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陆平畏罪潜逃,吴良挣亲自去押了人到殿前,陆平一眼看到那两个杀手,便跪下认罪了:“罪奴参见陛下,这两个人确实受我指使,老奴一个要饭的,要不是陆相,早就饿死了,齐大人明里暗里排挤我家老爷,我家老爷大度,不与他计较,可齐大人变本加厉,竟要栽赃老爷,老奴实在看不下去了,才雇凶杀人,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只为报恩,若是此事牵连了丞相,老奴死不足惜。”

    陆渊痛心疾首的看向陆平:“你这是何苦。”

    陆平回望了一眼陆渊:“丞相一世英名,差点为我所累,还请不要怪我。”

    齐玉冷眼看着唱曲儿似的主仆二人:“又是这一招,当初韩子岩死的时候,陆相也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怎么陆相身边全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

    陆渊并不理会这种冷嘲热讽,现在该是他深明大义的时候:“陛下,臣有罪,臣教导下属无方,又对皇子动手,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站在大殿最外层的十个百姓,仍旧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已经分辨不出谁对谁错了,感觉任何一个讲话都有他的道理,难道这就是官与民的区别?

    皇帝看了眼齐玉,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凌海楼案诸多疑点,若不详查,难以服众,陆卿暂押回府,没朕的命令,不得外出,等大理寺和刑部复核审理后,再做发落。”

    皇帝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求情:“陛下,万万不可啊,陆相劳苦功高,一生为国忧民,怎能受奇耻大辱。”

    皇帝不高兴的看着说话的朝臣:“那你说怎么办?”

    “查案是应该的,可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将人拘起来,不如一切照旧,齐大人依旧查案,陆相该上朝上朝。”

    “对。”

    “陛下,孟大人说的在理。”

    “……”

    一时间有一半的人跪下来求情,看来陆渊使的金银珠宝奏效了。

    皇帝一眼看下去,都是眼熟的人,难道他的半壁江山早就归陆渊所有了,若是今日不随了他们愿,他们岂不是要联合起来罢官?

    他一口血喷了出来,吓得周喜平连忙上前,皇帝将他挥开,用金色的帕子擦了一下嘴角,他看着跪在他身前的众人,声音依旧威严:“好,听你们的。”

    众人一下没反应过来,皇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突然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动到了他身上,连皇帝都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笑完之后,上前一步,神情严肃:“陛下,方才求情的人,臣都替陛下一一记下来了,他们是收了陆渊的钱财才替陆渊说话的,为官不为百姓做事,收受贿赂倒是做的娴熟,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此话一出,有年轻的沉不住气的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不过是顺势而为了一次,难道就被抓住了把柄?

    孟大人道:“杜大人甚言,我等只是按律法行事,怎么就贪污受贿了?”

    吏部侍郎杜明瞪着孟大人:“甚言的该是你孟大人才是,你敢说你没有收陆渊的钱,我都不用去查,你只要敢对着天起誓,你没收钱,我给你磕头认罪?”

    “你……”

    皇帝拍了一下桌子:“朝堂之上,你们在干什么?”

    杜明从胸膛中掏出昨日送到他府上的金条,整整两根,杜明就是当官当到死也赚不了这么多,他面露讥讽:“陛下,这是昨日李大人送到我府上的,说是要我今日在朝堂上为陆相说话,臣问他要说什么,李大人说你看明日别人说什么你就知道说什么了,我假意收下,就是为了看他有何意图,真是意想不到啊,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这赤裸裸的金条,要搜刮多少百姓才能攒的出来,他们轻轻松松就送出手了,请陛下严惩不贷。”

    “呈上来。”皇帝的声音隐忍着怒气。

    周喜平连忙将金条接了过来,递给皇帝,皇帝看过后问:“李大人,此言属实?”

    朝堂上有好几个李大人,故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杜明嗤笑一声:“李卓大人,陛下叫你呢。”

    李卓被摆了一道,记恨杜明的同时,也非常惧怕,他颤颤巍巍跪着爬了两步:“是黄大人指使我的。”

    就这样跟点名似的,一下牵连出好几个大人,都是跪在地上一起给陆渊求情的。

    好一出精彩的贿赂大戏,皇帝将金条丢到陆渊面前,金条滚了几圈,发出不小的响声,最后停在了陆渊的脚边:“陆卿,陆相,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渊盯着那金条,想起了唯命是从的韩子岩,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人都死了,还能给自己挖下这么大个坑,他也是心急了,怕齐玉真的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才行了这一步的棋,也怪收他贿赂的人太多了,中间混上一两个莫名其妙的人,他也难以分辨,他挤出几滴眼泪:“陛下,臣也是一时糊涂,生怕陛下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才做了这等愚蠢之事,请陛下明察,臣的钱皆是夫人带过来的嫁妆,臣的夫人早在九泉之下等候多时,若不是惦念着唯一的女儿会没了依靠,臣也不会一时糊涂啊。”

    陆渊说的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有多爱的他的亡妻,多爱的他的女儿。

    杜明撸了一把他的胡须,他虽年纪大了,但不是傻了:“不管这钱出自何处,贪污受贿,按律当斩。”

    这要是真斩了,明日上朝就得少一半人,皇帝自然不会这么行事,如今他要对付的只陆渊一人,他沉默了半晌,看着战战兢兢的半群人:“今日之事,牵连甚广,齐卿给朕查清楚,主动坦者,从轻发落,臧着掖着的,一旦查明,斩立决。”

    “臣遵命。”

    皇帝又看着陆渊:“陆相行贿,收押大理寺,等一切脏款查明来源,再做发落。”

    这下求情的人,也不敢再出声了,生怕落得个斩立决的下场。

    陆渊擦了擦眼泪:“谢陛下。”

    齐玉对于这个结果是相当满意的,他原本以为,凭手里的证据,并不能把陆渊怎么样,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杜明,一个杜明就把陆渊定死在了行贿的耻辱柱上。

    皇帝又开始咳了,他苦苦撑了这么久,还真没白费力气,曾几度以为,这次不能将陆渊绳之以法了。

    周喜平站了出来,替猛烈咳嗽的皇帝发话:“有事起凑,无事退朝。”

    齐玉估计着皇帝的身体,这下又有些犹豫了,可陆成雪说要祝他一臂之力,他思考着,是趁机行事,还是留个后手,毕竟陆渊太狡猾了。

    皇帝还在咳,众官员无一人出声,那十个百姓中的女子正欲发生,被齐玉打断了。

    “陛下,臣还有人证。”

    齐玉与陆成雪商量好了,以人证的方式带她上朝,击鼓鸣冤的话,大家会以为她在胡闹,陆成雪原想堂堂正正的鸣冤,听齐玉这么一说,觉得颇有道理,便同意了。

    陆成雪今日穿了一身雪白,她在额头上绑了孝带,未施粉黛的脸看起来有些凄美,她缓缓的走向大殿中央。

    陆渊立刻呵斥道:“陆成雪,这里是朝堂,你胡闹也要有个度。”

    陆成雪并不理会盛怒的陆渊,她给皇帝磕了头:“陛下,民女有冤。”

    基于赵承安非常喜爱陆成雪,皇帝则非常厌恶她,看着她这幅哭丧的打扮,皇帝怒气直冲天灵盖,这对父女真不是神油的灯,但他还是押着怒火道:“你有什么冤?为何不报官?”

    “民女要状告父亲杀害我母亲。”陆成雪直言不讳道,她等这一日等了许多年,她来不及看旁人错愕的眼神,来不及再多说几句周旋的话,她要为方姝柔鸣冤。

    此言一出,连齐玉都微微瞪大了双眼,这就是陆成雪死活不愿透露的真相。

    陆渊怒了:“你胡闹什么?还不快滚。”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绝非胡闹,请陛下明察。”

    有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陆成雪,有人看笑话,有人生出一股钦佩之情,就连三皇子也默默收敛了看戏的心态。

    皇帝又咳了两声:“陆相,你莫激动,听她把话说完。”

    “民女七岁那年亲眼看到父亲与母亲争吵后,父亲拿弓箭刺穿了我母亲的胸膛。”陆成雪的眼睛有些发红,但她的坚强不允许她此刻掉出眼泪。

    “七岁?那么小的年龄,如何记得这么清楚?”皇帝问。

    陆渊插话道:“陛下,她一定是被有心人挑唆的,否则一个七岁的娃娃,怎么可能记得这种事,她就是记恨我太忙了,从小没怎么陪伴她。”

    陆成雪讽刺的看了一眼陆渊:“父亲,我今日敢上这朝堂,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为母亲鸣冤,你当真以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在这里胡说吗?”

    陆渊的眼睛血红,若不是在这种地方,他早就一巴掌抽到陆成雪的脸上了。

    “你有什么证据?”

    陆成雪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弓箭头:“这就是当年刺死我母亲的东西,我母亲一定是知道了父亲再做一些见不得人勾当,所以才与他发生争执,他忽然从桌子上拿了这东西扎死了我母亲。”

    齐玉眼尖:“陛下,她手里的箭头与我手里这支一模一样。”

    陆成雪接着道:“何止是一样,这箭头,在我府上还有许多,是母亲当年留下的证据。”

    “朕没听明白,你母亲已经死了,如何又把证据留给你的?”

    陆成雪看了一眼陆渊溃败的脸色,继续道:“民女猜测,外祖父出事后,母亲一直再查这件事是否是父亲所为,可能在某个环节查到了这些弓箭,于是拿着弓箭去质问父亲,二人争吵了起来,于是父亲为了灭口,就杀死了我母亲。而我,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仅靠猜测,并不能给人定罪,况且你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皇帝依旧不相信陆成雪的说辞,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能记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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