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羲断然不会是夸夸其谈,眼高于顶之辈。

    黄巾纵然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可黄巾事了,大汉形势依然令人忧心。

    刘备又变得心事重重了,坐立不安,起身来来回回的走着。

    帐中,关张二人,见刘备如此,皆是疑惑。

    “大哥,何事长吁短叹?”关羽放下手中春秋,出言问到。

    “唉。”刘备叹息,愁眉不解,“我去找孟羲。”

    为何,又去找李孟羲。

    关羽和张飞诧异。

    李孟羲正在帐外,乱观天象。

    他背着手,营帐一旁,篝火的火光,把李孟羲的影子倒映在帐篷上,影子拉的老长。

    刘备来时,见李孟羲竟然未睡,正于帐外负手而立昂头观星,一时,竟有些世外高人超然物外的气质。

    刘备一时,不由放慢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近,本来,李孟羲还以为是路过的巡营的士兵,然后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孟羲定睛一看,竟是刘备夜里前来。

    李孟羲惊讶。

    “玄德公,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刘备走来,他看着李孟羲,好久,一句话也未说。

    “唉!”刘备突然叹气,“长夜漫漫,孟羲,可愿于帐中一叙?”

    “也好。”李孟羲点头。

    ——

    中军大帐,关张二人见大哥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把李孟羲娃娃带了回来。

    到底何事,关羽好奇,本已睡下,又爬了起来的张飞也好奇。

    矮几旁,刘备李孟羲相对而坐。

    刘备像是有话,欲言又止。

    李孟羲就等着,并不先开口。

    “唉!”刘备眉头紧锁,脸上愁死郁结,又是一声叹气。

    “孟羲,待晚之时,你我商论黄巾之事。

    孟羲你所言,黄巾事了,朝廷必痛定思痛,诛阉宦,明政令,轻徭赋,与民生息,盛世可期。

    可某想来,若是朝廷若当真能痛定思痛,何至今日黄巾生乱?

    黄巾未起之时,各地民反早已此起彼伏,朝廷若真要图治,又何来黄巾?

    孟羲所言,言曰大汉否极泰来,盛世可期,恐怕,孟羲是言不由衷。”

    “依备观之,黄巾之后,我大汉社稷千疮百孔,危机内藏,恐祸不远,备思之,坐卧不安。

    孟羲即随高人学的求学,必有治世良策,今为天下计,备敢请孟羲,不吝指教!”

    言罢,刘备正色,双手并拢,朝李孟羲躬身行礼,一躬到底,头低与案齐。

    刘备言行,让李孟羲诧异。

    本以为,刘备浅薄,不能自知天下势,不曾想到,刘备竟能预见,黄巾乱后,大汉依然危机四伏。

    这大大出乎李孟羲意料。

    见刘备依然躬身至礼,其态度之谦恳,李孟羲大为动容。

    “玄德公,快快请起,值不得如此大礼!”李孟羲忙伸手搀扶。

    刘备起身,看着李孟羲,目中期盼,求知若渴。

    “唉。”李孟羲轻声叹气,“治国之术,呵。”李孟羲自嘲的笑了笑。

    “治国之术,某只略知。”李孟羲朝刘备拱了拱手。

    “敢教玄德公得知,之前,语出未竟,多有隐瞒,非是有意相欺,只因我兄弟二人,囫囵乱军之中,幸得玄德公收留,我兄弟二人幸而苟活。() ()

    我二人皆赖玄德公鼻息而活,个中激偏之言,不敢妄言,此为明哲保身之举,唯恐触怒玄德公,而致生祸。”

    “今观玄德公气量宏大,忧国忧民,乃真君子也,绝非因言罪人之人。

    也罢,某就斗胆一言!”

    李孟羲说到激昂处,以手拍案。“若我说,汉室将亡?玄德公以为如何?”

    一语出,满帐皆惊。

    李孟羲立刻就听到了身后不悦的冷哼声。

    刘备怔怔的看着李孟羲片刻。“唉,孟羲但直言无妨!”

    刘备神色复杂。

    “那好。”李孟羲点了点头。

    “某问,玄德公可知,何以有黄巾之乱?”李孟羲昂首,目光正对上刘备,四目相视。

    “唉!黄巾之乱,只因当今圣上宠信奸宦,不理政务。政令不兴,故此民生凋敝,使黄巾祸起矣!”刘备以手拍案,叹气不已,刘备对汉室江山忧虑万分,不禁怅然。

    “此其一也。”李孟羲缓缓说到。

    “某以为,黄巾之乱,当今圣上宠信奸佞致使政令不行,只是表因。”

    “奥?”刘备目光一亮,他正了正身体,拱手一礼,“愿闻其详。”

    “黄巾之乱,起因有三。”

    “其一,在于土地。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但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百姓便不至造反干杀头的勾当。

    汉已立国近四百年,天下承平日久,相比汉初,户口已倍增十数倍,人口越来越多,土地总数未增多少,人均土地自然越来越少。加之地主豪强巧取豪夺,土地兼并严重,有限的土地,已经不足以养活众多百姓。

    若风调雨顺,百姓勉强可活。

    然连年灾荒,田间颗粒无收,百姓已无活路。此时,若官府勉力赈灾,或许灾年可度;若官府倒行逆施,更增赋税,苛捐杂税更重,民无活路矣,官逼民反,民岂能不反?故黄巾之乱,罪不在民,在于官府……”

    “哼!”

    李孟羲一语未毕,一声如炸雷般的冷哼响起,李孟羲被这突兀的一声冷哼吓的差点跳起来。

    “数年大旱,非是官府之过!朝廷上下自有对策,安心等朝廷救济便好,何故造反使局势糜烂更甚?明是造反,何为起义?义之何在?黄巾军都是贼骨头,当杀!”

    李孟羲转头看去,只见张飞吹胡子瞪眼,一副义愤填膺模样。

    果然,说汉室将亡,说朝廷官府不是,会恶了对汉室衷心耿耿的关张二人。

    李孟羲对此,早有所料。

    背身朝张飞施了一礼。

    “三将军。”李孟羲面带浅笑。

    “将军以为,黄巾军不该造反,而是该等官府救济是吗?”李孟羲反问张飞。

    “本该如此!”张飞毫不停留的答到。

    “那若官府未有救济,百姓又当如何?”李孟羲又问。

    “你怎知官府未有救济!”张飞霍的起身反问。

    “若官府有救济,何至黄巾乱起?”李孟羲摇头,“难道三将军以为,百姓不该造反,该乖乖等着饿死不成?”

    张飞牛眼瞪的老大,胸膛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是天大的道理,也不能当反贼!”

    张飞一句话撂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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