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时,时间还早。

    钟栗也在。

    见她回来,八卦地问她与黎先生聊得如何。

    还不赖。

    她心情愉悦地回:“挺好的。”

    酒庄的事务不多,早在出门前就处理完毕。

    整理一番后,安锦换了身真丝睡裙,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看之前未看完的书。

    钟栗倒好水搁在桌面,而后不打扰她,自顾自回了房间。

    安锦看得很快,娴熟地翻过一页。

    金融的东西实在无趣,哪里有酿成一瓶葡萄酒更令人满足。

    18岁时与爷爷约定的十年,如今已经过去八年。

    只剩最后两年,她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此后便要回到安盛集团,奉献一生。

    安锦颦了颦眉。

    没一会儿,手机有消息进来。

    安锦拿起一看,是贺娴发来的微信。

    [棠棠,在忙吗?]

    她及时回复:[不忙,娴姨有什么事吗?]

    娴姨:[明天是你生日?]

    安锦:[娴姨怎么知道?]

    娴姨:[上次在方家就听曼云提到过你是4月的,前几日我又问了曼云]

    娴姨:[明天来娴姨这里,娴姨给你过生日好吗?]

    娴姨:[我也叫了曼云过来一起]

    安锦:[好呀,谢谢娴姨,娴姨费心了]

    安锦在外过生日的时候并不少,大学时有跟同学朋友一起过,回国后有在酒庄跟大家一起过。

    这似乎是第一次,要去长辈家里过。

    虽然有些陌生感,但贺娴给她的感觉太过温暖,她欣然接受。

    -

    东方,太阳缓缓透云而出,将尚且柔和的金光洒向万物。

    一早便是个晴朗的好日头。

    生日这天,安锦早早收到了家人朋友们的祝福,她一一回复过去。

    然后一整天时间都忙着在北淮市竞赛的酒店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等忙完时,已差不多到了下午五点。

    安锦摸出手机,上头有黎生白半个小时前的未接来电。

    她很快回拨过去。

    “黎先生。”

    “忙完了就下楼,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嗯?”

    “不是要去浅月澜湾?”

    “唔,好。”

    想来应该是贺娴叫的。

    收了线,安锦叫上钟栗一起乘电梯下到负二楼。

    低调又古典的宾利慕尚早已泊在靠近电梯口的车位。

    那位熟悉的司机等在车旁,为二人打开车门。

    钟栗拘束地坐进副驾驶,安锦则娴熟地坐进了后座。

    忙了一天,陡然见到他清贵无双的模样,安锦眼睛都受到了洗礼。

    “黎先生,你今天真好看。”她再一次诚笃夸赞。

    油嘴滑舌。

    男人无波无澜地扫了她两眼,没有搭理。

    安锦也不在意:“久等了,走吧。”

    司机颔首,黑色轿车顺着熟悉的方向驶去。

    车厢后座,中控台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盒子。

    安锦坐进来时就发现了。

    日头未落。

    她侧头看他,散射光透过车窗覆膜,将那双眸子点成琥珀:“黎先生不知道我今天过生日?”

    他转过头,失去光线的琥珀又恢复成深棕色:“自然知道。”

    “那上车这么久了,为何都不愿意祝我生日快乐?”她存了心逗他。

    他陡然失笑,薄薄的眼皮褶线加深,薄红的唇上扬,像是被她打败。

    “本来是准备晚上再说的,但是你既然提前要了——”他认真看着她璀璨明亮的眼,“生日快乐,安锦。”

    安锦这才满意,笑道:“谢谢。”

    鬼知道坐在前头的钟栗支着耳朵听得有多心惊。

    老天,这位大小姐是这样追人的吗?

    这可真是……太撩了。

    黎生白用眼神点了点中控台上的盒子,示意她:“生日礼物。”

    意料之中。

    安锦嘴角微微上翘,纤长的指拿起礼物问他:“我方便现在看吗?”

    “自然。”他颔首。

    盒子打开,是一只理查德米勒白色女士腕表,单价近200万。

    中规中矩,她家中岛柜里已经有好几只类似款。

    但安锦还是诚挚向他道谢。

    她没有试戴,见他似乎也不在意。

    像是完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只要她收到了即可,至于是否喜欢、是否会使用,他并不关心。

    聊天到这里告一段落,安锦收好礼物。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忙了一天身体疲惫,她需要趁着这段车程闭眼养神。

    时间缓慢流逝。

    宾利慕尚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没有一丝颠簸。

    余光中,身边的人像是累极,靠着窗一点一点睡过去。

    黎生白微微偏头,幽邃眼从她细润如脂的面庞一寸一寸拢过。

    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看她。

    生日快乐,棠棠。

    他在心里附了一句。

    -

    安锦在到达浅月澜湾之前就醒了,朝窗外看去。

    正值日落,夕阳将那片白山茶点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脂。

    钟栗继那片西府海棠花海后,再一次见到这么盛大的花景。

    她悄悄将惊呼咽进肚子里,还记着自己坐在黎生白的车上。

    贺娴和方曼云等在会客厅,见他们到了,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浅月澜湾装饰得典雅考究,应是处处都按着贺娴的喜好来的。

    安锦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看得出壁上装饰的都是名家真迹,桌面摆的,外头也一价难求。

    会客厅挑高,为安锦做了些简单的生日装饰,不会太过盛大又足够温馨。

    两人一人拉过安锦一只手,满脸笑意地同祝她生日快乐,又分别送上各自的礼物。

    安锦将礼物抱了满怀,动容地看着两人:“谢谢娴姨、谢谢曼姨。”

    像是有两位妈妈。

    已经收了两份礼物,桌面却还有一份礼物。

    安锦有些狐疑,忽而听得身后有脚步声。

    转头一看,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缓步而来。

    如出一辙的深邃五官,窄而深的眼皮,不同的是,面前的人比黎生白更多了岁月的痕迹,成熟儒雅。

    是黎生白的父亲,黎绍钦。

    安锦在方家的宴会上见过,此时已经认出来他,礼貌问候:“黎叔叔好。”

    黎绍钦应了,带了温和的笑意:“不必拘束。”

    他上前拿起剩下那份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安锦。”

    安锦接过,笑着向他道谢。

    黎家的家庭氛围太好,这种热闹温情让人内心酸酸涩涩,又炙热滚烫。

    晚餐时,安锦面前额外多了一碗长寿面。

    其乐融融地吃完晚餐,吹完蜡烛,又吃了些蛋糕,安锦已经被撑到。

    黎绍钦将黎生白叫上了楼,只剩下四位女士在客厅消食。

    “棠棠最近似乎瘦了些,工作太忙了吗?”贺娴看她小了一圈的脸,蹙眉。

    安锦倒是没什么感觉:“最近比赛的事是有些忙。”

    她挑拣了些比赛的事情来讲。

    “你们可得好好注意身体,”方曼云也附和,“我看呀,小栗这段时间跟着你忙前忙后,肯定也累得不轻。”

    钟栗听到自己被点名,抿唇腼腆地笑了笑:“应该的。”

    “要不你们住到浅月澜湾来,家里人多也好照顾。他们父子平日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啊经常冷冷清清的,要是你们过来也能热闹些。”

    贺娴在一旁大胆提议,倒是将安锦吓了一跳:“娴姨,这不合适。”

    且不说她怎么能随便住进别人家里,就说站在金字塔尖的贵妇,各项事务、活动繁多,又怎么会一个人冷冷清清。

    “确实不太合适,”贺娴状似恍然,思索片刻又道,“要不,你住到春棠北园?”

    “那里本就是你家,既方便又有人照顾,我和你曼姨也能放心很多,平日里还能常往来。”

    春棠北园是她的这件事,黎生白应该不会主动告知,但以黎家的地位,会知道也太过正常。

    方曼云一听,点头:“这倒是好主意,你们两个小姑娘住酒店,我总归不放心。”

    贺娴也点头,那双柳叶眼盛满温柔地看着她,让人很难开口拒绝。

    但她并不太想住那里……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黎生白下楼了。

    安锦松一口气。

    贺娴见他,招招手:“儿子,过来陪我们坐坐。”

    贺娴见安锦没有立刻答应,知道她有顾虑,便意会,不再强人所难。

    话题就此被揭过。

    但不知怎的,没一会儿又聊到了安锦身上。

    “棠棠还没有男朋友吧?”贺娴状似不经意问起。

    方曼云替她答了:“没呢。”

    “那棠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安锦抬了抬眉,与坐在贺娴身边的黎生白对上了视线,很快转向贺娴:“喜欢——好看的。”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隐秘的视线交汇,他对她所表达的意思心知肚明。

    可她这样明晃晃的撩拨,他竟也八风不动,恍若未闻。

    钟栗正在喝水,明显还记得她在车里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到。

    “哎哟,好看的多了去了,还是得注重家世人品才行。”方曼云听了她肤浅的话,苦心劝解。

    “现在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喜欢单身,哪像我们年轻时啊,”贺娴也叹气,“我家里的也是,大的小的都不谈恋爱……”

    方曼云无儿无女,自是不能与她共情。

    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语。

    点到为止,贺娴见好就收。

    -

    回去还是黎生白送的。

    本让司机送就可以,但贺娴坚持,安锦没再拒绝。

    只是辛苦旁边的人,往返至少得两个小时。

    安锦想到刚才贺娴一连串举动,突然福至心灵。

    迟疑开口:“娴姨她……是不是……”

    “嗯。”

    她忽而笑得灿烂:“黎先生,你看,连娴姨都站在我这边。”

    “你要不要考虑——”饱满莹润的唇开合,是人鱼在蛊惑人心,“从了我啊?”

    黎生白胸腔震了震,笑得意味不明:“然后呢?”

    安锦:“?”

    什么然后?

    车内的疏冷气息愈发重了,来自旁边的压迫感明显更甚,安锦不明所以。

    难道,又惹到他了?

    男人慢条斯理敛了笑,下颌线寸寸绷紧。

    从了她,然后——

    当然是她很快感到厌烦,迅速抽身而退。

    那他呢?他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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