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宫治有一个秘密,连双胞胎兄弟宫侑也没说的那种。

    开学那天迷蒙之间听到转校生说自己的爱好是吃饭时,自己稍微清醒了一点,看向了讲台上纤细的人影。

    啊……有点眼熟。宫治回想起昨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场景。

    因为学业不佳,自己又被叫到了办公室里听训,结果看到班主任的旁边站着一个女孩,旁边打扮得精致干练的应该是她母亲。女人一直对班主任说什么自己女儿学习不太好,性格沉闷,让老师多关照。

    宫治又将目光移向女孩,挺得笔直的腰背,略显冷淡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母亲对自己的「低评价」,如果忽略她攥着手提包带、用力到发白的指尖的话。

    女孩居然来到了自己的班上,除了那个像是玩笑话的爱好,就算抓住了女孩打量他的目光,宫治也并不怎么在意。

    引起宫治注意的是女孩的便当,精致又美味,而且——女孩在吃饭时的表情很享受,平时总是挺直的腰背此刻也放松地微微弓着。

    但宫治没想到她会和自己分享便当,犹豫又缩瑟的神情像是……兔子?

    嗯,和自己想的一样,女孩的手艺果然很好。

    宫治还注意到女孩似乎很喜欢自己这张脸,于是为了能长期吃到女孩做的午餐,他承认自己确实利用了这个便利和女孩成了饭友。

    但从哪里开始,就不再只是为了吃饭呢?

    或许是因为每天早上到校时就能看到放在自己座位上的字迹工整的作业——根本不像女孩母亲说的那样差劲。或许是上课时给睡觉的他放哨。或许是看到他和宫侑打完架后脸上的伤痕,出现在桌兜里的药水。

    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不想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于是他提出了让女孩去做排球部的经理。女孩神色犹豫,宫治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做不好,但他相信女孩。

    所以宫治用「一个月内乖乖训练不和宫侑胡闹」为条件、让北信介同意女孩来排球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有三周考察期。

    宫治一点也不担心女孩过不了考察期,因为他确信她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的。

    于是宫治就这样,擅自将女孩拉进了自己的世界。

    在女孩对着和他共用一张脸的宫侑生气,并且说出「我可不是因为宫侑同学你才做排球部经理」时,宫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开心。

    女孩在排球部和他预想的一样,做得很好,甚至连北信介都夸奖过她几次。宫治觉得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自己心中缓缓升起——是骄傲吗?

    关于「胜利便当」,宫治当然是故意的。

    对于运动系男生来说,一般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给自己做「胜利便当」,宫治没有告诉她,并且偷换了概念。

    至于问她用的洗衣液是哪款,也不过就是想知道总是萦绕在他鼻尖的、让他偶尔有些困扰的香味到底是什么味道。

    而现在——

    女孩低垂下的脖颈因为纤瘦的缘故,可以看到脊椎骨一节一节的突起,给蔬菜打光的刺眼的灯光照得白皙的皮肤甚至有些透明。认真挑选蔬菜的样子在宫治看来恬静又有魅力。

    好像新婚夫妇逛超市。

    宫治莫名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这让他感觉到每次吃完女孩做的便当后,胃部沉甸甸的幸福感。

    于是在宫治听到女孩问他时,脱口而出

    ”——喜欢。”

    13

    ??

    挑选着蔬菜的你忽然手一抖。

    “啊?”你颤颤巍巍地把目光移到自己旁边的宫治身上。

    “我说你做的便当我都喜欢……”宫治懒洋洋地移开了停留在你侧脸的目光。你点点头,努力平复刚刚的心悸。

    “也喜欢你。”

    如同惊雷一般,宫治这句话重重砸上了你的心头。你感觉自己在听到的瞬间似乎连血液都开始倒流。

    “要交往吗?”宫治注视着你,你能清晰看到他的眼睛是那种暖调的深灰色。

    和之前任何一次对视都不一样,没有任何引诱,只是询问着「要不要交往」,语调奇特的关西腔里还带着两人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又淡定啊!

    你在内心疯狂咆哮。

    但你没看到的是,他握着推车把手上的手用力到青筋都起来了。

    你深呼吸一口,“谢谢你,治。”所有的一切都非常感谢。

    “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交往吧。”

    刚刚还失落着垂下眼睫的宫治,在听到你这句话时猛然抬起头,眼神也亮晶晶的。

    你承认自己是有些坏心眼的,谁让他总像是只狐狸精一样利用美貌、胜券在握地看着自己掉入他的陷阱呢?

    14

    在宫治的要求下,你们在超市买了情侣便当盒。

    第二天排球部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和宫治从饭搭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恋人」。

    其实也只有宫侑对此很惊讶而已。你甚至听见角名伦太郎问宫治要不要他拍的你俩的照片。

    15

    高二时的春高,稻荷崎首战告败。

    赛后宫治说今后不想再打排球了。宫侑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会选择放弃排球。对于宫侑来说,除了对排球本身的热爱,宫治大概就是另一部分使他能变强的理由。

    你看着两个人谁都不理睬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其他队员清理训练馆。

    在两个人扯着对方衣领大声争论「谁八十岁时会更幸福」的时候,站在你旁边一同注视着这对双胞胎兄弟的角名伦太郎看了你一眼问道,“他有提前给你说过吗?”

    “没有。”你轻声笑了笑,“但他的这个决定……总觉得,好像本该如此呢。啊——角名你录像没有啊?这段我绝对要保存到他俩八十岁的时候放给他俩看。”

    角名看了你一眼。在你放学时和宫治一起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角名伦太郎传来的刚刚那场面的视频。

    16

    回家路上的宫治格外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吧。

    “好厉害。”你目视前方突然出声。“……什么?”宫治没跟上你的脑回路。

    “我说,阿治你好厉害——顶着大家的期待和理所当然,选择探索自己的人生价值,追求自己真正的爱。超厉害的!”话毕,你转头看向宫治。

    对方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看着你。你也配合地停下来面向他,笑眯眯地歪头看着他。

    宫治突然抱住了你,身子微微弓下,将头埋在了你的脖颈处,鼻息让你感觉有些痒。他声音闷闷地说道,“你不怪我吗?”边说还边收紧了手臂使你更加贴近他。

    你猜这个「怪」指很多。

    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为什么抛下了自己的兄弟,为什么不打算继续打排球,等等。

    你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又摸了摸他剃短的有些扎手的后脑勺。“当然不,这是你的人生,我能做的就是给予你陪伴和支持,而不是左右你人生的方向。”

    你将宫治的脑袋扶起,双手捧在他的脸颊两侧,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嘴巴也微微撇着,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做你真正想做的吧,阿治。我相信你。”

    宫治的眼睛微微睁大,涌上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忽视的从左心房传来的猛烈跳动。

    宫治带着急切的意味再次抱住了你,此刻也唯有「拥抱」。

    “能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啊。”宫治在你耳边轻声说道。

    17

    “说起来,「跟饭有关的工作」是什么呢?”你看着一旁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宫治,有些好奇。

    “具体的还没想好呢。”“嗯——开个餐馆怎么样!阿治很喜欢吃饭呢。”“那不如直接开个饭团店?”“可以诶可以诶!”

    ……

    18

    高三那年的春高,稻荷崎再次对上了乌野,这次以胜利告终。

    高中毕业后宫治和宫侑都没有继续读大学,

    宫侑直接进了排球俱乐部,而宫治真的打算开一家「饭团店」,去专门学习了做饭团。

    开店的准备工作辛苦又艰难,有时你俩在打视频电话时他都会睡着,这时你都会迅速截图,毕竟染回黑发的宫治睡颜也很好看。

    然后将手机立在一旁,继续你的课业学习,通常没过多久他就会醒来,而你会催促着他上床休息。

    不过,也不是没有迷茫和痛苦的时候。

    19

    在学习制作饭团、同时又打了一份工的情况下,宫治时常肉眼可见的疲惫。回消息的间隔越来越长,字数越来越少,也不怎么主动发消息。你担心又无奈。

    但真正觉得必须要见一面是因为,他两天都没发任何信息给你,电话也不接。你急匆匆和学校请了假,跑到了宫治现在住的单人出租屋,你记得他说过备用钥匙在门口的花盆下。

    打开房门,出租屋小但并不脏乱,和他带你来时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就是垃圾桶里满是速食便当盒和泡面桶。

    是骗你的,他说自己过得很好是骗你的。

    一瞬间你感觉眼睛都酸涩,收拾好垃圾后你跑了一趟超市,把宫治的冰箱填得满满当当。

    宫治身心疲惫地打开门时,他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味,紧接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欢迎回来。”

    宫治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瘦了,黑眼圈也重了好多,下巴也冒了些胡茬。和高中时期靠美貌就能把你迷得团团转的样子大相径庭。

    但看到这样的他,你却更加想要爱惜。

    “怎么突然来了?”宫治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正在盛汤的你。“信息不发电话不回,我怕某位先生人间蒸发了,所以来看看。”你用调侃的语气回了他。

    “对不……”宫治低敛着眉眼,话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倒退。”宫治沉默地跟你走到饭桌前。

    “蛋包饭和蔬菜汤可以吗——怕你闻了一天油烟味吃不下太腻的东西。”你和宫治面对面做着,一个人自顾自地说。

    宫治依然没有讲话,只是用勺子挖着饭塞进嘴里,当热腾腾的饭菜顺着食道慢慢进入胃部时,那种久违的胃部沉甸甸的幸福感让宫治眼眶一热。

    眼泪混杂进食物被他吃掉了。

    你看着他吃相狼狈的样子,轻声说道,“阿治,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

    晚上你和他蜷缩在他的单人床上,紧紧贴在一起,看着熟睡的宫治,你吻了吻他的眼睛,“辛苦你了。”

    后来你知道了那两天是宫侑加入黑狼俱乐部后的首次排球赛,宫治在手机上看了直播。你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象过另一条道路的未来,但你知道至少他不会后悔选择现在这条路。

    20

    “太慢了吧你!”宫治看着刚推开门姗姗来迟的宫侑吐槽着。“闭嘴!我来了就不错了好吗?!”宫侑不甘示弱地回嘴。

    今天是「饭团宫」开业的第一天,也是稻荷崎排球部的聚会。

    宫治接过你手里端来的菜盘,让你坐在他旁边。酒过三巡后,宫治的脑袋轻轻挨上你的头顶,脸色微红,眼底有着迷蒙醉意,连眼尾似乎都带着浅淡的殷红。

    现在的宫老板美貌值重新回升,再次被引诱的你忽然有些想亲他,但碍于人太多,只能抬手摸摸他眼角的那抹红。

    他用右手覆上你的左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你尚且空荡的无名指根部,低着头若有所思。

    最终宫治抬头看向你的眼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真好啊。”是已经听惯了的黏糊的关西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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