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的禁军也纷纷赶来救火,陆渊被救出来的时候,满脸污黑,衣服上有血迹,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他沉着脸问陆平:“怎么禁军的人也在?”

    “方才火势太大,他们看见了也不能不管。”

    陆渊看着眼前的大火,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

    傍晚时,阮辞遣人来邀请他,说是为了成雪,愿意告知皇帝的一切安排,陆渊信以为真,一走进阮辞的房间,便皱着眉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阮辞关了门,转过身道:“晚上睡不着,大夫开的安神香,不好闻吗?”

    陆渊没答,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说吧?皇帝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阮辞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此事说来话长,不如边喝边聊。”

    陆渊端起阮辞方才为他倒的茶,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会儿茶色,忽然,将茶往阮辞的脸上已破,眼神也变得凌厉:“就你这点道行,竟敢跟我耍花招。”

    阮辞任由脸上的茶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她也不在伪装,愤恨的看着陆渊:“你口口声声说错在皇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莲儿的命不是命吗?”

    陆渊冷哼一声:“为了个丫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真是小看你了。”

    “陆渊,你虚伪的忧国忧民形象,到底是踩着多少人的尸体伪造出来的,只有你自己知道。皇帝真的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害死我全家吗?”

    “哈哈哈,你一个孤女,糊涂一点不好吗,反正阮庭山都死了,你刨根问底有什么用?还能报仇不成?不如好好想想,你跟江家那小子的孩子,不是吗?”

    阮辞的手轻轻在肚子上抚摸了两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平安生下孩子的用意吗?想威胁江家,下辈子吧。”

    阮辞刚说完这句话,门外想起一声落锁的声音。

    陆渊立刻惊觉的走到门口,可门已经打不开了,他反身走向阮辞,手用力的掐上她的脖子:“你的同谋是谁,说?”

    阮辞因呼吸不畅,脸憋的通红,面对死亡,他反而平静下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陆渊,一起下地狱吧。”

    刹那间,门外燃起了熊熊大火,陆渊道:“是火油,香味是为了掩盖火油的味道。”他说完,将阮辞扔到地上,打算破窗而出,可窗户同样被锁死了。

    房子的四周都是火,紧接着“走水了,走水了”等嘈杂的声音涌向火源。

    陆渊对着门外喊了两声:“陆平,我在这儿……”

    阮辞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从哪儿取过一把刀,径直朝陆渊刺去。

    陆渊这点警觉心还是有的,他躲过了阮辞的刀,一脚向她的腹部踹去,阮辞顿时疼的蜷缩在地上,有血从□□流了出来,她感知到孩子的离开,顷刻间,额头全是冷汗。

    撞击声接二连三的传到阮辞的耳朵中,她等不急了,顾不得疼痛,捡起刀,又朝陆渊扑去。

    此时,室内也开始起火了,烟味抢得人喘不过气,陆渊暗恨自己的大意,也被阮辞纠缠的烦了,他怕火在大一点,他就彻底死在了这里,于是反手夺了阮辞的刀,一刀捅进她的腹部。

    阮辞一口血吐了出来的缓缓倒在陆渊脚边,她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的抱住陆渊的腿,想拖着他一同被大火烧死。

    陆渊逐渐开始胸闷头晕,烟雾和四周的温度,让他喘不上气,他一世精明,难道就要折在一个女子手里,都怪她近日戏演的太真,又是寻人给孩子起名,又是亲手做衣服,让陆渊误以为她真的为了孩子放弃了仇恨。

    陆渊看着火势越逼越近,缓缓蹲下了身体,脸色阴沉的可怕,他抽出阮辞腹部的刀,丧心病狂的又往她腹部插了十几刀,陆渊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溅上了血渍,看起来十分骇人。

    阮辞抽搐两下,倾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道了句:“陆渊,你不得好死。”

    这种临死前含恨的神情,陆渊见过太多次,有数不清人对着他说过这句话,可那有怎样,他陆渊这一辈子,锦衣玉食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了,女人孩子都有了,到底是谁不得好死?他竟癫狂的笑了起来。

    内室的房梁已经倒塌下来,陆渊不解恨,他一脚一脚将阮辞踹进火里,直到鼻头传来□□烧焦的味道,他才喘着粗气,望向四周,声嘶力竭的喊道:“来人……”

    “老爷,你在坚持一下,门马上就要撞开了……”门外传来陆平的声音。

    陆渊的皮肤开始有灼烧感,他拥有常人没有耐力,才支撑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一场大火而已,能耐他何?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向门口走去,刚准备用身体撞门,门就被柱子撞来了。

    有两个家仆从门外冲了进来:“老爷,我们来救你了。”

    一个家仆将水打湿的床单披到陆渊身上,另一个家仆护着他往门外跑去。

    突然,一个房梁从侧面砸了下来,陆渊眼疾手快的推开身旁的人去挡,另一个家仆受到了惊吓,竟然忘记了动作,陆渊阴狠的看他一眼,他才连忙护着陆渊走出了火海,只留下那个被推出去挡灾的家仆,被房梁砸的呻吟两声,彻底没了气息。

    火势已经被扑灭的差不多了,禁军头目吴良挣才赶到陆渊身边:“陆大人,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起了火?”

    “吴统领难道怀疑是我放火不成。”陆渊语气不善道。

    吴良挣虚伪一笑:“自然不是,大人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只怕是有人蓄意谋害。方才发现房屋四周有火油的痕迹。”

    “哦?是吗?”陆渊随口问了句,又看向陆平,“叫人去看看雪儿。”

    陆平得了令,吩咐人去了,再回来,看见陆渊极不耐烦的与吴良挣搭话,一边搭一边咳。

    陆平上前,笑道:“感谢吴统领的支援,否则这火也不这么容易灭,我家老爷死里逃生,我请了大夫,就等在一旁。”

    “那快点去看大夫吧,陆丞相身体要紧,只是这火场里的两具尸体,我要先带回去。”

    “吴统领,死的一位是我家姨娘,一位是救火的家仆,都是意外,就不麻烦统领了。”

    “陆管家是吧,我方才明明发现了火油,怎会是意外,我统管望安城内治安,相府深夜起了这么大火,陛下要是追究起来,我难辞其咎。”吴统领认真道。

    陆渊知道这吴良挣难缠,止住了咳嗽,开口道:“吴统领要带走我的妾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把家仆带回去交差。”

    这时陆成雪来了,脸上苍白:“父亲,您怎么样了?”

    “无碍。你回去休息吧。”

    陆成雪难得这么平静,她看向已经倒塌的房屋,鼻音浓重的问道:“阮辞呢?”

    陆平默默的低下头。

    不远处盖了白布的两具尸体,方才她已经看到了,强忍着伤心难过的情绪道:“父亲,我去看看她。”

    陆渊点了点头。

    吴良挣疑惑道:“这么大火,都没惊动陆小姐?”

    陆平道:“我家小姐晚间吃了酒,睡的沉。”

    吴良挣看着不远处陆成雪的背影,方才她的面色确实不好,与宿醉后的状态无异,但这并没有打消吴良挣怀疑的念头。

    此时,有手下来报:“吴统领,火已全部扑灭,无复燃的可能。”

    吴统领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渊道:“既然没什么事了,吴统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陆平,拿些银子来,犒劳一下禁军兄弟,今晚麻烦他们了。”

    吴统领与陆渊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那就不打扰陆丞相,若是有需要,招呼我一声。”

    吴统领走后,陆渊道:“方才救我的那个,连夜送走。”

    陆平立刻懂了陆渊的意思。

    这时一位守卫来报:“老爷,有人趁乱夜闯书房。”

    陆渊心中一紧,立刻朝书房走去,边走边问:“人呢?”

    “打斗中,死了。”

    陆渊怒道:“废物。”

    守卫立刻低下头,府上若来刺客,一定要抓活的,这是陆渊的交待,这次他眼睁睁的看着刺客死在了他的面前,这罚他是一定要领的。

    相府外,吴统领捏着手中被火烧的漆黑,微微有些变形的刀,问手下孟棋:“你说这刀是用来杀谁的?”

    孟棋道:“应该是那位妾室用来杀丞相的。”

    “可惜,没能将尸体带出来。”吴良挣惋惜道。

    “这又不关统领的事,我们何必趟这趟浑水。”

    吴良挣一笑:“走吧,咱们去给齐玉送份大礼。”

    ……

    陆成雪的手颤抖着捏住白布的一角,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掀开来看。

    沈复回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别看了,她应当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陆成雪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的松开了手。

    她站起来,神情哀伤的看向沈复回:“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回自己房间待着吗?”

    沈复回低声道:“我有点不放心。”

    大概是方才哭够了,陆成雪此时眼睛通红,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在信里都交待的清清楚楚,我应当尊重她的选择,不哭不闹。”

    “你也回去休息会儿吧,明天还要办丧事,有的忙。”

    “我父亲不会给她办丧事的。”陆成雪笃定道。

    沈复回道:“我们给她办。”

    陆成雪有些意外的看向沈复回。

    沈复回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目光:“陆丞相知道你与她姐妹情深,不允许你在府里操办,也没说不让你在别的地方办。”

    陆成雪被哀伤冲昏了头脑,此刻才恍然大悟,阮辞也一定不想以妾的身份,藏在陆家的坟里。她淡淡道:“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就坐在这儿,再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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