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使团日夜兼程,沿涧沟一路疾行向东,第二天下午即已接近泾水之会,脱离了密须的统治范围。

    到了这里,使团暂时就算安全了,毕竟密人要反应过来,理清那些脉络,确定周邦使团的嫌疑和行踪,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经过这长时间的奔波,众人也已经疲惫不堪,又累又饿,亟需好好休整。行人仲干派出斥候,又在高处安排了望哨,确定还未有追兵,这才下令扎营就食。

    季姞和她的侍女也得到了一间幕帐,坐落在季丰主帐的后头,家宰觯安排好季丰,亲自奉着同款的食水前往侍奉。然而才进去不久,幕帐中立刻响起了一阵咣当声,夹杂着娇声喝骂,任谁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家宰觯有点狼狈的退出来,向季丰禀报:“贵女不肯用食。”

    季丰皱起了眉头。他这会正考虑着行军日程,想着在哪里能最大程度的以逸待劳,又该如何布置或设伏,没空理会季姞的那些小脾气。

    但整个队伍中,又只有他适合去劝慰,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方便和资格。

    带着家宰觯再次进入幕帐,一张倒立的矮几,两具翻倒在边上、洒了一地食水的铜鬲、铜卣立刻映入眼帘,其情形已不问而知。

    肇事的季姞,正气呼呼的跪坐在蒲草被褥上,见到两人进来,又是一阵清脆的喝骂问候。

    季丰也不惯着,直接招呼账外的两名扈卫:“与我取绳索来,依然将她绑起,堵住嘴巴。”

    “竖子你敢!”季姞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我有什么不敢的?就算在你密人的国邑,和你议婚的那义渠长公子,我敢杀得;整个义渠使团,我敢灭得,”季丰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真是小事一桩,“你要认清自己的处境,这会已经是密须境外,而你是我的俘虏。”

    说话之间,他放开目光望向季姞,刻意的在她胸腰之间逡巡,迫得她不得不缩起肩膀,转过身去躲避这肆无忌惮的目光。

    季丰心中暗笑,面上却依然紧绷着,话语中满是毫不在乎:“用不用食,饿不饿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过,我放开你的绑缚,是方便你起居用食。如果用不着,只拿来骂人,那就依然堵住嘴巴,你自己选好!”

    季姞的侍女见状,连忙伏地求情:“请贵人稍加宽待!小婢一定劝服我家公子!”

    是的,在这个时代,未出嫁的邦国君主之女,也称“公子”,而后世对一些地位较高人士的未嫁女儿,也一直有“女公子”这样的尊称。

    “最好如此,”季丰点了点头,吩咐这位侍女道,“你把幕帐里整理一下……宰觯,再去取两份食水,如果还打翻,那就让她饿着。”

    说完,季丰头也不回的走出幕帐,隐约又听见身后几句低声的喝骂声。但对见识过祖安生态的他而言,这些“竖子”、“无耻”什么的,只是一点小插曲了。

    晚间无事,使团众人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用过朝食,行人仲干留下几名预警的斥骑,整支队伍继续前进。() ()

    出发不久,即有豳京旧地的斥骑赶来,禀报说膂人那边已经做好准备,待使团到达豳京附近,即可渡水前来汇合。

    “这百余名膂人,或可成为我等击破追兵的助力。”季丰向参乘的仲干说。

    “内史想登其为众,充当徒兵、辅兵吗?恐怕无此必要,”仲干摇了摇头,“此行仅有五乘戎车,配以我周邦射士、甲士百人,足矣。膂人青壮虽多,然未经战阵,不识金鼓,适足添乱。”

    “为甲士、徒兵不可,为辅兵、疑兵则可。密人不知我等接纳膂人之事,必然迷惑上当,错判战局,或可为我等一大破敌之机。”季丰笑道。

    ……,……

    密人的反应速度不慢。义渠使团覆灭的第二天,发现周邦使团不辞而别,自家宗女也被掳走,立刻明白是周邦做下的事。世子岿大怒,立刻请命追击周人,夺回幼妹。

    他用半天的时间,纠集起二十乘戎车,一旅三行共三百名甲士,自带十日军粮,连夜向东疾行而去。

    如此轻装追击,密人的速度比周邦使团快了不少,次日的日中时分,即到达了东部境外,发现了周人前一天宿营的痕迹。世子岿命令加快速度,准备于第二天追上周人使团。

    继续前行二十余里宿营,有两批周人斥骑趁晚放火,密人疲惫失察,被烧坏了五乘戎车,纷纷扰扰闹了小半夜。次日虽然未曾从疲劳中恢复,但在世子岿的强令之下,密人抛下受损的车辆,依然向东沿泾水河谷继续追击。

    与此同时,季丰那边也已经选好了战场,乃是泾水南岸、离河道一里开外的一处斜坡。靠着斜坡,可以避免戎车对战,抵消密人三倍数量戎车的优势。

    在这个时代,戎车是最犀利的武器,冲击力强大,防护力突出,可近战可远攻,凭着高大的轮毂,对路面的适应力也是极强,小一些的河流都能直接越过。

    周人原本善于养马,又通过仲任带来的挚国工匠,改善了制车技能,其驷马重车尤其精锐,是周人近些年屡克戎人的强大倚仗。

    放弃戎车对阵,对周人并不容易。但季丰说得有道理,密须同样善于制车,其戎车虽不如周人精良,却也相去不远,三倍数量下足以在对阵中取得压倒优势,周人不能以短击长。

    选好了战场,戎车、舆车、辎车上不去,季丰传令直接将这些车抛在斜坡下面,只带着辎重、粮食和用水,占据了坡上的一处台塬地。

    这又是一個难以接受的命令。行人仲干提议把车藏好,免得为密人所得,季丰却表示,把这些车辆先抛给密人,可以让他们更加松懈,也坚定台塬上助战膂人的固守决心。

    只要获得胜利,这些车辆就能回到周人手中,不过是让密人暂时保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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