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培盛忙碌且心累的一天。

    上午皇上因为军粮被劫大发雷霆,他在御前伺候,大气都不敢出。赶紧嘱咐几个徒弟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小心些做事。

    午后皇后娘娘来打探口风,皇上看上去冷静了,其实他明白皇上这是把气憋在心里,淡淡说了两句后宫不干朝政的话,就把皇后送回去了。

    现在华妃娘娘又来了,他在书房外头候着心里是七上八下。皇上现在就是那炮仗捻子,一点就着。指望华妃救火那是少见,只是希望她不火上浇油,就谢天谢地了。

    师兰带着颂芝进门,行了个半蹲礼就被皇帝温言叫起。她摆正心态,用亲密的语气说出打好的腹稿,无外乎是听闻皇上国事繁忙废寝忘食,切记保重身体,龙体为重之类的话。

    皇上兴致缺缺没有用膳的意思,只听华妃贴心道:“皇上即便有烦心事,也要努力加餐饭,保重龙体才是对社稷悠关的大事。”

    皇帝移步软榻上,与华妃面对面的坐着,“你怎么不问问朕有什么烦心事?”帝王的猜疑与审问就包裹在在温声细语中,曾经的华妃从未察觉过。

    “臣妾协理后宫,也纳闷皇后有什么要紧事急匆匆的来找皇上商量。午后才听说前朝有大事,只是臣妾一向不懂那些,所以才来求皇上解惑。”

    “西北军粮被劫也与年羹尧有关,你挂念兄长也是人之常情,想问什么说就是了。”

    若是苏培盛此刻站在里头伺候,瞧见皇帝手中摩挲着那副碧玉手串,就能猜到皇上正不痛快呢,华妃大喇喇的过问朝堂之事显然惹得君心不快了。

    师兰也并非无知无觉,此刻她好像回到前世面试的时候。苛刻的目光扎得她如坐针毡,手心已经出了冷汗,但是她必须挺起胸膛、落落大方,才能为自己争得一个机会。

    “臣妾也是才知道西北战事要紧,将士们奋勇杀敌。这军粮丢了,不会叫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吧?”

    “朕已命河南、湖北等地就进调运粮草,不会叫将帅功臣寒心。”

    “那就好,”华妃脸上的担忧散去,带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父亲年迈,为了身在前方的□□夜忧心,如今也可安心了。”

    皇帝珠串一甩,放到桌上,捻了一块核桃酥入口,只是口里的甜,缓解不了心中的烦闷,“军粮被截,竟然有地方官员擅离职守、畏罪潜逃,华妃,你怎么看?”

    门外的苏培盛隐约听见这话,心底激零,顿时精神了,这华妃娘娘可千万别火上浇油!

    “皇上是说安常在的父亲吗?听说安常在还去了皇后跟前哭哭啼啼呢!要臣妾说她大可不必如此,皇上是明君,自然赏罚分明,若是她父亲无罪,必定不会冤枉了,像她这般哭闹,真是没规矩!”

    这是师兰思虑再三打好的腹稿,既表明了华妃一贯的跋扈,又把朝堂军政扯到后宫的争风吃醋中,大大减小了危险性。

    “宫里规矩是最要紧的,皇后身子不好,你要多照看些。”

    总算是过了第一道面试,师兰脸上是娇羞的笑容 ,“臣妾不懂朝堂政事,能在后宫为皇上分忧,臣妾就不算辛苦。”

    “朕原先以为你会要求严惩那些人。”

    这听起来像是皇帝的一句闲语,可是师兰不敢掉以轻心。

    “皇上是圣明天子,赏必加与有功,刑必断与有罪。若是有人当真犯法,想来吹了美人的枕头风,也是赏罚分明,臣妾又何需多言呢。”

    “明明吃了甜糕,话却是酸的。”皇帝的脸上终于带出了一丝笑意,也有心思打趣她了。谁会来吹枕头风,不就是甄嬛、安陵容那些人吗?

    帝妃二人吃了些点心,又饮了一盏茶,皇帝恢复了工作狂的属性,师兰识相的告退了。

    殿外的苏培盛捧着笑脸,毕恭毕敬送走华妃娘娘,心底也是长舒一口气。看皇上的神色就知道,华妃娘娘得宠的日子还有得很呢!

    及至灯烛出上,勤政殿迎来了今日的第三位后妃——莞贵人。

    甄嬛进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榻上小憩,她小心地收拾好杂乱的案桌,看见一柄鲤鱼团扇,想来是华妃落下的。她摇了摇扇子,皇帝察觉到动静醒过来了。

    “何时来的,朕竟没有发觉。”

    “四郎好睡,嬛嬛不忍惊动。”

    皇帝确实累了,只说自己批了一天折子,底下的老头子有事没事写折子啰嗦个没完,实在烦人。

    这样亲密平常的语气,皇后听了一定心惊,她身为正妻,皇上的语气都没有这样的亲近过,何况谈论的还是国事。

    甄嬛却习以为常,自她承宠以来,皇上就带她如此之好,从未改变过,天子不只是君王,也是她的夫君。

    “时有美人来探四郎,诗情画意、红袖添香,何来案牍之苦呢?”

    皇帝失笑,直说她愈发刁滑,是自己太过纵容,脸上却不见半点怒气。

    “嬛嬛本就不如华妃娘娘善体君心,只会惹四郎生气。”

    皇帝难得见她耍小性子,扯着她坐到自己怀中,“不仅华妃来过,皇后也来过,难道你还要吃皇后的醋不成?”

    甄嬛嗔怒道:“臣妾可不敢,只怨自己才疏学浅罢了。”

    “如此牙尖嘴利,你若是才疏学浅,朕的后宫就在无才女了。 ”皇帝说:“皇后刚走,华妃就来了。”

    “可是为了安常在的父亲安比槐一事?”

    “不错,那么你又为何而来?”

    甄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让嬛嬛来猜一猜,皇后娘娘仁善定然是为安常在求情,华妃娘娘刚直,定然要求四郎执法严明。”

    “那么你呢?”皇帝眼里满是审视。

    甄嬛虽然一向知道皇帝喜欢聪慧知心的解语花,此时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她蹲身行礼,低声说:“臣妾幼时观史,见圣主明君往往责其首而宽其从,恩威并施,使得臣民感激天恩浩荡,万民归心。皇上一向仰慕唐宗宋祖风范,皇上是明君,臣妾愚昧,认为外有战事,内有邢狱,二者清则社稷明。”

    这话说得比师兰有水平多了,字字真切,在为从犯安比槐求情时,以圣明天子的名声来劝慰皇帝宽容,又隐秘地拍了皇上马屁,不怪甄嬛能笑到最后,这情商!

    “朕一向以为莞贵人饱读诗书,不想史书国策亦是精通。”皇帝斜倚在榻上,半阖双目,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臣妾一介女流在皇上面前放肆,还望皇上勿要见怪。”

    皇帝伸手把她扶起,笑道:“嬛嬛聪慧,朕如获至宝。安比槐一事朕会派人明查,必不是一人含冤。”

    “皇上圣明。”甄嬛也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她自认为摸清了皇帝的底线,离皇上的心更进一步了。

    皇上今夜没有翻牌子,莞贵人体贴皇上国事辛劳,在宫门落锁前就回去了。

    苏培盛在勤政殿站了一天的岗,见皇上情绪稳定和徒弟小夏子换了班,自己抓紧时间吃饭去了。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御前的小太监因为茶水温度不和皇上心意,在外头石子路上罚跪。

    “师傅,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瞧瞧皇上吧。”小夏子看见苏培盛,就像看见亲爹似的。

    “这是怎么啦?我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有个面生的小太监过来,本来我要拦着,皇上给叫进去了,没过多久又发脾气了。”

    苏培盛一时也拿不准,进了书房赶紧换了一杯茶,结果看见桌上摆着两个信封,想来是皇上发怒的罪魁祸首,一时不敢多嘴。他伺候皇帝多年,早已练就了闭口禅的功夫,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皇帝面前摆着两封家书,一封是华妃写给父亲的,另一封是沈贵人写给父亲沈自山的。

    “父亲亲启:听闻父亲为兄长担忧不已,女儿不孝,不能侍奉父母于堂前,十分惭愧。皇上重用兄长,命各地运粮以援护,又善待世兰,此诚明君照拂,我年家之幸也!君臣相得,年家更要忠君卫国,为皇上分忧,以报君恩。女儿愿吃斋念佛,求神佛保佑父亲身体康健,兄长平安归来。女儿世兰走笔。”

    “父亲亲启:骤闻西北军粮在济州为贼人所劫,心惊不已。后宫安常在与我情同姐妹,其父安比槐亦受牵连。此事或有隐情,女儿不欲父亲徇私枉法,只求父亲保住此人性命,勿使牢狱蹉跎,以待洗雪之时。不孝女沈眉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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