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公主生辰,八方来贺,大赦天下,实乃举国欢庆的大事。

    昨儿个晚饭吃得早,大家回来休息的也早,老班主临睡前还又将弟子们凑齐开个小会,叮嘱孩子们别紧张,养精蓄锐好好为了明儿个的演出做准备。

    这天还没亮,一屋子人起了个大早,好一番梳洗打扮,穿的是新做的衣裳袄子,戴的是赏赐的头钿花饰,还要擦脂抹粉喷洒香蜜,各个都是水灵灵的小姑娘。

    谢黎困得眼都睁不开,趁师姐忙活着给小豆花抹红嘴巴,倚在窗户檐子上打哈欠。不成想半合的窗扇突然从外面掀起,哐当一下晃谢黎一个大跟头。

    谢黎:“……”然后就对上石头那张挤眉弄眼的脸。

    谢黎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三秒,砰一声果断落下了窗。将屋外石头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隔绝个干净。

    “你俩又闹什么!”三四个妹妹眼巴巴等着苏倩给描眉画眼,这边俩小的还不省心,简直忙得焦头烂额,一个头两个大。

    谢黎撇撇嘴,给石头开了窗,顺势趴在窗棱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干嘛来了?”

    这倒是提醒了石头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呵呵一乐从怀里掏出个素色手绢的小包裹来,一层层剥开里面赫然一只铜丝勾缠的蝴蝶簪子,细密彩线缠绕出蝴蝶颜色,竟是小巧精致。

    “大师兄忙着,托我给你带这个来,叫我告诉你不必紧张。”石头举着簪子给她看,眯起眼睛乐,“你们女儿家家的不就欢喜这些个花花物什?我瞧着可真怪好看的嘞!”

    “呀!”谢黎拿在手里仔细瞧,又举起来对着一线的天光看,着实是满心的欢喜,“我收下了,你且去回了师兄罢,说我很喜欢。”

    “嘿嘿,我估摸你也是喜欢的!”石头任务完成,却是不肯走的,旁侧一蹿从大门进得屋来,倒是同着谢黎一处坐下了。

    “大师姐早呀!”石头乐呵呵地同苏倩问好,“几位妹妹今儿漂亮得跟花似的!”

    “且管好你自个儿吧,惯学得一张油嘴滑舌。”苏倩回。

    “嘿嘿。”石头扯开嘴角直乐,又转回头来凑到谢黎跟前,“好姐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谢黎自顾对着镜子戴好蝴蝶簪子,白愣他一眼不理他。

    石头便摆弄起桌子上放的三层的食盒子,“这就是少将军昨儿给你送来的点心?真真是精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点心嘞!”

    谢黎不答话,石头便更近一分,声音也压低不少,“好姐姐,你且同我说说,少将军是位怎样的人呀?可有什么爱好,喜欢做些什么?”又说:“我听闻少将军十岁出头便能百步穿杨,刀枪剑戟样样精通,这些可都是真的?”

    谢黎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真正的目的,自己终于捯饬好了发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脑门推开几许,腾出容自己站起来的地方,起身去换衣裳了。

    “哎!”石头紧跟着站起,跟到屏风前就站在原地百般着急。

    这副模样实在好笑,谢黎隔着屏风回他,“恐怕要让你失望,你问得这些我一概不知。少将军这般的英豪与我一介村妇寥寥几面更是谈不上什么情谊,你可切莫多想,我也没什么可说。”

    这番话倒是情真意切,她与白英此生刚刚相识,从前也没怎么过于亲近。如今小石头冷不丁这么一问,谢黎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问的这些自己当真是一问三不知,那个小跟屁虫跟在身边聒噪了许多年岁,自己却是从来不曾留意过他的喜爱偏好。

    想来自己这个“姐姐”当得实在不称职,也难怪那小孩总是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模样。

    谢黎这般想着,暗暗发誓这次遇到必得多了解一些小孩,也算是,关心关心他。

    石头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叹息一声,倒也会开导自己,“罢了罢了,想来也是,凭你又怎么可能得少将军青睐。侥幸有几分薄缘那也是将军垂爱,不端着那些王权富贵的高架子,又如何能让你得知少将军的喜恶。”

    这话说得小豆花可就不爱听,那边发髻还未挽好,便扯着嗓子在口舌上争辩,“黎姐姐怎就不配了?姐姐生得如同画上的神仙,是顶好顶好的人!”

    这话倒是不假,谢黎生得顶漂亮,且在这份美丽之上更难得的是通身清贵洒脱的气质,纵然终年风吹日晒身着脏兮兮的麻布粗衣,倒不像是乡野泥坷儿里摸滚出来的穷丫头,更不是那高门贵府里娇养出来的端庄小姐。

    真真是天仙儿一般。

    只是,漂亮管个屁用,出身权贵才是一顶一的要紧,凭你长得倾国倾城,勾栏里的脂粉于显赫世家面前根本不过笑谈。

    石头得了由头,嘴上可是万万不饶人的,颇有些洋洋得意,说起话摇头晃脑,“那自是配不上的,少将军这般的人物可万不是随便什么姑娘都能高攀,必得是身家样貌品行才能样样出众,得是德才兼备、温谦端方,纵使一般的高门贵女也是不相配的。”

    这话不假,豆花气得龇牙咧嘴,却又着实无法反驳,只一时挺着嘴硬,“你说得这般玄乎,只怕是自己满嘴胡诌,举天下也生不出一个这样的女子!不然你且说说,有哪家姑娘合乎般配,够格嫁与少将军为妻呢!”

    这可真真为难住了小石头,豆丁大点的个子,豆仁大点的脑壳,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想不出这样的人的,急次白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那必然是有的,就是那个,那……”

    小小的人儿心中唯一崇拜如天神般敬仰敬佩的英豪,他自是觉得任谁都不太能与英雄完美匹配,目光悠悠转转晃悠到窗外,窗棱子上挂着的红绸在晨光中熠熠生光,脑海中便电光火石般突然浮现一个念头,继而为此想法感到惊喜万分。

    “我想到了!公主!这天底下怕是只有高贵如长公主,才能与少将军般配!”小石头言语都轻快不少,很为自己这一想法沾沾自喜,甚至愈加坚定了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

    “就是长公主!我又听说少将军与公主自小青梅竹马一块长起来的,如今少将军久驻边疆便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来,却能因为公主的生辰千里赶回来,这般深切的情谊,想来无论是身份地位、才华样貌都是一顶一的般配了!”石头喜笑颜开,说起来眉飞色舞。

    合该他骄傲,此番话确确实实是让小豆花哑口无言,再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就连谢黎闻言也一愣,白英与公主竟是青梅竹马,如此的情意深重吗?这她倒是从未听闻,很是对此感到意外。

    并也因此对那位向来只存在于传言画像,早有耳闻却素未谋面,外界诸多传说议论纷纷的,大姜王朝唯一的长公主——沈婻蓎,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与探究。

    那究竟是位怎样的公主呢?这般娇养着长大,粉雕玉砌玉叶金柯,千娇百宠尊荣华贵,生来无忧无虑,万事称心如意——这样于权势宠爱中生长成为的公主,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甚至于在某个不可名状的瞬间,谢黎心里也曾短暂地升腾起这样的念头:那大抵是如小豆花所说了,必然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便是不至于嚣张跋扈,总是有些小性子在身上的,怕是个不识人间疾苦,单纯愚昧的小姑娘。

    然而,这许多的,隐秘暗藏着的,毫无根据又私心作祟的揣测和臆度,在真正见到公主的那一刻,只一眼,一个瞬间,一个抬眸的遥遥对视,顷刻崩塌,轰然崩逝,烟消云散。

    她华冠锦服众星捧月地驻足于金碧辉煌的蓬莱殿,却低头蹙眉悲天悯人地守着灯火辉映的人世间。

    那个时候,徐徐转身,惊鸿一瞥,谢黎便在心中如此惊叹。

    古铜钟悠悠荡荡十五响,自宫门深处穿透浓夜响彻至宫外广阔土地,伴随总管太监一声高呼,丝竹管弦交响齐鸣,仙鹤绕梁振翅高飞,百官叩首,万民朝拜。

    “这,这……这是神仙下凡吧……”小豆花怔怔然失魂落魄,再回神竟恍惚怅然若失。

    原来这世上真真有这般的人物,若霜华染朝露,皎皎凝月辉。须得真正见过,方知曾经自己的无端猜想是多么的浅薄可笑。

    盛宴开始。

    琉璃瓦,银烛台,阆苑琼楼,金台玉阶,雕梁画栋的黄金台,八音迭奏的瑶池宴。高朋满座,玉盘珍馐,觥筹交错,鼓乐喧天。

    是小豆花做最奇幻的梦都不敢想象得奢靡,是小石头听最有资历的老秀才说书都不曾描绘得盛况。

    恭候多时的江湖艺人们依次分散在瑶池温水边,耍刀弄枪,杂技戏法,逗鸟驯兽,编绳拉花,众人穷尽毕生精学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公主一眼垂眸。

    气氛达到鼎盛。

    “都别分心,做好自己的营生!”师父沉沉一句话,这才让一众徒弟们回了神,赶紧忙起自己的事情。

    谢黎手上收拾着戏法的道具,不自觉就往高台上瞥,那黄金台七七四十九级白玉阶,底下实在看不真切,她蹙眉寻了半饷,没看到自己想找的身影。

    倒是看到了过一截亭台长廊,在瑶池另一侧的林深,身前支起个木桌子,泼墨作画,惟妙惟肖。

    “四下乱看什么?快做你的事情!”苏倩给弟妹们检查一圈,绕到谢黎这见她这好半天手里的道具还没支好,气得脑仁疼,一巴掌拍在小丫头后脑勺上,很是怒其不争,“还玩!”

    谢黎吐吐舌头,再不敢随便耽搁。她受不了小豆花那般演杂技顶大缸的苦,便靠一双巧手戏法,给自己寻了个惯会偷懒的营生。

    来往不少达官显贵,偶尔在谢黎她们的小戏班前停留,谢黎就变个花儿鸟儿的逗人一乐。来人也都大方得很,什么金银器物、首饰钗环,高兴了便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扔,弟妹们欢天喜地的跪地上捡,表演得也更加卖力。

    “这一会儿功夫得的赏钱竟比咱十年挣得都多嘞!”小豆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珍宝银钱,捧着钱袋子手都打哆嗦。

    偏偏此时黄金台上莫名躁动,小豆花一回身就见乌泱泱的公主仪仗自高台而下,手上一软钱袋掉落地上,里面的银钱珠玉撒了一地。

    “快收拾起来,公主来了!”苏倩急匆匆叮嘱一句,又赶忙去看别的妹妹。

    谢黎连同另外几个师兄弟帮她收拾好,豆花拉住谢黎的手腕声音都带了哭腔,“黎姐姐,我害怕……”

    谢黎伸手反握住小孩手背,冰冰凉一只小手,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别担心,大家都在呢。”

    没时间再多说,眼瞅着公主前簇后拥一路走来越来越近,小豆花深深吐一口浊气,站上搭好的高台平衡木。

    这江湖上的把戏,鱼龙混杂种类繁多,沈婻蓎一路瞧着新奇的紧,是幽幽深宫里整日的琴瑟书画无可比拟的热闹。

    人群聚集的一处吵闹地,围着一人可口吐火龙,一口烈酒入喉,霎时几米长的火蛇从口中喷出,吓得周围一阵惊呼,好不壮观。

    沈婻蓎略看了几眼,却是径直走过停在了犄角旮旯里藏着最不惹人眼的林深面前,小木桌子破毛笔,倒是宣纸上寥寥数笔画得传神,正是眼前瑶池温泉中央亭亭一株粉白睡莲。

    “画得不错。”沈婻蓎笑起来,小丫鬟立刻取了画来展开在她眼前,林深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不敢抬头半分。

    “从哪里来呢?”沈婻蓎又问。

    “回长公主,草民家住秦岭以南,乃是江南人士。”

    “江南——好地方。”沈婻蓎点点头,目光从画上收回来停在少年人身上,“素闻江南出才子,更不缺风骨。不错。”

    底下人立刻得了授意,红檀木的小盒子递到林深跟前,一打开满满当当一盒子珠宝,压着厚厚一沓银票。

    “你画画得好,可若是作一辈子画却是可惜了。”沈婻蓎轻声说道,语毕又是浩浩荡荡一帮人跟着离去,独留下林深跪倒在地捧着木盒子怔怔然出神。

    谢黎歪头看了全程,心下很为林深高兴。他一身铿锵正骨,空怀报国之志,若能承得青风,来日必定扶摇直上。

    这样想着,不觉间人群却是离自己越来越近,直等到一双镶玉攒金彩绣鞋停在眼前,谢黎惶然一抬眼,小公主笑意盈盈弯下腰来,耳畔的红珊瑚珠镶嵌粉玛瑙的朱钗穗子叮当一声清脆,“这是什么奇妙幻术,瞧着实在有趣!”

    看呆了一旁的小石头。

    “回长公主,此乃西洋流传来的戏法,又称‘魔术’,可变万物化百型,扑朔迷离难辨真假。”谢黎赶忙叩首回话。

    “魔术……”沈婻蓎笑起来,“倒真真像是仙法了——寻常物什儿总没什么稀奇,你可会些与众不同的?”

    沈婻蓎原是玩笑,谢黎低头略微思索,微微一笑拿起身旁的布兜子。

    布兜空空,前后掏掏向众人展示,又请公主细细看去。

    小丫鬟接过里里外外同公主展示一遍,沈婻蓎笑着点点头,“确是空的。”

    此时一圈围了不少人,不少王侯家眷都凑过来,瞧着这新鲜事物好奇不已。

    谢黎再接过布兜,一摸一掏,赫然一只活蹦乱跳五彩斑斓的小雀,翠绿的长尾金黄的眼廓,脖子上还扎着红绸带。小雀一蹦一跳从谢黎手背跳到肩头,振开翅膀扑簌簌飞起,却不想飞了没两下竟一头栽倒坠落地面,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了。

    围观者嘘声一片,只有沈婻蓎依旧笑吟吟地看着。

    谢黎佯装惋惜,看着地板上的青烟垂头丧气。抖一抖布兜,再掏进去摸一摸,周围人又重新燃起兴趣,却见她手中又抓出一只差不多的小雀,甚至更不如上一只活泼,歇在肩头便是动都懒得动一下了。

    众人皆是摇头,提起的热情又被浇灭。这个功夫,谢黎又伸手进布兜,同样一只小雀蹦跶上她另一只肩,倒看着比上一只活泼些。

    只是这还未完,谢黎依旧伸手进去,这次直接一次抓出两只小雀,皆是通身秀丽多彩脖颈系红绸,活泼可爱。如此越抓越多,两只肩头竟站不下,小雀振翅高飞,绕着谢黎头顶盘旋。

    小小布兜像是个无底洞,一只接一只的五彩雀鸟从布袋里飞出来,竟是来不及用手抓了,抖一抖布袋,成群的雀儿落雪一般扑腾扑腾滚到地上,复又飞起,越来越多,越飞越高,在所有人头顶盘旋,宛如一团彩色的祥云,最新奇的是横七竖八拼出文字,赫然写着贺公主盛诞几个大字。

    众人目光皆被天上的奇景所吸引,谢黎最后吆喝一声,小小布兜当空高高一抛,立时一阵风自四面八方吹起,谢黎轻轻一打食指,所有小雀化作万千五彩花瓣,铺天盖地一场花香味的雨。

    视线都迷离不清,重重叠叠虚虚幻幻,眼前一片灯火氤氲的重影,却有一人在那混乱天地中缓步走来,身形逐渐清晰。

    远处亭台水榭,炸起绚丽烟花,白英嘴角勾着懒洋洋地笑意。

    恍惚曾经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谢黎躺在漫山遍野洒下的桃花雨里,神话里偷逃凡尘的仙子撞见了一时不察误入仙人禁地的凡夫俗子。

    花瓣散去,落在地上化作丝丝烟雾,转瞬即逝,恍然若一场迷迭大梦。

    众人方从奇幻梦境惊醒,飘飘然流连忘返,意味悠长。

    “好!”白英大喝一声,率先带头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喝彩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而谢黎只看向一人。

    他今日穿得着实好看,不同于之前总见到的一身玄黑,是矜贵的暗紫色连云纹缎面长衫,腰间叮当一串乳白色玉璧。

    “白少将军!”不知谁先惊呼一声,众人赶忙躬身行礼,谢黎跟着师兄弟们跪地叩首,低头的瞬间注意到小公主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倒远比她时刻紧绷起的端庄华贵显得活泼可爱。

    本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

    “白英恭贺公主及笄之喜,臣有事来迟还请公主恕罪。”白英跪地行礼。

    “少将军快快请起。”沈婻蓎笑起来,伸手虚虚将他托起。“你来得正好,且随我一同去城楼看烟花。”

    白英低头称是,又招呼身后随从将一个沉香木的妆奁盒子呈上,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缠枝牡丹纹镶玉的犀角梳子,上以珍珠点缀,灯下看莹莹一层绒光。

    “此上好犀角乃是臣驻守北疆时偶然所得,又命能工巧匠将其刻制成梳,以贺公主生辰,愿公主青丝长顺千岁无忧。”白英笑着说。

    “多谢少将军。”沈婻蓎低头指腹在梳子脊背上轻轻地来回摩挲,“你能回来就是送我最好的生辰礼。

    这话说得轻浅,几乎是附在耳边悄咪咪的一声叹,偏巧恰时一阵微风,这句话便一字不落地送进谢黎耳朵里,倒叫她愣了一愣。

    公主仪仗继续前行,沿着瑶池一路走去往宫门城墙,和帝后一起连同文武百官接受百姓朝拜。白英侍奉左右,随公主一同前往。

    待眼前无数错乱脚步渐渐停息,谢黎这才抬头不经意地往人群离去的方向看,只见得人挤人的重叠背影,和公主仪仗的奢靡华盖。

    轿撵即将转过拐角看不见了,她刚想低头,就见有一人高坐马上蓦然回头,笑吟吟地冲她眨眨眼,以口型示意:来城墙看烟花。

    谢黎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这便……走了?”小豆花眼巴巴地瞅着公主离去的方向,短短一面得见天颜,此时方觉像梦一场。

    管事公公笑眯眯地过来吩咐,瑶池宴便到此结束,江湖艺人们可自行在宴席里吃些东西,或是到宫门城墙下去看烟花。又各自分发了赏银,说一些客套话,便也离去了。

    大雷躬身接过小宦递来的钱袋,“谢过公公。”小布兜一抖,里面沉甸甸一声闷响,大家都喜笑颜开。

    “呼。”苏倩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相安无事。”

    “这么多银钱,师妹能拿去做好些衣裳嘞!”大雷笑着同她打趣,“再给弟弟妹妹们买些零嘴,省的叫他们整日的贪馋!”

    大家心情都是说不出的松快,肆意畅想着以后的生活,欢声笑语吵吵闹闹。

    瑶池下面亭台里也摆了些简便的宴席,供他们在此休憩。几人围成一桌,也都是在外头见不着的美食。

    刚好见林深一人独坐一处饮酒,谢黎便也招呼他过来同坐,挤挤攘攘一桌席面,不同班子间往来敬酒,倒也热闹的很。

    而他们这一桌明显是众人恭维道贺的集中点,毕竟一个晚上能得长公主青睐的也只二人而已,往后便是在整个江湖上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林深显然从未应付过这般的场面,酒杯握在手里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来人他便喝,半点不会推诿,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趴在桌面上张嘴说胡话。

    “这位小兄弟倒是有趣。”大雷乐得不行,招呼几个师弟将他扛回去,凑过来问谢黎,“你去城楼看烟花不?”

    谢黎想了想点点头。

    大雷便咧嘴笑起来,“那你且先去,我将林兄弟送回屋就去找你!”又抬手胡撸一把她脑袋,“夜里凉,穿件外袍再去。”

    “嗯。”谢黎笑着应下。

    此时远处的古铜钟悠悠荡荡再次敲响,子时将至,公主即将登上城楼受百姓跪拜,同时为民祈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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