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离开大理寺不过五日,便有人施压。

    户部尚书张启在朝堂上启奏:“陛下,凌海楼案迟迟不结,上百号人羁押在大理寺监牢,每日的支出只增不减,就这一个月,已经递了五回申请,要求增加部费,每递上来一次,我们就要重新计算各部所有的部费,平衡开支,若是每个部门多来几次,那户部就不用做的别的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咳了两声,以往的案子,从未涉及过这么多人,且结案也迅速,要么斩立决,要么发配劳作,上百号人就算每日只吃些稀饭,日子久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初确实忽略了这点。皇帝咳完,扫视了一下众大臣:“这案子确实拖了许久。齐玉如今不在,等他回来,朕让他给你个交待。”

    “陛下,齐大人要是半年不归,户部难道要一直服侍大理寺?”张启这话说的够难听,按大梁律法,各部都是平等的,相互协作,相互制衡,哪有一方服侍另一方的说法。

    刑部尚书谭书堂趁机道:“陛下,齐大人此刻不在望安,大理寺又没个能管事的人,刑部愿意为大理寺分忧。”

    常如景本来不用上朝的,但他现在暂代大理寺卿,又被齐玉要求,每日来朝堂上听别人的议题,也就来了。

    他有前几日的经验,本来今日也不打算发言,没想到户部尚书竟然提起了大理寺,更没想到,刑部又要来插一脚。

    常如景上前一步,先给皇帝行了礼:“陛下,臣保证,大理寺的部费与往常一致,今后绝不给户部添麻烦?”

    “你是何人?”皇帝看着常如景眼生。

    “臣大理寺寺正常如景,齐大人外出,任属下暂时管理大理寺一切事物。”

    张启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寺正,也敢口出狂言,我且问你,你如何管这百来号人的吃喝?”

    常如景不慌不忙道:“属下自然管不了那么多人的吃喝……”

    “那你是要他们饿死?”

    “属下不敢,总之,属下保证,以后绝不给户部添麻烦就是了。”

    张启还欲说些什么,被皇帝打断了:“常寺正,朕且信你能处理好大理寺的事物,只要不违背大梁律法,你用什么方法都成。张卿,这些时日辛苦了,至于大理寺怎么使用他们的部费,你就别操劳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张启也不好再说什么,道了声“是”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谭书堂看皇帝的意思是不想刑部插手,也不再开口了。

    下了朝后,有好事者难免好奇,主动来跟常如景攀谈:“常大人究竟有何妙方,能用原来的部费,多管百号人的吃喝,何不说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常如景道:“没有妙方,不过是说服大理寺的所有人,每个人捐出点钱罢了。”

    提问者惊的嘴巴都闭不上了,心里对常如景也更加看不起了,哪一个当差的不要养家糊口,给罪犯捐钱,是人家疯了,还是常如景疯了。

    见提问者不再说话,常如景行了礼便走开了。

    回到大理寺,他紧皱着眉头,让大家捐钱,自然是敷衍那好事者的。

    大理寺主簿温一见常如景一回来,就拿着账本找来了:“常大人,户部还是不肯批,账上的银子最多撑一周。”

    常如景道:“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温一看常如景面色也是一片愁云惨淡,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

    相府。

    陆成雪坐在凉亭了,抱着兔子,看南州教沈复回练剑,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两人淋了一身水,跑进亭子下躲雨。

    南州有些兴奋,主动开口道:“我教的怎么样?”

    陆成雪笑道:“不错,是个合格的小老师了,不过,别光想着习武,功课也不能落下。”

    “知道,我们说好了,上午习武,下午学习。”

    春雨拿来了巾帕,给二人擦水,调笑道:“从来没见过南州这么爱学习,连我都要被感动了。”

    南州听后,故意甩了下头发,把水弄到春雨身上:“春雨才喜欢学习。”

    难得气氛这么融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的笑容,陆成雪看向沈复回,想赞扬一下他,恰好沈复回也在看她,到嘴边的话,硬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沈复回假意看了眼别处,又转回目光,道:“腿怎么样了?还疼吗?”

    “无碍,你能把这二人教的爱学习了,还是有些手段的。”

    “都是小孩,好哄的很。”沈复回擦完水,将巾帕折好,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

    南州不愿意了:“你才是小孩。”

    沈复回道:“好好好,你是大人,我是小孩。”

    南州更不乐意了,总觉得沈复回是敷衍他,逗弄他,一声不吭的坐下来,吃起了果子。

    春雨想将巾帕收起来,陆成雪喊住了她:“春雨,别忙活了,过来一起坐。”

    春雨也不拒绝,将巾帕往空闲的凳子上一放,四人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边,闲聊起来,任凭四周是怎样的大雨,都搅不乱此刻温馨的氛围。

    陆成雪向南州问道:“何正还没回来吗?”

    此话完全没避着沈复回,沈复回不好光明正大的听,假意喝一口茶,不知陆成雪这是何意,难道他当了南州的老师,陆成雪就彻底信任他了?

    南州道:“快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陆成雪又问沈复回:“何正,你知道吗?”

    沈复回几乎是下意识的否定:“不知道。”

    陆成雪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淡道:“沈复回,你还是不诚实。”

    沈复回有些尴尬的喝了口茶:“确实不认识这人,只是听说他是陆丞相的义子。”

    陆成雪笑了笑:“以后就这么说话,我既然让你做了南州的老师,自然是信任你的,希望你有事也不要藏着掖着,我最烦口是心非之人。”

    沈复回答:“明白了。”他其实不明白,陆成雪为什么有时候很警觉,比如此刻,有时候又很大意,比如收留他当南州的老师。

    陆成雪摸了摸怀里兔子,感觉腿有些不舒服,就让春雨扶着她休息去了。

    这几日,陆成雪一直在等皇后以选太子妃为借口设立的学堂开学,可迟迟没有动静,倒是等回了何正。

    南州依旧拿着金条去跟何正接头,这次何正没力气跟他打架,被南州一招制服,连连求饶。

    南州冷哼一声,松开了他。

    何正揉揉肩:“小南州,功夫见长啊,我送的剑谱是不是挺不错的?”

    南州一本正经道:“说正事。”

    何正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递给南州:“从青州淘回来的宝贝,我看着合适你,拿着试试。”

    南州拒绝受贿,不肯接,重复道:“说正事。”

    何正哈哈一笑:“小南州,怎么这么不上道呢,你想想,你给我送了多少根金条,这把刀又不值钱,我挣了那么多,犒劳一下你,也是人之常情,等你长大就懂了,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礼尚往来,方能长久……”

    南州被他念叨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不肯接。

    “你不要我扔了。”何正说着就作势要将刀扔出去。

    南州又有些不舍,他刚才看见了,此刀虽短,但做工精良,已经开了刃,看起来锋利无比,刀柄上的花纹也是不常见的,甚是漂亮。南州拦住他,接过刀,又道:“我收下了,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何正感叹道:“小小年纪,怎么被教的这么死板。”

    南州不满的瞪着他,月光下,那张脸,竟与故人如出一辙。

    何正收敛了一下,道:“金远县的县令死了,齐玉未必能回得来望安。”

    南州疑惑道:“你不是去的青州吗?怎么知道金远县的事?”

    “去的青州不假,但我回来时拐道去了趟金远县。”

    “那你知道齐玉回不来,为何不留下来帮他?”

    何正指了指南州的胸口:“我帮你们打探消息,是有金条拿的,那齐玉,看着就是穷鬼一个,我为何要帮他?”

    南州刚因为何正送的刀,对他有了点好感,此时那点好感又荡然无存了,他想把刀还给何正,又觉得这样做很幼稚,何正又要说他小孩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握紧手里的刀,道:“还有没有别的?”

    何正想了一下:“魏县令是被暗杀的,有人想栽赃给齐玉。”

    南州记住了,又问:“你去青州就什么也没查出来?”

    “军粮一直到青州都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青州的粮价也未有波动,我怀疑被偷换的粮食,没流入市场?”

    “那你怎么不留下接着查?”南州接着问。

    何正有些奇怪,此次回来,南州的问题怎么变多了,以前都是他说什么,他就记什么,从不多言。

    “说呀,你看着我做什么?”南州没意识到自己这细微的变化。

    何正“哦”了声,接着回答道:“我有我的任务,至于其他的,自有别人来做。”

    何正又将打听到的望安的消息,给南州说了一遍,有些怀疑他能不能记得住。

    南州只留了金条和一个不屑的眼神的给他。

    “这么说,齐玉去金远县是为了查蓝宝石?”陆成雪坐在她房间的凳子上,端详着太子送她的簪子。

    “还有印泥。”南州道。

    “凌海楼先私刻了官章,可只有官章不行,还得有特制的印泥,这样的文书才能以假乱真。而特制的印泥也许是金远县私自制作的,因为它有朱砂矿,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但这并不能说明金远县与凌海楼有染,直到这金远县独有的蓝宝石,出现在凌海楼里。你说这凌海楼,费这么大周章,难道只为了倒卖区区一点军粮?”陆成雪听完南州的复述,将所有的事串联了起来。

    “我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沈复回?”南州虽然聪明,但到底文化水平有限,想不出来这么难得问题,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沈复回。

    “这才几天,你就跟他这样好了?”陆成雪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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