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效果真厉害,是新来的那个灯设师做的么?

    ——闻所未闻啊,这叶设计什么来头啊/点赞。

    ——(此处省略几十条)

    宋野耐着性子翻到话题最顶层,昨天下午何小节发了一整溜的摄影成品图,摄影棚很熟悉,是他本人的。

    他点开一张图片,原图放大后照片里的主角是蛋挞。

    这组图整体偏低饱和,背景图换成了动态夜间森林,不知道如何说服的主角,蛋挞穿着带血的假两件毛衣,确确实实在舔自己爪子上的假血浆。

    散射光照很好的柔和了血迹的刺眼,整体光线过度非常流畅均匀,无明显的分界线。

    剩下几张图蛋挞拍了其他角度,委屈的躲在无人森林舔舐伤口,让人生出想保护这只大狗的欲望。

    “这是。”

    没等他给何小节打电话,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野放下手机把呼吸面罩扣上,静静等叶侨进来,他相信自己会控制好情绪。

    片刻后,随着病房门打开,一道娴雅大方的声线也跟着飘进来,显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人。

    “小野,好久不见啊,还记得阿姨吗?”

    苏巧眉手里提着三层保温盒,大方坐在宋野床边的凳子上。

    “记得,没忘记。”

    除夕夜叶侨一家除夕夜带给他的温暖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野伸手去接苏巧眉手上的东西,被后者躲过放在桌子上,她将饭盒第一层打开,是一层红烧肉盖饭。

    “你刚醒不能吃过重的调味料,这个是侨侨爸爸做的,只放了一点调味,趁热吃吧。”

    苏巧眉的轻声细语中充满了关怀和体贴,像是宋野的亲生母亲一般,将香喷喷的饭盛好塞在他手里,嘱咐细嚼慢咽。

    “我——”

    “吃呀,吃饱了才能长肉恢复。”

    宋野几次想开口道谢或者是拒绝,统统被苏巧眉使法子打断,次数多了苏巧眉还会生气,宋野只得乖乖低头进食。

    “老爸你这招真绝!”

    叶侨满意的在窗外“偷窥”,给叶康安比了个大拇指。

    “那是。”

    叶康安拍拍他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过来。

    “事情解决了开心吗?”

    叶侨依偎在老爸肩头蹭蹭,“谢谢有你们帮我。”

    叶侨是接到苏巧眉的电话才走的,当时也确实有意晾宋野一下,后来把事情跟她老妈说了一遍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一家人谢什么,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叶康安使劲点了下叶侨粽子似的手,“其他的我们都可以帮你。”

    叶侨疼得哎呦一声,叶康安刮她的鼻子,“疼就对了,下次帮人之前就会考虑自己了。”

    “我是真的忘了有护士铃,”叶侨叹了口气说,“老爸我知道他说的气话,可是我舍不得不管他。”

    “姑娘,如果心中的想法确定了,就不用费心思思考,无论发生什么爸爸妈妈一直在你身后。”

    “知道了,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家长。”

    叶侨望着地板出神,一个残疾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她面前经过,手上打着点滴。

    没等她生出帮忙的念头,叶康安已经站了起来,礼貌询问后扶住那人往厕所的方向走,放眼望去住院部走廊外还住着许多病人,有老有少,大多数身边都有家人陪伴。叶侨想起自己之前切除阑尾时住院,明明是很小的手术,叶侨心里也直打鼓,叶康安跟苏巧眉都一直伴在她身边。

    像宋野这么大的手术,如果恢复期间没人陪伴那得有多难受。

    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只留半轮弯月挂在天边。

    叶侨跟叶康安进去的时候,苏巧眉正跟宋野慢慢交谈,气氛很是和谐。

    经过苏巧眉循序渐进的诱导,宋野慢慢从自责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不再有意无意的抗拒外来的好意。

    见到叶侨进来他神色立马不自在了,苏巧眉刚问他的话也没接住,只是眼神紧紧盯着叶侨在发呆。

    叶侨佯装着生气的样子,靠在门框上说:“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干嘛停下来。”

    宋野眼神盯着她摇头。

    叶侨看着这张脸,又想起宋野赶她走的时候,心里的火再次燃烧起来。

    “不是这样,为什么上午让我走?”

    “侨侨。”叶康安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小声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更加扎人的话语随着肩上有力量的安抚慢慢被咽下,叶侨呼出一口气,双手插进兜里,别过脸不再去看病床上的人。

    宋野说:“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能清晰的落进叶侨耳中。

    叶巧眉看氛围已经差不多了,跟叶康安对视一眼缓缓起身,打哈哈道:“我们晚上还没吃饭呢,一会儿护士会来换药,侨侨你在这儿守着哈。”

    演完这出戏老两口就手挽着手出了病房,不知道将要奔赴ktv还是游乐场。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医院的白炽灯照亮着病房中每一处阴暗的角落,楼下有人们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叶侨手肘在墙上一撑,直起身背手关上门,在宋野的注视下坐在他面前。

    两人对视了近两分钟,宋野眼神开始不停地闪躲,一会儿看她衣领,一会儿又瞥向地板。他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对,处理得不好,会让人伤心,所以没底气跟叶侨玩儿瞪眼游戏。

    “对不起。”他重复道。

    叶侨却笑了一下,宋野随即抬起眼看她。

    她说:“我这是多管闲事被人嫌弃了,嫌弃一次不够再贴上来,还被嫌弃第二次。”

    叶侨俯身向前,让宋野的整个视线不得不充满她的身影。

    “你赶我走,不就是觉得你没有对不起我吗,有什么用。”

    “你烦我。”她补充说。

    宋野喉结颤动,他听不得叶侨这么说,“别这么说,你很好,叔叔阿姨也很好。”

    他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叶侨平时很重视他这个所谓的“朋友”,两个退休的人怎么会来给他做饭,这一点宋野一直知道。

    而事实上,老两口确实是旅游太多了,在家闲的没事干。

    “怎么会,要是真的好,你就不会赶我走了啊。”叶侨皱眉不解道。

    “对不起。”他说。

    “算了吧,你要是没其他话说我就走了。”叶侨作势起身,衣服下摆处有一股轻微的拉力拽住她。

    叶侨站住脚,没回头,“你不是要赶我走吗。”

    平时叶侨不愿意说刻薄的话,怕让朋友伤心,自己后悔,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话怎么说都带着股酸味儿。

    没想到听完她的话,宋野真的慢慢把衣角放开了。

    此举让叶侨彻底爆发,她三两步走到门口,手刚搭到把手上,眼前不知怎得浮现出宋野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的死气样,内心的怒火迅速被酸涩冲淡。

    这时,宋野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初见时的熟悉:“你不舒服吗?”

    叶侨转过身,看见宋野的动作眼睛都睁大了,他一只脚已经落地,另一只脚也在努力挪下来,眉头因忍受疼痛皱在一起。

    “你别乱动,你今天刚醒不能下床。”叶侨冲到床边扣住他的肩膀。

    宋野额头已经铺满细汗,被叶侨轻轻扶回去的时候格外顺从。

    叶侨摔坐在板凳上叹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宋野不敢跟她对视,怕说对不起又让人生气,眼神直勾勾盯着她那被纱布包裹住的手,突然视线里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平摊在他面前。

    手心并不是想象中的白嫩模样,指节处甚至能看出有薄茧附在上面。

    他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听见叶侨问他:“我的手不太好看吧?”

    宋野没顺着她的话,而是回答:“好看。”

    叶侨收回手轻轻笑了声,把手心看了两眼说:“哪里好看了,摸起来也不软,有人说跟我牵手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女生。”

    “他说错了,你的手很有力量,很健康,”宋野终于抬起眼看着她,坚定道,“健康就是好看的,不要管其他人的说法。”

    叶侨听到这话心脏真是猛跳了一下,她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进入风嘉传媒的资格,明清晨支持她去公司实习积累履历。那时候经常自己一人抬器材,刚开始有些户外中大型的设备搬不动,会耽误时间,当时导演对她很不满,逐渐不愿意用她。

    叶侨发觉到的时候下班立刻在楼下健身房办了张卡,每天定时设计完灯模小样就泡在健身房锻炼臂力,一直坚持下来到现在,什么大型灯光设备她都能搬动。

    手指指节日积月累下来有很多薄茧,从前明清晨是不太愿意跟她牵手的。

    “那你能多听听别人的说法吗,”叶侨跟他对视上,“比如我。”

    “不,你不是别人。”他固执道。

    “那我们是什么,宋野,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叶侨明知道这人分不清亲情跟友情,还是忍不住逼问他。

    宋野沉默两秒,像在内心斟酌已经思考很久的答案。

    他说:“是喜欢,我喜欢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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