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最母亲的见面定在了安锦名下的中餐厅,在东洲市市中心,离陈最的住处很近。

    这一餐本由陈最做东,自然该他抉择,但安锦考虑到他母亲,也就是白宜兰的身体状况,提议在她名下的餐厅用午餐,可以让餐厅提前将为他们预留的包间里里外外清扫消毒,避免白宜兰在外接触太多病菌导致身体感染。

    白宜兰在接受肾移植手术后,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身体免疫力较常人更低,因此生活中需格外注意。

    见安锦考虑得如此妥帖细致,陈最无奈妥协,只坚持一定要让他埋单。

    以陈最目前的收入水平,在她这间餐厅消费小小的一顿不成问题。

    安锦欣然应下。

    几人都吃得清淡,为照顾白宜兰,在营养均衡的前提下又适当增加了含蛋白质菜品的比例。

    好在味道都不错。

    白宜兰近些年严格遵照医嘱养病,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还不错,一副温婉娴静模样,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美丽颜色。

    提起往事,她眼含热泪。对安家,她道是千恩万谢也不为过。

    安锦宽慰她,她和陈最有缘,她和她也有缘,且陈最本身也足够优秀,才足以支撑他们走到今日。

    白宜兰擦泪点头,重重地将身旁儿子的手握住。

    陈最也回握住她,那双温润的眼却看向对面的女人,压抑住其间的深情,笑意在唇角荡开,不太明显的晶莹一闪而过。

    用餐结束时,安锦和陈最才知,白宜兰今日有些轻微感冒迹象。原本应该尽快前往医院消炎,但为了与安锦的见面,她并未声张,最后实在忍不住咳嗽两声,才露了馅。

    陈最需要尽快带她去医院,安锦见状不放心,也一起跟去了。

    餐厅离白宜兰常开药的医院同样很近,不到20分钟便抵达。

    好在医生问诊后表示她的情况尚可,只需打消炎针并拿一些药。

    几人都松了口气。

    陈最忙着带母亲打针拿药,见安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与摩肩接踵的医院格格不入,先温声劝她:“棠棠,可能会有点久,要不你先回去吧。”

    安锦摇头:“没事,等你们一起。”

    来都来了,她想陪到底,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安排转到安家的私人医院。

    心脏在细细密密地疼,为她的妥帖。

    陈最偏头看了眼还有余位的休息区,示意安锦:“这样,你去那边休息区坐着等,好不好?”

    现下跟着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还得分心顾着她,安锦不再坚持,点头同意。

    安锦独自在休息区寻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下。

    午后时分,医院三层大厅内依旧热闹,病人大都行色匆匆。

    刺鼻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钻入鼻腔,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令人感到些许不适。

    安锦玩了会儿手机,终觉无聊。

    她环视起四周,最终视线定在了前方悬挂的电子显示屏上。

    显示屏上滚动播放着病人挂号信息、医院信息,还有……医疗公益广告。

    公益广告中的主角,正是黎止。

    没想到在医院还能看到黎止的脸。

    讲实话,安锦之前从未认真了解过他,这下才算是对他的人气有了深刻的认知。

    看着那略带熟悉的深刻眉眼,安锦突然不无聊了。

    抬手拍下一张屏幕照片——转手发送给[L]。

    再附言:[看到你弟弟了]

    安锦拿着手机,开始怀疑他这个总裁其实很闲……

    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看到消息,然后分分钟给她拨了个电话过来。

    心念一动,安锦又想起第一次在黎生白跟前提起想要黎止的签名,以及第二次向贺娴提出请求时,男人都不太好的面色。

    难道他刚才看到照片,奇怪的弟控属性又出现了?

    这样想着,安锦划开了手机接听:“黎先生?”

    “在干什么?”

    那道沉冷的音色乍然钻入耳朵。

    安锦存了心逗他:“在跟黎先生打电话啊。”

    对面轻笑一声。

    “黎先生呢?”问题又安锦被推了回去。

    “在公司。”

    “不忙吗?”问完才发现,好像是句废话。

    “嗯。”

    幸好满屋参加欧洲分公司跨国会议的高层没听见。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等急事,只见主位上的男人比了个手势,拿起手机就出了会议室的门。全场会议暂停,屏幕对面的参会人员也面面相觑,此前从未出现如此情况。

    黎生白近日时常自省,自己的耐心似乎差了许多。

    几日不见她的动静,在商场向来运筹帷幄的人,一时却找不到话题正大光明找她,会上突然收到她发来消息,就毛头小子似的抛下整场会议,第一时间打给她。

    尽管她发过来的内容让他不太爽。

    “黎先生好像和弟弟感情很好?”安锦并未见过两兄弟的相处,但黎生白的反应处处显示如此。

    哪壶不开提哪壶,对面的人只觉荒唐:“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只是感觉。”

    男人背对着会议室门,身姿英挺,一手持手机在耳侧,呵笑一声,也不解释。

    “黎先生有想我……”

    听筒对面女人的声音兀地被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走吧,棠棠。”

    男人本带了几分笑的脸瞬间冷下来,下颌绷出一道凌厉的线,连持手机的指骨也寸寸收紧。

    安锦本想撩他,话还未说完,听见声音下意识回头,是陈最扶着白宜兰在她侧后方叫她。

    待她转过来,陈最才发现她正在打电话,小声说抱歉,又问她是不是工作上的事需要忙。

    若是,他们多等一会儿也无碍。

    没有让病人等的道理,安锦摇头,笑道:“就是一个朋友。”

    起身之际,安锦冲电话那头的人道别,随即挂了电话。

    另一边,男人缓缓放下手机。

    指骨在机身棱角处嶙峋地凸起,那双矜贵的眸中似要酿起一场风暴。

    冰冷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候着的人,陆平会意上前。

    “能申请到今晚飞东洲市的航线么?”

    私人飞机申请航线至少要提前一天半……

    黎生白不是不知道。

    陆平硬着头皮摇头。

    “那买会后最近的机票。”男人很快决断。

    陆平称“是”。

    会议继续进行。

    众人只觉主位散发着一阵阵沉郁之气,越发战战兢兢地汇报工作,生怕哪里惹到他,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托他的福,会议比预计提前了半小时结束,有人夸张地伸手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

    黎生白和安锦一样,都是不爱发朋友圈的人。

    但接近晚饭时分,安锦罕见地在朋友圈发现,几分钟前他发了张停机坪的照片。

    定位——东洲市机场。

    安锦:?

    她错了,这人似乎忙得很。下午还在黎氏,这会儿就到东洲市了?

    定定地看了快一分钟,那个熟悉的备注又出现在手机屏幕。

    黎生白这会儿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安锦不明情况地接起:“喂,黎先生?”

    几乎她刚一说完,男人就问:“有空吗?”

    安锦:“?”

    “找你问点程宁的事。”

    程宁是引荐安锦去曲山品酒会的那位朋友。

    “怎么?”安锦依旧没厘清状况。

    黎生白怎么问到他这儿了?

    男人长腿迈上来接他的车,一面回她:“明天跟程家谈项目,听曲山说他是你朋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恍然。

    竟不知黎生白是这样的工作作风。

    不过……

    “黎先生这是要约我?”她的尾音像是有小勾子,直勾得人沉沦。

    喉结滚动,他应声:“嗯。”

    安锦抬了抬嘴角,勉强般:“行吧。”

    好在她今日本就出了趟门,妆还在,换身衣服便可赴约。

    -

    日落时分,安锦抵达东洲市地标最顶层的空中餐厅。

    这里被网友评选为人生中最不可错过的看日落打卡点。

    高跟鞋敲击地面响起清脆的声响。

    黎生白沐浴在露台夕阳中,敛好情绪,闻声回头。

    叫他日夜挂念的女人迎着霞光盈盈而来,薄裙拢住高挑而明媚有致的身躯,裙长至小腿,行走间裙摆荡漾起伏,像绽开的海棠花。

    他起身,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推回。

    这么主动?

    安锦十指交叉撑住下颌,看他回到座位,像是又重新认识他一次。

    “黎先生怎么也学人?”

    他不明所以地看她,目光锁在她脸上,有些心不在焉:“什么?”

    本就十分的容颜,在夕阳中呈现一片绯色,殊色无双。

    “包场呀。”安锦扬眉。

    黎生白这才明白她指的什么。

    这间餐厅一位难求,需要提前很久预约,他来得太急,只能使用钞能力。

    适应生呈上菜单,两人点好餐。

    夕阳将两人所在的地标塔完整地染上万丈霞光,连她们身处的露台,也无处不是橘红,绿植们在恣意地舒展叶瓣。

    这场景太过浪漫。

    安锦起身,趴在露台栏杆看这难得又短暂的景色。

    “黎先生,为什么和你一起总能看到美景?”

    北淮市那个夜晚,安锦与黎生白共享了漫天繁星。

    而今日,又是一场如此绚烂的夕阳。

    她趴在栏杆上,蒲柳似的纤细腰肢弯着,黎生白平视的目光落在上头。

    听她喃喃发问,他干脆起身,两步跨过去,在她身边站定。

    日头西落,红得似火的霞光渐渐褪去艳色,天地间的光淡了几分。

    她清晰地听见他问——

    “安锦,要不要和我一起看更多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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