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跨越赤道线,一秒由冬入春,底下的海水都澄澈了几分。

    降落后,两人一猫率先步入隔离检查室,和上次偷摸着深夜回家不同,这次白日青天,大方秀恩爱。

    因为外来动物很容易携带病菌,不被随意允许入岛的规矩,雪宝的体检更为严格,凛冬检查完,它都还没结束。

    透明扫描舱内,乖巧的雪宝被橡皮带子系住四肢,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声也不吭。凛冬默默地站在门外看着,目光透着一丝怪异。

    但当体检报告送到他手里时,他的怪异更甚。

    雪宝肚子上有手术疤痕。不仅如此,它体内的芯片也消失了。

    很早的时候,凛冬以为是猫肚子里的芯片坏了,但因为当时状况频发,一直没找到机会把雪宝带回培育机构去检查和修复芯片。

    “夏昼知道了……”

    凛冬下意识摸了摸了脖子,那根芯片项链早就被取下了。

    难道夏昼把芯片放在自己大腿里,是在为雪宝报仇,为了让自己体验一下雪宝的感受?

    正想着,一道影子凑了过来。

    “没问题吧?”

    凛冬回过神,夏昼正探着头看雪宝的报告。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夏昼抬起身体,捂着雪宝的耳朵,愠怒犹在,“我见到雪宝第一眼,就知道它不是一只正常生产的猫,你们国安的话能信吗?新年礼物附赠监听套餐是吧。”

    “……”凛冬无言以对。

    夏昼倒也没再纠缠这一点,这些动物是为了情报而培育出来的,她能够想象雪宝诞生的地方有多少种动物的体内被植入芯片,在经过特殊训练后,并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特定的地方或人那里。

    凛冬瞟了雪宝圆不溜秋的眼睛,喃喃道:“芯片是特殊处理过的,它们不会痛。”

    反而是将芯片取出来,会让它们多挨一刀。

    事实上是,当一只如同雪宝一样精心培育出来的动物,投放的主人家庭非富即贵,获取到的有价值信息远远超过它的培育价值。

    从情报角度来说,这是一笔划算账,何况芯片被发现的概率微乎其微,毕竟谁会怀疑一只猫或一只狗是间谍呢?

    凛冬的话没有错。

    这次恐袭让夏昼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么一只小小的猫很可能因为一个情报救下一批人,到底是猫重要还是人重要,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两人站在这里不管如何争论,也不会有结果的。

    至少雪宝平安地留在了自己身边,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动物们能像雪宝这么幸运,要么永远不被发现,要么主人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被发现了体内藏有芯片,也会因为对它们的感情而厚待它们。

    “走吧。”凛冬搂着夏昼,夏昼搂着雪宝走出了检查室。

    外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仿佛全岛的人都来了。

    他们刚跨出门,一群人便围了上去。以凛坚为首的舵家族和酋长亲自给凛冬和夏昼戴上最高荣誉的扶桑花环,连雪宝都挂上了一串。

    凛坚自然最为兴奋,舵家族终于在正面战场大展拳脚,扬眉吐气,干翻了可恶的恐怖分子。

    他推着凛冬的肩膀往前走,扬声道:

    “快去拜祖!”

    打了一场胜仗凯旋,头等大事便是拜谢祖宗。

    进入宗庙祠堂时,凛冬步伐放慢了。

    夏昼也跟着缓了下来,紧张地不停咽着口水。

    “进来。”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原叔公果然在里头等着他们。

    他们同时迈进门槛,六支香递了过来。

    一人三支。

    两人接香时,眼睛不住地瞟向原叔公。

    但原叔公半只是半睁着眼,面无表情。

    两人颤颤巍巍地屈起膝盖,准备跪下,差点要挨到垫子时,耳边传来一声——

    “等等。”

    两人的心同时一颤,拽拉着对方才站稳。

    原叔公站在夏昼的身侧,摊开左手手掌:“过来,让我看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凛冬屏住呼吸,拉着夏昼的手不肯松。

    难道说那张蜘蛛网还在?

    夏昼牵着凛冬往原叔公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停下来,原叔公绕着紧密不分的小夫妻转了一圈。

    “啧。”他的舌头顶了顶牙齿,发出一声疑惑。

    “怎么了?”凛冬轻声问。

    原叔公眯着眼瞟了一下凛冬,又看向夏昼。

    “怎么年纪轻轻的,体内阴阳就不平衡,气虚了?”原叔公摇了摇头,叹道:“身为继承人,一定要节制欲望,充实自己的体格。”

    “……”凛冬一脸黑线,“原叔公,您不是卜卦吗,还懂医学。”

    “卜卦和医学是相通的。”原叔公睁开眼,为自己的专业水平正名。

    夏昼咬着唇,乖巧地答道:“遵命。”

    “你可不能遵命啊,你得顾及我们的和谐生活。”凛冬拉着夏昼的手腕,义正严词地小声劝道,“你这是刚从北方回来,我告诉你,元珠岛好山好水,住久了不可能会气虚,你信我。”

    夏昼刚想说什么,原叔公抬了抬手,“别在祖宗面前说这些,燃着香呢,快拜祖宗!”

    两人连忙磕了三个响头,逃之夭夭了。

    夏昼算是正式拜祖归宗了。

    祠堂大院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乐队奏乐一直从下午到晚上,凛冬的耳朵都要吵炸了,为了清静些,他领着夏昼去了神山。

    “来这做什么?”夏昼喝了不少原住民自酿的米酒,脸颊红彤彤的。

    就这副模样还气虚呢,凛冬才不信。

    月光很亮,比灯还亮。

    他们沿着石子路,往神山后转,一阵熟悉的奇香扑入鼻中,瀑布声越来越大如雷声灌耳。

    拐完最后一弯时,一条雪白的瀑布出现在夏昼眼前,从半山腰飞流直下,坠进底下的大水池里。

    咦?

    瀑布边的树林间还有灯光,乍一看,是一间小院子。

    院门是敞开的,长满了热带植物和热带花卉。

    奇香来自院内,是迷迭香!

    艳丽的紫色迷迭香中有一团清新脱俗,被围成爱心形状的——

    “见月草?!”

    夏昼一直以为月见草是夏国特产,只在夏国才有。但凛冬介绍说,月见草最早是出现在太古国,而后传播到了亚热带和温带地区。

    “神山底下,几乎没有养不成的植物。”凛冬大声介绍。

    这座瀑布很神奇,自元珠岛岛民在这里,它就存在了,从未见过枯竭,滋养了无数神奇的植物,比如迷迭香。岛民将迷迭香制成药粉,当香水的同时还能治病。

    凛冬摘了两朵见月草,挂在夏昼耳后,神秘兮兮地说:“瀑布底下还种了一样东西,你一定想不到。”

    “什么?”夏昼垂头望去。

    凛冬也不卖关子,公布答案:“世间珍宝——特级长寿茶叶。”

    就是上次太奶奶赏给夏昼喝的,一年只产十公斤的茶叶。

    夏昼指着瀑布,惊讶道:“所以,元珠岛长寿的秘密就是它?”

    “没错。”凛冬牵着夏昼走到瀑布池边上,瀑布落下的水溅落到他们身上,凉爽舒服,“它和神山一样,始终守护着这座岛,是任何人都带不走的宝藏。”

    “哇。还真的蛮感动。”夏昼蹲下身,手指舀了舀水,赞叹道:“好纯净的水。”

    “喜欢吗?”凛冬在背后问。

    “喜欢。”夏昼毫不犹豫答道。

    话音刚落,一股不重不轻的力量从身后袭来。

    夏昼一个趔趄,摔了下去。

    “啊——”她惊呼出声。

    身后的人也跟着掉了下来,长臂将她卷入怀中,掩住夏昼的唇,“嘘!别叫。这里时常有人经过。”

    夏昼被迫坐在了凛冬的大腿上,随着水浪上下起伏着。

    “那你还把我推下来。”

    夏昼不敢看凛冬的眼睛,只是缩在他的怀里嗔怪。

    水池里的水一点不凉,反而有一种温润的按摩触感,只是衣服太薄,跟裸着没什么区别。

    “你闹够了吗?上去吧。”

    瀑布声震耳欲聋,夏昼说话声极小,像是故意不让对方听见,但自己又非得表个态,毕竟上午才被原叔公说自己气虚。

    “我刚刚有没有告诉你,瀑布还有一个功效。”凛冬眼里涌出深深难耐的渴望。

    夏昼咬着唇不敢回答,因为害怕掉下去,只能紧紧圈住凛冬的脖子。

    “它的水有一种魔力,会让一个人动情刻骨,你不妨感受一下。”

    凛冬一只手扶着池边的鹅卵石,另一只手如一条蛇,从下往上灵活地游走着,撕开了对方贝齿的开关。

    “唔——”

    挣扎的话被堵在喉间,火热的躯体贴得更紧了。

    动情已经感受到了,这刻骨也就在下一秒了。

    月光婆娑,歪斜地照在神山的树影上,这座低矮的瀑布池里正在上演的激情戏根本没人发现,也或许有人发现了,不会来惊扰。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昼真的气虚了。更可气的是,单薄的衣裳不知道被池水冲到哪里去了,她是裹着凛冬的衣服被抱进小屋的。

    小屋不大,有一张铁艺床、床中央有一块铺叠整齐的薄毯,边上立着一个一米半高的木色茶柜,柜里端正摆着两瓶矿泉水。

    凛冬将用薄毯裹住夏昼滴水的头发和身体,毯子够长,拖垂在地上,挡住了湿润通红的脚趾头。

    夏昼默默吐槽自己,这回真的是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气虚。

    凛冬把上衣套回自己身上,往茶柜走去。

    “喝点水。”他转开矿泉水瓶,递给夏昼,随后往门口走。

    夏昼灌了整整半瓶才松口,走到窗户边:“这是花农住的?”

    咔哒,门替代主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夏昼转回身,几秒后,视线往下落了几分。

    衣衫不整的凛冬单膝跪在地板上,手里变戏法似地握着一把见月草,目光深情而温柔:“夏昼,我在这座与日月同辉的神山脚下,郑重而正式地请求你嫁给……”

    “你愿意吗?”

    这是凛冬第一次对人下跪,哪怕是单腿,也代表着第一次臣服。

    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

    相比在黑暗书房里的求婚,这儿更符合想象中的求婚场面,有花、有月光,浪漫而安静。

    但夏昼还是觉得少了什么。

    也许是少了那么一些突如其来。

    夏昼走过去,托住凛冬手里的月见草,忽地指尖一凉。

    一颗玉戒落入了无名指。

    心猛烈一颤。

    “它与玉佛手不同,玉佛手象征舵家族的权力,而这颗玉戒仅代表我一个人的心意。夏昼——”

    夏昼垂头看着那张绝世容颜,心底如火山口翻腾的岩浆,即将喷发。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那句——

    “我爱你。”

    夜色渐浓,窗玻璃上的雾气一整夜都没化开,“我爱你”三个字却反复在两人的唇心滚动,谁也不服谁。

    一个月后,两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礼分为上午场和下午场,上午是夏式婚礼,下午是原住民式。

    在元珠岛上,夏式婚礼很简单,只有舵家族亲友参加,红妆红袍龙凤轿,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再夫妻对拜,洞房还没来得及送,就轮到了原住民复杂的传统婚礼。

    全岛人都来参加,热闹非凡。

    新娘必须全程躲在屋内,不让新郎接触。

    新郎则要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入门找到新娘,行洞房之礼,比特种兵的考核项目还要严苛,捕鱼、射击、骑马、攀岩,什么高难度玩什么。

    缇娜和成灼有些用力过猛,还给他设置了障碍赛,摆明了是要趁这位继承人一生才有一次的被刁难的机会,好好搞一把大的。

    “你们这帮臭小子!”太奶奶急得连戳玉杖,再这么玩下去,这重重孙子都要整迷路了!

    成灼和缇娜牵着手跑得飞快,不然太奶奶真要揍人了,他们跑到大马路上,摸着肚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以后不会也被这样报复吧?”成灼撑着膝盖,转头问。

    缇娜扑进成灼怀里,大笑道:“那你可要多练习才行!”

    好在,从小练习的凛冬经受住了整整五个小时的终极考验。

    他见到了自己心爱的新娘。

    不过,原住民婚礼还有一条奇葩规矩,便是宣布入洞房后,新郎和新娘三天三夜不能出房门,连露台都锁死。在元珠岛古老而传统的婚姻观里,只要能坚持七十二小时住在一起还保持甜甜的,那未来长达七十二年的婚姻一定会幸福圆满。

    所以这三天要用的、要吃的东西全都会提前准备好,除了电子产品。要知道在舵家族带来智能化之前,岛民可从来不接触电子产品。

    “这什么规矩啊?!我不要做饭!我要去潜水,去捕鱼!”穿着原住民彩色婚服的夏昼,费力地翻找着冰箱里的食材,后悔不迭。

    当初是谁劝自己要举办原住民婚礼的,还说特别新鲜特别好玩。

    凛冬像一条大尾巴狼似的,跟在夏昼身后,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别急别急,这三天我来做饭,你就负责吃喝拉撒。”

    “手机和平板没有也就算了,连本书也不给我们留,这漫漫长夜可怎么过?”夏昼撑着脸望向露台,依稀可见的一簇扶桑花在风中摇曳。

    她瞬间生出了一丝“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念头。

    “怎么过?”凛冬将夏昼纤细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自顾自按摩,嘴里问道:“你告诉我,一般的新郎新娘洞房夜怎么过?”

    夏昼瞪他:“人家只是一个晚上,咱们是三天好不好。”

    凛冬思考了一小会,摆出一个并不气虚的表情:“我也不是不行。”

    “……我不行!”夏昼抽出手,背过身去。

    “乖,今天可是新婚夜,不要再跟我犟嘴闹脾气了,好不好?”凛冬凑上去,咬着夏昼通红的耳朵,“都是我的错,我投降。”

    “投降签条约。”

    “入完洞房就签。”

    春宵一刻值千金,无论夏昼提什么要求,凛冬都会答应。

    “昼宝,你真的好烫。”

    夏昼的身体如炎炎夏日夏日那般火热与滚烫,凛冬却不再是寒冷的隆冬,不再寒霜铺面,因为夏日已经将冬雪悄然融化了。

    婚后的海岛生活,夏昼每日沉浸在蜜糖里。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和凛冬相爱,像这样光明正大地相爱,如今美梦真的实现了。

    但这句话可不能告诉凛冬。

    不然他会得意到天上去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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