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仪哑然一笑,道:“我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有什么可图谋的,上仙总不能图我被流霞宗追杀吧!况且上仙屡屡助我救我,我非但没有作出回报,反而得寸进尺,难道不应该是上仙问我还有什么企图吗?”

    穹灵挑眉,好一个反客为主。

    他凝望着眼前的姑娘,眉如远山黛,眸似朦胧月,面比春雪白,唇间朱花香,细弱容貌下,看似处处委屈求全,实则时时费尽心机要将人吃干抹净。

    无论是他赠她法力拿到神识,还是借她法力与人一战,皆是求人时姿态很低,得到后半点不客气。

    真是个翻脸无情的狠人,他不满地问:“你在流霞宗的时候也是这般行事?”

    风仪皱眉摇头,她本性张扬热烈,在流霞宗谨小慎微是无奈之举,“抱歉,我不该如此无理,对上仙一再索取。”

    穹灵心想:“你确实不讲道理呀!”但转念想到她神识被拘押的可怜处境,便不由得喟然道:“那么,你还有什么企图?”

    风仪闻言婉然一笑,清脆出口:“修道,请上仙赐我修道法门。”

    神风塔外穹灵一语,“吾来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吾脸红心跳”,表明了穹灵是去寻物的,那塔里除了废弃的魂灯,便只有她的神识与她本人,外加一个青鸟。

    非她自信到可以对上仙予取予求,而是若上仙已在神风塔中得到心中之物,何必再对她出手相帮呢!因此风仪推断,上仙所寻之物定然还在自己身上,也许是青鸟也许是其他。

    人之灵物,除却身体发肤外,更有识、情、赋等。识为人之思维,情为人之情感,赋为人之才干,这些是一个人有别于他人的宝物,旁人难以拿去,除非人心甘情愿的送出。

    他是真正的山上仙,便算他不顾脸面要对一个女子作出强盗行径,也只能取她身外之物或者性命,若要其他,只可徐徐图之。

    无论何物,在他没有拿到手之前,她想,他一定会尽量满足自己的所有要求的。

    穹灵唉声叹气,心道:“得了,又被拿捏了。”他不便对一个女子称骨计算修道天赋几何,便围着她仔细地打量了一圈。

    一臂横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穹灵频繁点头,“天资很好,只待神识归位,便能横绝天下。”

    “那么就先谢过上仙助我神识还体之恩了。”风仪双手抱起施礼,笑得眉眼弯弯,与半个时辰前的怨愤模样完全不同。

    关于神识归体,穹灵有些为难,“两种方案,一是将神识暴力推回灵台,好处是简单迅速,但神识中的记忆会因没有疏导回正确的位置而产生错乱,甚至直接泯没。”

    “另一种方法呢?”风仪显然不赞同第一种,她寻回神识不单单为了修行,更是想寻回父母家人,记忆没了,何处再造呢!

    “第二种比较复杂,神识归体时需满足三项条件,施法者需知你的名字、拿到你的贴身旧物、还需你血亲的一滴血,然后再以灵力引导神识归位。然而你的神识已经离体十三年,里面贮存的记忆可能已经混沌不清,纵使以灵力指引回归,也不见得能完好如初。”

    “我的名字便是风仪,旧物有一颗随身携带的珠子,自幼携带从未离过身。”接着她黯然道,“至于父母家人,我寻神识本就是为了找他们,现下倒先要找倒父母家人才能神识归位,这两者相因相生可该如何是好。”

    陆隐曾经与她讲过,是在一场血战中救的她,虽然他话中有假,但风仪也很忧惧亲人是否仍在世上。

    穹灵安慰她道:“即是自幼携带,想来是家人所赠,也许珠子里有你身世的蛛丝马迹。”

    风仪闻言,赶忙从口袋中摸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珠子,拇指大小,圆润玲珑,散发着十色光芒,灵气盎然,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穹灵瞧着眼前之人望着珠子的希冀眼神,不由得心头一动,一时间有些魂不守舍,不知珠子似她双眸,还是双眸似这颗珠子。

    他接过珠子,握进手心,顿感有绵绵神力缓缓包裹自己,令他大为吃惊。

    穹灵不可思议道:“芳华珠......这是侍月族的东西,我也只在古籍上见过,你怎么会有?不会......不可能吧!”

    “原来这个东西叫芳华珠。你想说我是侍月族人?这不太可能吧!”风仪亦觉这个猜测匪夷所思,“传闻侍月族乃神族遗留在凡间的后裔,生活在与世隔绝的荒原,算是你的芳邻。荒原奇险诡谲,应当没人能从那里掳人离开而不被发觉吧!”

    “荒原虽然封域很大,但设有结界和屏蔽场,自我在荒原悟道以来,确实没见过有人踏足。且侍月族人自来凋敝,据我所知,存世不过三两人,均是耄耋老者,从年龄上来说,你不会是他们的后代。”

    他本想说那几个老家伙外形寒碜,生不出你这般仙姿玉色的人儿,但觉太过轻浮,只好从年岁上忖度一番。

    “不做过多猜测了,回去问问便知。”说着,穹灵以指为笔,灵气为墨,凌空画出一缩地成寸符,一指点入阵中,一手抓起风仪手腕,阵法在鸡鸣声声中消散,两人也来到了荒原。

    荒原曾是神明领地,神明离去前在荒原边界设置了结界,禁止一切空间穿梭术法,以防他人擅入。因此穹灵的缩地成寸只能将他们送到荒原入口处。

    立在一座雄伟的城楼下,风仪仰起脖子,仰视这座古老残破的建筑,只见门楼金色牌匾上有两个斗大的字,笔画繁复,风仪从未见过,想来是三千年前生活在荒原里的神族的文字,牌匾下的朱漆城门大开,一眼看去,通道黝黑无光。

    “走吧!”穹灵言笑晏晏,执起风仪左手,往城门内走去,他飘荡的衣衫转瞬之间化做红衣,袖中无端飞出许多白花,须臾,白花转红,犹如红云流转,盘旋在二人之间。

    “怪好看的。”风仪心想。

    进入城内,只见一条两丈来宽的大道绵延向远方,道路用石板铺就,路面平整光滑,色泽红润,似一面红色镜子,几可鉴人,两侧是绿玉一般的凤凰竹,竹林广阔,同样望不到尽头。

    片刻之间,两人连续跨过三处朱红城楼,举目望去,前方建筑绵延相连,但见廊檐交错,楼阁矗立,飞檐戗角,碧瓦朱墙,又有飞湍瀑流,气势磅礴,纵目远眺,层峦叠嶂里亦有不少楼阁隐没。

    穹灵举手拢在口边,冲着一处绿竹丛林呐喊:“老头儿!”

    无人回应。他利索地画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符,口颂真言,符箓便以他为圆心,往四周散去,不多时,穹灵道:“走,在东边。”

    果然行不多时,便瞧见一耄耋老者踞坐于林间草地上,他身着麻衣,白发白须,一双长眉直垂到下颌处,正隆拉着脑袋,凄苦地叹气。

    穹灵见状,担忧地问:“怎么在这里伤春悲秋?”

    长眉老者掀开眼皮,瞧了他一眼,向后指了指,只见不远处新起了两座新坟,“小穹灵,以后把我埋在他们最西边,我跟最东边的那家伙不和。”

    穹灵伤心道:“走的竟这样快,您节哀。”

    老人白眼一翻,“死的又不是我,我能有什么哀。”他叹的不是生老病死,而是侍月族只剩下最后一人,人间绝迹近在眼前,不知后世之人还能否知晓世间曾有侍月族。

    “......”

    穹灵讪讪一笑,“要说还是你看的开,别人死别人的,您活您的。”

    老者颤抖着腿脚起身,艳羡道:“怎么样,出去鬼混有艳遇吗?给老头子讲讲。”

    穹灵收起笑脸,佯装严肃道:“你叫什么来着?正京?我看叫老不正经才对。”

    正京嘻嘻一笑。

    穹灵看他笑后,知道他果然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脸上的正色才破掉,献宝似的道:“给你看个稀罕物,瞧瞧,是不是侍月族之物。”

    他将芳华珠递到正京眼底,不料正京只瞥了一眼,便一把推开,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道:“芳华珠,又名银海,是侍月族的东西,不过这个玩意儿被人带出荒原得有一千多年了,你从哪弄来的?有人送你的?不会为了哄骗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嘴里的故事,专门搜罗来的吧!”

    穹灵摆手,不无嫌弃地道:“那不能,你那故事颠来倒去讲了多少遍了,一点都不好听,这是人家小姑娘的,来问问你芳华珠怎么回事。”

    风仪从穹灵身后转出,轻轻施礼,“还请老先生解惑。”

    正京看到风仪,大惊失色地“啊”了一声,激动地伸出双臂要去捉风仪的手,被穹灵横插拦截,“有话说话,动什么手!”

    “你真是贼眼看人脏啊!”正京脱口骂道,然后看向风仪的眼神恍惚起来,他咕咕哝哝道,“我还以为是故人来访呢!不过姑娘,你怎么被他标记了?”

    “被标记了?”风仪本要问荒原设有结界阻隔外人,怎会以为有人来访,但听到“被标记了”的时候,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心便悬了起来,用戒备的眼神看向穹灵。

    穹灵脸色唰一下变了,整张脸通红,耳垂红到似要滴血,迎着她质问的眼神委屈道:“风仪姑娘,这个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怎么不能控制!”白眉老者捋了一把垂到下巴处的眉毛,幸灾乐祸道,“假借法力之名,行污秽心思,你算什么上仙,忒不要脸。”

    “可以先不要吵架吗,请问谁能解释一下,被标记了是什么意思?”风仪不想听他们的骂架,只想快快解开心中疑惑,她还有许多谜题要问呢,比如荒原设有结界,芳华珠如何能被人带走,正京口中故人来仿中的“故人”是带走芳华珠的人吗!

    正京欲要开口,被穹灵止住,“你打住,我想自己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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