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承川啊,陛下决定的事,你觉得是我一个闲散王爷能改变的吗?”

    “当初若不是我一进望安,就被王爷的人捉了去,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机会知晓我这种无名小卒。”沈复回不敢怪罪靖远王,只敢暗戳戳的指责。

    靖远王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拍了拍沈复回的肩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放你出了望安,你和你娘以后难道要躲起来过日子吗?”

    沈复回无言以对。

    靖远王接着道:“答应陛下的事,就好好把它做完,于你的前途来说,这是好事。”

    沈复回语气低沉,他觉得皇帝只想让他送死,从进了望安开始,那满腔抱负已经被各种真相消磨的所剩无几:“连活着都不能保证,前途也只是空谈罢了。”

    “哎~说的什么话,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靖远王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于是安慰了这么一句后,不等沈复回再说些什么,便接着道:“这么晚了,寻我何事?”

    沈复回将陆成雪威胁他一事说了,靖远王来回踱了两步,道:“看不出,这陆成雪还挺重情的。”

    “请王爷派人去将阮姑娘接出来吧,要是她真跟陆相说了什么,我这细作怕是要做到头了。”沈复回现在骑虎难下,逃了,皇帝和相府的人不放过他,不逃,命运不放过他,他只能继续周旋在这旋涡里,搏一线生机。

    靖远王思索了一下,派人拿了王府的腰牌去凌海楼接人了。

    沈复回怕南州等急了,又出幺蛾子,便回到了中堂和他一起等消息。

    南州又用那种看犯人的眼神看着沈复回:“你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在沈复回看来,南州就是一个有点武艺的小孩子,陆成雪也就罢了,身份在哪儿摆着,居高自傲也说的通,可这小破孩离开陆成雪独自行动的时候,真跟他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沈复回瞧不起仆从,只是南州怀疑的眼神,像跟刺一样往他身上扎,令他浑身都不舒服,他好歹也是一路科考上来参加会试的,家乡的条件虽也没这望安好,可她娘也未曾叫他吃过苦头,他曾是多么明月清风的一个人啊,可如今,人人都怀疑他,又要怀疑他又要用他,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他,他难免心生怨气,可面对南州那张稚嫩的脸,狠话又说不出口了,只淡淡道一句:“如假包换。”

    南州“哦”了一声,便把眼神挪开了,看向门口。

    沈复回被他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心想:罢了,这就是个爱装大人的小孩子,我跟他计较什么。

    一会儿功夫,王爷派去的人就回来了,只是没接回阮辞。

    他得了王爷如实相告的命令,才来给沈复回回话:“大理寺卿怀疑有人透露了他们办案的消息,已经派人提前封了凌海楼,楼里的人都被押入了大理寺监牢,等明日天一亮就提审。”

    南州听后,皱了皱了眉,即使心里有疑问,也没再开口。

    两人回相府后,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陆成雪。

    陆成雪听完便叫沈复回回他的房间休息去了,只留了南州问话:“他可有异样?”

    南州摇了摇头:“除了王爷单独见了他,别的并没有问题。”

    陆成雪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都未休息好,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来:“南州,你说阮辞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留在凌海楼?”

    “我不知道。”南州如实说。

    “罢了,你去睡吧。”

    “你也睡。”

    陆成雪“嗯”了一声,想让南州放心,可她哪里睡的着。

    她估摸着陆渊的起床时间,想赶在陆渊上朝前在探听一点消息。

    陆渊起来的时候,天未亮,他一推门,便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背影跟方姝柔一模一样,陆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上前两步。

    陆渊一开门,陆成雪便听到了动静,她站起来,转过身给陆渊行礼问安。

    陆渊立刻收起了自己伸出的手:“天没亮,在这儿装神弄鬼,像什么样子。”

    陆成雪只是在院子里等父亲起床,哪里装神弄鬼了,真不知陆渊的怒气从何而来,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陆渊要赶着上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直截了当道:“父亲,可否再告知女儿一些具体消息?”

    “晚上回来再说。”陆渊留下这句,就要走。

    陆成雪连忙跟上一步:“父亲。”

    陆渊更生气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你干脆认阮家那姑娘为父亲好了,整日胡闹,除了问她,你是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不是的,父亲,等阮辞平安了,女儿以后就乖乖在家,听父亲安排。”

    陆渊哼了一声,虽不满,还是多说了句:“凌海楼昨晚被封了,里面的人都在大理寺,现任大理寺卿是皇上新提拔的心腹,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你且安心等着,我说了帮你救人,你连爹都不信任了吗?”

    陆成雪没说不信,但是大理寺卿只听命于皇帝的话,那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她还欲开口。

    陆渊这次一点机会不给她,严肃道:“你若不安心在家等着,爹就不管了,你想怎么折腾都行。”陆渊说完,甩了下衣袖就走了。

    陆成雪只好回自己院里。这几天她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可一点有用的事都没做成,难道真的要手握重权,才能随心所欲吗?

    ……

    大理寺卿齐玉,年芳27,是大梁王朝自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一大早,便将今日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

    由于凌海楼人数众多,挨个审问的话,估计要审问很久,便组织了各部门的闲人一起审理,连告假的也给叫回来了,又将凌海楼众人按管理层的组织架构分类,重要的人,齐玉亲自审理,次等重要的交给少卿、寺丞等。

    常如景打着哈欠问一个同僚:“什么情况,李大人一早便将我叫来,说案子人手不够,休沐延后。”

    “你前几日跑别的案子,可能没留意,还是凌海楼的事,那两个知府供出了好多人,陛下震怒,亲自交给李大人来查,连刑部都得听李大人调遣。”

    常如景打起了精神:“好啊,我在这大理寺待了许多年,每次都被刑部压一头,这下终于可以出口气了。”

    同僚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常如景:“这还是常大人吗?”

    常如景是大理寺的老人了,此人做事认真细致,爱钻牛角尖,对职位晋升没什么大志向,只醉心于案子。这种人若得伯乐赏识,那便能飞黄腾达,若是无人问津,那他就是个大麻烦,很多人都嫌他烦,明明都了结了的案子,他若是觉得哪里不对,便要拉上众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因此,大理寺的很多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大理寺的边缘人物,能说的上话的少之又少。如今,从他口中说出想要跟刑部一争高下的事,足够让人震惊了。

    常如景笑笑:“走了,看看有什么安排。”

    花音等人作为凌海楼一众管理人之一,她要由李玉亲自审问。

    李玉身穿黑色官服,头戴官帽,面容隽逸,眼神犀利,他坐在正堂上,一看就是秉公办事的主,谁看了还敢开口求情,那才叫让人佩服。

    花音被带上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怯弱,她噙着笑,轻声细语的,半蹲着腿,用那种女人侍奉男人时才用的礼,给李玉请问:“奴家见过大人。”

    李玉丝毫不为所动,自然也不会怜香惜玉:“跪下。”

    花音装着受到惊吓的样子,连忙跪在地上:“大人,奴家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这里是要跪的。”

    李玉没理会她的撒娇,依旧是冷冰冰的口吻:“凌海楼用女子的身体和金银财宝贿赂地方官员,你可知罪?”

    花音一副吃惊的模样:“奴家知罪,请大人饶命。”

    “把你知道的一一招来。”

    花音几次张口,似是不知从何说起,右右为难,眼看要哭出来。

    李玉一皱眉头,眼神充满了不耐烦。

    花音观察着,觉得他快要忍到极限了,才缓缓开口:“奴家奉命烧毁一些账本和东西,才无意间发现里头似乎有小秘密,就偷偷把一些东西藏了起来,但也不能全藏,东西太多了,怕被发现。昨日已悉数上交,奴家不敢隐瞒。”

    “你的意思是这凌海贿赂官员的事,你也是才知道?”

    “是的,大人,奴家自小沦落风尘,也就是凭着几分姿色才在这青楼有了立足之地,最多赚一些银两,这勾结官员之事,奴家也不懂啊。”

    李玉冷笑一声:“你什么都不懂,还能稳坐凌海楼管事姑姑一职五年之久,你觉得我信吗?”

    “大人,奴家自小在女人堆里打滚,那女人家的小心思,自然精通,在凌海楼管理几个年龄不大的女子,我还是拿手的。”花音这话说的不假,不光管理几个女子拿手,管理起男子来,她也不逊色,可这不能说。

    李玉不知信了没信,又问道:“你可见过凌海楼的掌柜的?”

    “不曾见过……说起来也奇怪,掌柜的好像从不来凌海楼查账,更别说见这里的女子了。”

    “不来查账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无意间的得知的,两年前,无意间看到送到仓库的账本落了厚厚的灰,便觉得好奇,于是留心观察了下,账本几乎都是记完一本直接就扔到库房去了,从此在无人问津。”花音这话没有作假,初来她还觉得奇怪,但聪明如她,就算再好奇,她也不会明目张胆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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