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有停下。出分的那天下小雨,季渊的心情再次变得灰蒙蒙。幸好有好事发生——叶亦逐传来喜报,他超常发挥上了一本,和宋逸约定,一起填报远方。少年人就该有自己的脚步,超逸逐风,呼吸为己。

    面对报志愿,季渊没什么执念的同时,也失去了方向。

    遇事不决。季渊心中冒出骰子玄学这样无厘头的密钥。想到这,回忆种种,她又感受到细细的针的存在。她笑,但无法释怀。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这是黎深的个性签名。大家总用这个嘲笑黎深爱装文艺,他也会搞怪故作深沉,“你们年轻人不懂。”

    此刻,春风不语。季渊闭眼,想黎深会朝哪走。

    那就拥抱风。季渊找到与自己跳动的心脏合拍的答案。

    最终季渊的第一志愿选择了有江的山城。涌动的江会包容一切悲欢,就像时间会打散每一份刻苦铭心的爱恋。

    真的吗。

    ——假的。海马体像是一张白纸,一段段无法复制的回忆不是在纸上写下铅笔字,而是折纸。纸可以恢复平整,但折痕永存。

    填完志愿,是否被录取、专业四年后的前景都不再是他们的课题。无法左右的东西没必要纠结。

    于是,他们放肆地跑远。

    第一站,重庆。

    季渊是乖乖的捧场王,叶亦逐热衷于搜罗好玩的好吃的,宋逸像小大人似的提醒他们带这带那……

    好幸福。

    [同频的好友是silver lining。]

    季渊把这个抖子热评转发到五道口技术学院预备役,带上一个搞怪的抱拳表情。

    群里在高一暑假后第一次活跃起来,三个人七嘴八舌畅想即将在重庆的自由快乐,跟痴迷于公众号算命的那群少年似乎没什么两样。唯一变化的是不会再有人艾特缺席的黎深。

    踏上旅程,季渊不大的行李箱里偷偷藏了黎深的日记。她不想宋逸叶亦逐重新提起那份悲伤。其实也无需刻意的谈及,播放器里随机切的郭顶,CCTV6有放起泰坦尼克号,蚌壳、豆浆……无数琐屑都是那细细的针。

    只是这日记,太过直白。

    季渊抱着它读了一遍又一遍,她得到了更加鲜活的黎深:在早点铺前与玫瑰零钱重逢欣喜不已的0135;睡不着就重看星际精灵蓝多多的记忆消除棒;懊恼彼此缘分不深的隔壁班同学;得知脑癌噩耗选择自己扛着,迫不得已才告诉叶亦逐,明明自己满心不安却害怕拖累家人朋友的黎深……其实他也不过十六岁。

    日记本上很多处是水痕过后褶皱的纸。这是小小黎深逼自己强大的罪证——在写日记时,悄悄地哭一场,再强迫自己期待太阳照常升起。

    每次季渊摸到泪痕下皱巴巴的纸,都不可控地以泪洗面。

    她总是看见趴在床头记日记的黎深,眼睛里噙满泪水却不允许它们流下,于是收笔起身关灯,在黑暗中让身体下一场暴雨。

    季渊无数次焦急拥抱十六岁的黎深,摸到的却只剩一本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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