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白这趟差出得急,快马加鞭连轴转了五天,紧接着又往回赶。

    陆平也跟着累够呛。

    但这几日黎生白睡得比他还少,面上的倦意更是肉眼可见,他闭嘴了。

    好在回程飞机上休息了好几个小时,状态倒是好不少。

    近来北淮市天气持续晴朗,下午四五点,将落不落的日头被飞机舷窗牢牢框住。

    才落地,黎生白就见曲山在几人的小群里问他什么时候回。

    刚回了句[刚落地],曲山的电话随即而来。

    他接起。

    “什么事?”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曲山却好长时间没见到他:“阿白,晚上组个局?”

    上次见面还是庆祝林卓交女朋友那晚。

    “不去。”他拒绝得干脆。

    “哎别呀,你好不容易出趟差回来,来放松下呗。”

    “忙。”

    宾利慕尚在机场地下停车场接上人,飞速往黎氏集团大厦而去。

    陆平坐在副驾驶,听身后传来淡漠声线,联想到公司里还有一堆待处理工作,内心开始疯狂哀嚎。

    大哥,求你了,歇歇吧!

    陀螺都没他转得快!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

    电话还在继续。

    曲山真是纳闷了:“最近什么项目这么忙?”

    他当然知道这人忙,但以前隔三差五至少还能约到人,最近这人不仅在群里安安静静,更是约都约不出来了。

    “商业机密。”对面冷冷淡淡。

    曲山:“……”

    他真是操了!

    就随口问一问,谁会窃取还是怎么的?

    “那明天?”

    “没空。”

    “后天?”

    “没空?”

    曲山都没脾气了:“那你哪天空?”

    “都不空。”

    “……”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老屈好事将近……这局怎么着也得组一次。”

    这事儿前两天就在群里公布过了,大家都等着他回来一聚呢,但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人根本没看群。

    确实,忙得都没时间睡觉了,哪里有时间看群。

    听他这么一说,黎生白屈起手指揉了揉额心,终于松口:“行。”

    曲山还未来得及说话,又听对面问:“能带家属吗?”

    “能啊。”这还用问?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小止休假回来了?正好我们也好久没见他了。”

    那头的人顿了顿:“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小止,他没回来。”

    曲山满头问号:“那你带什么家属?黎叔叔和贺阿姨?不好吧……”

    不是?好好的兄弟局谁带父母?还怎么玩儿?

    黎生白终是被这人气笑。

    “你笑什么?”

    男人无可奈何,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带女朋友。”

    “女朋友,当然可以啊,”那几个有对象的人都——

    等等!什么玩意儿?

    “女……女朋友???”曲山声音飙高八度。

    黎生白将手机拿离耳朵,等那阵惊呼过去,才又贴近:“不行?”

    “不是,你哪儿来的女朋友?”曲山不可置信。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没听说过?

    对面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

    曲山难得咬牙切齿。

    损友!叛徒!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大罗神仙,成了他的女朋友。

    “行行行!那就约今晚?”

    “嗯,我问问她。”

    “……”

    挂完曲山电话,宾利慕尚后座的男人又播出另一个电话。

    那日试探询问她的两句话,等了很久并未收到回复。

    以至于他好心情之余一直在自省,是否不该如此激进。

    对她,他该克制,徐徐图之。

    随即而来的出差,更让他没有时间思考。

    流星赶月不知疲倦地压缩时间,终于能提前一天结束回来,是想更早一些见到她。

    飞机上那十三个小时,除了睡觉和工作,剩下的时间,他都用来想她。

    拨出这通电话前,他还克制己身,想处理工作,晚点再找她。

    可当他听电话那边的女人温言软语,说有礼物想第一时间送给他时,心中那阵急迫几乎要穿透身体向她狂奔而去。

    他等不了晚点,就现在。

    陆平听了全程,还在琢磨今天几点能下班回去和女朋友煲电话粥。

    冷不丁听到后座男人赦令:“下车,今天不用跟了。”

    主路川流不息,挂着6个相同数字牌照的宾利慕尚打了右转灯。本就离得远的一众后车,更是集体减了速,让它畅通无阻地靠边。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辆豪车,他们还可能跃跃欲试碰瓷换辆新车。但这辆车尾那串数字只能让人歇了所有心思。

    开玩笑,谁敢?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宾利慕尚简短地停靠后,又飞快驶离。

    只留陆平孤零零地站在路边,重新叫了个车,面上的笑意却止也止不住。

    下班!

    -

    白日里只是画了个淡妆,因着晚上要见人,安锦上楼重新补了妆。

    又换了条墨绿色吊带缎面长裙,在外搭了件纯白薄丝披肩。

    钟栗早就识趣地自己闪了。

    正准备下楼,蓉姨来敲门,说客人到了。

    沙发上,是那个端方矜雅的男人。

    数日未见,他依旧清贵卓然。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他闻声抬眸看过来时,她依稀又闻到了那阵好闻的疏冷气息,直入肺腑。

    他起身等待她靠近。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几乎不能眨眼。

    披肩随意地裹在肩头,墨绿色的裙更衬得她冰肌莹彻,白得晃眼。眼窝上一片闪熠,那双眸子亮得出奇,香腮薄红,低饱和度的蜜色点染在唇上,看起来很好亲。

    喉结几不可见地滑动,又生生扼制住。

    他知道的,她亲起来是什么勾人滋味。

    安锦也在打量眼前的男人,见他眉目有不易察觉的倦意。

    她问:“什么时候到的?”

    自然不是指到这儿。

    “刚刚。”他言简意赅。

    她咬咬唇,也懊恼自己在电话里忘了问:“早知道不叫你过来了。”

    他嘴角绽出一抹笑,将桌面放置的礼盒递给她:“礼物。”

    刚刚只顾看人,竟完全没注意到还有礼盒。

    安锦瞪大眼睛,肉眼可见的惊讶:“怎么又送我礼物?”

    “出差给女朋友带礼物,我想应该是男朋友基本准则。”

    初夏的微风自门外而来,浓密微卷的发被吹乱。

    安锦抬手,将一侧脸颊旁的别到耳后。

    一抹淡粉随之显露。

    他垂眸。

    墨绿和樱粉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交织,像是仲春遗留下来最盛那一抹春色。

    视线相接,有隐秘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长久地回视他,霎时间思绪万千。

    随微风一起卷动的,还有她本就泛起涟漪的心湖。

    刚刚不经意间,她似乎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深情。可是,他怎会对她深情?

    她想要再次确认,可男人眼里甚是清明,再无其他。

    该是她看错了……

    盒子上的品牌烫金logo一眼能看出,是女士最喜欢包的品牌。

    她接过盒子,俯身放到桌上,一层层拆开。

    一只精巧的白色稀有皮女包,logo上嵌有数百颗细碎钻石,就连链条上也整齐地排列着方钻,在灯下闪着折射出耀眼的光,一如她的眼睑和唇。

    是品牌新出的款,全球不过15只,有价无市,一包难求。

    他说:“抱歉,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陆平说这个好。”

    陆平并不知道自己背锅。

    明明是惊喜,他嘴上却表达着歉意。

    她眉眼弯了弯,如皎月:“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从容笑道:“不必客气。”

    只是,这礼她是越来越还不完了……明明今晚是送他礼物的。

    安锦转身:“蓉姨——”

    蓉姨就等在不远处,闻声送上一个袋子和两个礼盒,又欠身离去。

    袋子里是他的西装外套和手帕,他随手接过,只微微瞥了一眼后放到桌面。

    “怎么买这么多?”他轻蹙眉头。

    指的是安锦还拿在手中的两个礼盒。

    “就两个,哪里多?不抵你送我之一二。”安锦匪夷所思。

    他应是对多有什么误解。

    拉过他的手,将重叠的礼盒放到他掌心。

    质感极佳的盒子贴着掌心,分量很轻,却让他情绪无端沉重。

    他不是看不出,她追求两性关系中金钱的对等和平衡。他送她多少,她便会等值回馈。

    即便不知道两个礼盒中的到底是什么,但他能猜到,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她说不抵一二,那后续定还会想方设法还赠予他。

    说得好听些,是对等。换句话来说,是客套。

    以她对他的喜欢,还不足以令她毫无负担地花他的钱、受他的礼。

    曜石般的眸隐隐划过烦躁:“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她漫不经心地应:“嗯,知道了。”

    见他久久不动,又催促:“快打开看看。”

    大的盒子中,一方手帕平整地躺在绒布上。干净、矜雅,一如他这个人。

    小些的盒子打开。

    一对精巧袖扣尽收眼底。袖扣椭圆,表壳钻石菱纹雕刻,细腻润泽的粉钻牢牢嵌在正中心,一如娇艳欲滴的西府海棠。

    男士与粉色一惯不搭,也少有人为其驻足,不然这对镇店之宝如何也不会落得个钉子户的下场。

    安锦一眼相中,只觉它柔中带刚的调性,与他清冷中透出的温润太过契合。没想过他在工作场合或社交场合戴,只是想送给他,无论它是被主人私下光顾还是陈列于岛台成为装饰品。

    况且,她还带了几分好奇。

    他面色平静地注视那对袖扣,看不出喜怒。

    安锦莞尔促狭:“黎哥哥,如何?”

    “帮我戴上?”他毫不犹疑,嗓音也不复之前的沉冷。

    手被拉住,小礼盒又被放回她手心。

    安锦呆了呆,本已做好他看一眼就客套收起的准备,哪知他主动要求戴上。

    北淮市的这个夜晚,月光比任何时候都明澈。

    两人相携出门时,她耳上的粉玉海棠花在月光下细润如脂,肩头钻链耀眼夺目。

    一只宽大手掌紧紧牵住她,晶莹剔透的粉在男人衬衫的法式六角袖头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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