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刚朝前走了两步,身后却忽地袭来一股重量。

    谢殷竟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上的酒气将她包裹起来,脑袋窝在她颈窝处,呼吸之间的气流全撒在脖颈上。

    他的怀抱滚烫,黎念脊背的温度逐渐升高。

    “大人,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黎念歪头,扶住他的手臂,“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白平川……是我最后的亲人了,”谢殷说话时,双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肌肤。

    黎念心底一咯噔,白平川若是他最后的亲人,也就是说,他最后的亲人也离世了。

    他是因为这个喝酒么?

    所以,他在地牢说自己是来找白平川报仇的,只是忽悠纪砚的障眼法么?

    “站起来,好好说,”黎念指尖一弯,便有红线缠上谢殷,迫使他站得笔直。

    黎念转身,看向他,他依旧垂着脑袋,呼吸平静,胸口微微起伏。

    “谢殷?”

    面前的男人没有回话,竟是睡着了,高束的墨发垂在肩头,面色酡红,看上去竟还带着几分乖巧。

    黎念无奈扶额,抬了抬手,将他送回了房间。

    ……

    常日殿。

    雕栏画槛,微薄透明的纱帘随风而动,隐隐露出窗外的月色。殿内昏暗,唯两侧有两盏火烛,烛光摇曳。

    男人坐高台,身披黑袍,身旁放着一冰棺,他如痴如醉看着透明的冰棺。

    冰棺内,安然躺着一个女人,肤色呈现异常的白,眉如柳弯,长发披肩,生得花容月貌,却难掩岁月痕迹,眼角的细纹纵横。

    谢柏延抬手,指尖沿着冰棺,一笔一划地抚摸着女人的眉眼轮廓。

    轻声道:“褚儿,”

    底下汇报的人抬头望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心底发怵。

    门主如此,已非一日两日,这冰棺每隔一日就要换,打造冰棺的弟子没日没夜地赶工,眼底青黑。

    而且随着更换的次数增加,尸体的状况肉眼可见地越变越差,甚至会闻到尸臭味。

    但门主仿佛闻不见一般,甚至亲自为尸体更衣,上妆,甚至夜里,还会睡在冰棺上,与其“同床共枕”。

    他咽了咽口水,道:“门主,找到那叛徒的踪迹了,还有那个神女,他们都在苍羽峰脚下,派去的人多次在碧涯城看见了他们,”

    谢柏延一撩衣摆,站起身来,眼睑微抬,“苍羽峰?”

    若他没记错,传言那里有什么脏东西,近几日更是流传出怪物咬人的怖闻,这几月,江湖上的人都绕着那处走,怪不得找了这么久。

    倒是挺会藏的。

    “门主,我们是要……”来禀的人在脖子上一抹,暗示道。

    “愚蠢!”谢柏延剜了他一眼,若是杀了那女人,谁来救沈褚?

    “小的愚笨,请门主明示,”闻见谢柏延震怒的声音,伍剑颤颤巍巍跪下。

    “先给我盯着他们,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救褚儿,”谢柏延吩咐道。

    “是!”

    夜色悄然褪去,无人看见殿中的场景,冰棺在晨光下逐渐融化,谢柏延浑身被冰水浸透,却仍伸手,将女人从冰棺中抱出。

    温柔的,仔细的,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

    晨光透过朱窗,撒在床榻上,黎念翻了个身,抬手遮住了眼睛,可还未重新入梦,却发现光被遮住了,她警觉,“谁?”

    指尖的红线蹭地一下便横空戳去,榻边站着的人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红线。

    “无常大人,手下留情啊,”

    床榻边,瘦弱的女子一个侧身,踝上的铃铛便转个不停,暗红色的裙摆绽开,恍若一朵夺命的彼岸花。

    黎念抬头看去,那人斜挎一布包,缀着流苏,腰间挂着一式盘,上面纂刻着黎念看不懂的图案,她眼睛小小的,面容不过巴掌大。

    “云柳?”黎念翻身坐起。

    “是我,大人,”云柳抬手,算做打了个招呼。

    “几年没见,你倒是不生分,”黎念手指一勾,云柳便被控制着出了门。

    云柳,是一代巫娘。

    巫师一族,在人间早已销声匿迹,她是唯一的传人,是黎念游历途中救下的。

    这姑娘性格俏皮古怪,偏生算东西极准,无论黎念搬到何处,她都能找到。

    “嘿嘿,这不是想你了嘛?”云柳被控制着,嘴上也没听,屋外传来她的嚷嚷声。

    大厅中。

    “来做什么的?”黎念打量了云柳一眼。

    “式盘上说,我的真命天子就在碧涯城,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讨到我的欢心,”云柳点了点腰间的式盘,指尖落在铜制的边缘,发出轻轻的响声。

    “……”黎念握住茶杯的手有些僵硬。

    “我们一族就我一个传人了,再不找个男子,我这百算百灵的技术可就要失传了,”云柳坐下,眉尾微挑,“大人最近,可有遇到什么事?”

    “你说呢?”黎念淡淡道。

    语气虽平淡,但云柳也听出几分生气,“别生气嘛大人,我知道那人寻不到你,我才告诉他的呀,大人神通广大,他们不过会些功夫,哪能威胁到您呀,”

    黎念之前便猜测,是云柳告诉谢柏延,她有死而复生的能力的。

    她这巫师唯一传人的身份,放在江湖上,也是个香饽饽,能算到她在哪,又知道她的能力,除了云柳也没谁了。

    黎念端起茶杯,轻轻一抿,依旧没有说话。

    “大人,我错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若是不说,他得把我的式盘回炉重造,你知道的,这可是我的命根子,这个谢柏延,表面正道,结果竟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云柳见黎念没有说话,又眨眨眼道,接着气愤地锤了一下桌子。

    “大人定为我报仇了,对吧,你别不说话呀,柳儿害怕,”云柳知道黎念的能力,就想着让那谢柏延吃瘪。

    “现在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这声大人是白叫的,”黎念指尖在桌面上轻点。

    “我紧赶慢赶地从边西赶回来,就是来看您的,”云柳将手搭在黎念手臂上,笑眯眯道。

    “不是来寻真命天子的?”

    “他只是顺路,顺路……主要还是来看您,”云柳抬手,挠了挠后脖颈。

    黎念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云柳,”彪叔从正厅过时,看到熟悉的面庞,脚步一顿。

    “彪叔,”云柳抬眼望去,入目除了彪叔,还有一个七八岁的丫头,和年龄相仿的公子。

    “这位是云柳姐姐,想必红丫头还没见过,”阿彪介绍道,“这是小粉红,这是谢殷,”

    “大人新收的傀儡?”云柳抱胸上下打量着,附身看着小粉红,嘟囔道:“这小姑娘,能帮大人干啥?”

    小粉红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小朋友,啥也干不了的话,会被大人丢进乱葬岗喔,”云柳双眼一眯,悠悠说道。

    “别吓她了,”阿彪将小粉红挡在身后,无奈笑道。

    谢殷目光落在黎念身上,她沐浴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呆,昨夜在碧涯城中醉酒,记忆停留在院门见到黎念的那一刻。

    他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中的,方才问了阿彪与小粉红,都不是,那便只能是大人了。

    “看啥呢,”云柳见谢殷丝毫没注意到她这个外来客,而是目不转睛地望向大人,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大人生得的确好看,也不至于这般目不转睛吧,”

    黎念闻声,眼神对焦,与谢殷慌乱避开的眼神交错,没瞧见他微红的耳根。

    “云柳,”云柳见谢殷总算看向了她,伸出手臂,自我介绍道。

    谢殷望着她递过来的手,没有理会。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云柳讪讪收回手臂,“是不是该用早膳了?我可许久没吃过彪叔做的有焦味的粥了,”

    “你这姑娘,”阿彪憨厚一笑,“现如今啊,是红丫头做饭,”

    很快,五人围在圆桌上,桌上摆着清粥和几道小菜。

    “几年没见,院子里的伙食变这么好了,”云柳拿起竹筷,迫不及待动手,赶路的时候,肚子都快饿扁了。

    黎念揉了揉耳朵,院子里聒噪的人又多了一个。

    “大人,我等会给你算算,你的真命天子在哪,”云柳拍了拍腰间的式盘,“包准的,”

    “……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大人你且看着吧,”云柳擦了擦嘴角,掏出式盘,青铜的侧边闪着光,上面的指针微微转动,落在了某个方位。

    “这是什么意思,”谢殷目光落在式盘上,那指针不动了,他微微蹙眉。

    云柳一拍大腿,“不愧是大人,这指示的乃天上神仙诶,”

    天上神仙......

    闻言,谢殷捏住竹筷的手指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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