，甚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好久没杀人了。”
虽然她看似轻松地制服了一个高出半头的男生，但这份挑衅落到其余几个人高马大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耳朵里多少是有点可笑了。可事实上只有谢黎自己知道，那个时候，她有一瞬间认真地在想，就弄死一个吧。
如果不是突然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这件事情会结束地更干脆利落一点。
“别打了，监控拍着呢。”闫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宠溺，至少谢黎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她放开手里的男孩，也敛起了差一点外泄而出的狠厉。
虽然她的对手表现地很不以为然。
“怎么？闫轲也来多管闲事？”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几人收了气势，其中一个没好气地阴阳怪气。
闫轲但笑不语。
“算了算了，有监控呢，闹到校长那谁都不好收拾。”另一个拉拉同伴，做和事佬。
这事就算过去了，那个手臂受伤的男生被同伴们搀扶在当中，虽心有不忿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用另一个完好的手指着谢黎点了两下，“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让我碰上，可没人来救你！”
谢黎明目张胆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主要是谢黎刻意落后半步，有点尴尬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却不想前面的人故意似的越走越慢，这半步之差多少就有点跟不上了。
“想什么呢？”闫轲干脆停下脚步，转过身正视她。
谢黎摸摸鼻尖，不答话。
“怎么还学会跟人打架了？”闫轲继续问。
谢黎干咳两声，继续不答话。
闫轲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颇有点无可奈何。
“你来干嘛？路过？”谢黎歪头问他。
“嗯……来救人？”闫轲笑答。
“我才不需要救。”谢黎撇撇嘴，就那几个喽啰，还不够她施展的。
“是来救我罪不至死的男同学们。”闫轲伸手轻轻叩在她脑门上。
春末夏初的时候，阳光都比往常燥热几分，落在脸颊上就变成了晕晕红霞，谢黎微微仰头，眼前落下了大片的花瓣雨。
“春天快要结束了。”谢黎怔怔出神。
“是啊。”闫轲点点头，低声笑起来，“夏天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