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的日头最为毒辣,晒的树荫旁的小草恹恹欲睡,在微风中左右摇摆。

    三月雨季,惊蛰过后。万物萌发生长,抬眼望去,一片生机盎然之意。

    三月七,宜嫁娶。

    海杭市最大的宫殿酒店——“蔷薇”,此刻正张灯结彩,宾客满堂,只等订婚宴正式开场。

    张端柔一袭高定洁白长裙,发丝被木簪温柔的挽起,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端正沁柔。

    她言笑晏晏,仪态万千的招呼着岑张两家的宾客入席就座。

    酒店大堂内的雕花石英钟,正缓缓的流淌着时间,发出轻微哒哒的声音。

    距离订婚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可身为男主人公的岑矜……却无半分踪影。

    张端柔敛下眼帘中的一丝不安,转头望向半敞着门的国际会客厅里。

    岑家父母正在和前来捧场的生意伙伴交谈甚欢,彼此之间灯转闪离,觥筹交错。

    有着对方父母的支持镇压,想必今天的订婚仪式,定会顺利的结束。

    张端柔放心的移开视线,转身重新投入到迎客中去。

    “柔姐,这里有一个佚名花篮,上面还包着一封利是。”

    负责登记来往宾客的海清左手挎着花篮,右手从花篮中间靠近蕊心的地方,抽出红包,递交到张端柔手上。

    利是封采用的是特制的磨砂手感,上面还印制了寓意花好月圆般的美好图案。

    红包的厚度不错,目测差不多有四五千以上。

    张端柔点点头,这大概是她哪个不太熟悉的同学送过来的礼金,想要走点人情世故。

    至于佚名……大概婚宴结束后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将这个放进张家礼金的那一边,随后交付与我统一保管。”

    “好。”

    “那柔姐,这个花……怎么解决?”

    小助理愣愣的举高花束,询问着她的意见。

    张端柔只是随意的瞟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花也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花,花篮上面除了一张精美的贺卡,其他什么也没有。

    粉蓝色的玫瑰与满天一色遍布的红玫瑰不相适应,看了只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喧宾夺主。

    她微微蹙眉,不明白送来的那人所谓何意。

    “既然礼金收到了,那这花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就扔了吧。”

    张端柔扬起下颌,随手一指,示意助理海清将花扔在附近的垃圾桶上。

    柔美的花枝被人重重丢下,花束前绑好的精美蝴蝶结随之散开,朵朵盛开艳放的花瓣将中心的卡片顶出去,滚落到无人注意之处。

    来来往往的人们在大声贺喜,他们不知脚下还有着什么,大步直接踩上去,将其辗入脚下。

    地上溅起的泥沙石灰,瞬间将洁白的卡片玷污的肮脏不堪。

    这时——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了出来,越过众人的脚步,将其轻轻揭起。

    青年有着一双狭长的瑞凤眼,淡漠的眼眸看起来不悲不喜,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旁人或多或少的喜悦之情。

    他用手掌轻抚卡片,似乎想要窥见上面的只言片语。

    粗粝的沙石附着在纸张之上,正一点一点的磨蹭着人类柔嫩的指腹。

    可他并不在意,甚至还用身上名贵的西服轻轻的擦拭着,如获珍宝。

    卡片上所有黑印污垢勉强去除后,少女独有的娟丽字体映入眼帘,笔锋处还有些歪歪扭扭,实在不似成人般稳固。

    倒有些有点笨拙的可爱。

    岑矜垂下眉眼,将卡片小心翼翼的贴身收起。

    这一切全被前来寻他的林梓豪尽收眼底。

    林梓豪神色尽变,他看着好友这一流水行云的操作,惊的原地站住不动。

    岑矜转身,与他的视线对上。

    “陈卿呢?”

    许久未曾主动开口说话,青年的嗓音有些沙哑的低沉。

    清润的声线念起记忆中尘封的名字,颇带有几分无尽的缱绻温柔。

    “她来了。”

    岑矜一步步走近林梓豪,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你认识陈卿,对不对?”

    叶缝中折射出零零碎碎的日光,洒在青年人温润如玉的面容上。

    碎盖的发丝轻掩额角,岑矜眼型长的极好看,眼尾上扬弯而精致。

    几乎没有人相信,拥有这样一双漂亮眼睛的人,会是一位自闭症患者。

    青年的身量极高,宽厚的肩膀逐渐靠近好友,然后落在阴影笼罩在他的脸上。

    “我说的不对。”岑矜看着林梓豪强行镇定住的面色,轻轻开口。

    倘若只是简单的认识,林梓豪不会因为陈卿和他之间的关系而大变神色。

    林梓豪知道些什么。

    “她在哪?”

    岑矜敛下眼中的眸色,修长的大手贴合心口,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去摩挲着卡片的轮廓。

    心跳在卡片的影响下嘭嘭直跳,几乎是震耳欲聋。

    林梓豪和岑矜认识四年,早已习惯他性子冷不理人的特殊性,却没想到有一天可以从他口中得到这番异于常人的情感。

    岑矜默默的挡立在林梓豪面前,从不曾出现过任何波动的眼眸,此刻泛出几分茫然。

    “请……带我去见她。”

    几乎哀求的语态。

    他们太久没有相见了,久到……已经1926天都未曾听阿卿说过一句话。

    心中时常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情感,让他整个人不复冷静,异常烦躁。

    阿卿教过的,那叫——想念。

    想念犹如枯树抽芽重生,疯狂涨势,直至参天大树。

    林梓豪翕张嘴巴,几次开口,都还是不知该如何应付来自岑矜的恳求。

    他平复心情,经过一轮深思熟虑之后,方才艰难的开口。

    “你恐怕……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为、何?”

    “阿卿她……”

    “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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