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一处流水潺潺的庭院,庭院建于一片碧绿的湖水之上,湖面上开满了娇嫩淡粉的莲花,湖底各色金黄朱红的觅食游鱼,假山奇石罗列,漫步于绿茵如盖之间,只听清泉潺潺流淌奇葩异木间传出阵阵莺雀啼鸣,晨间薄雾淡淡的笼罩着院阁,衬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眼前的宅邸透出一种高雅与清贵的气息,镂空雕花的窗户,飞檐上的双鹤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就要盘旋飞去,圆形的拱门和转角的石砌,尽显女主人的品味不俗,娴静知性。

    阁内,在喜鹊戏并蒂莲的镂空雕花窗前,有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中间的茶盘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黑釉竹叶纹茶具,旁边的炉子上放着个烧水的铁壶,壶嘴正往外鸣鸣的冒着热气。左边的男人提起壶倒水,男人皮肤略黑,五官立体而端正,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不过而立之年,眼里却有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右边的男子十分年轻,大略才十八、九岁,但全身已无稚嫩少年的气息,只见青年一身白衣,皮肤雪白,黑琉璃一般的瞳孔,眉目如画,面容清俊,额头正中端端正正的长着一颗倒三角的朱砂印记,气韵高洁。

    一壶墨江云针泡好,青年先开了口:“风长老,您今日请我来,不止只是品茶吧。”

    风长老斟上两杯茶,不多不少刚好七分。

    “霜白芥,我也不客套了,想必你也知道,六年前我妻子亡故的事情吧。”

    霜白芥眼眸一敛。

    想当初,风长老与他的爱妻钰夫人两情相悦,两个人一见倾心、伉俪情深,实是一对佳偶,年轻时的风长老实在算不上是一个风流公子,甚至有些过于严肃,竟能遇上一个值得共度余生的人,却不想钰夫人十月怀胎,拼死生下一女后,不出一月便香消玉殒。

    风长老那时伤透了心,几欲随妻子一同去了,但刚出生不满一月的女儿仍需他照料,裴门也不能失去一位强大长老,他只能重振精神,带着怀中幼女,扛起他身为长老和父亲的职责,并发誓终身不再续弦。

    霜白芥淡淡的环顾四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杏院中的陈设仍保持着钰夫人生前的样子,一草一木都不曾改变,可见风长老对亡妻是多么情深义重。

    他微微抿了一口茶风长老似有感慨,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每每念起钰娘,都不免忧虑。”

    “在她临终之前,她抱着风丫头,拉着我的手,要我以后不论另娶,都一定要照顾好她。”

    “钰娘说,她不指望风丫头能有多端庄知礼,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可..........”

    风长老有些欲言又止。

    “说来惭愧,我总害怕.........我没法好好教导风丫头。”

    “所以今天才请霜白芥你过来,希望你闲时能替我,好好管教风丫头。”

    霜白芥思量了片刻,虽然他生性喜静,但他向来敬重风长老的为人品行,再说,那风小姐怎么也算他的晚辈,身为长辈多照拂晚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到这,他略略颔首。

    风长老似乎如释重负般,朝门口的屏风旁招了招手:“风丫头,来,见过霜白芥。”

    风长老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小团子从绣着高山云杉的屏风后快速的伸出小脑袋,小团子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先看了看爹爹,又看了看一旁的霜白芥,大着胆子蹬着小短腿跑过来。

    小团子——风丫头约摸六岁,一头黑亮的乌发梳成一个灵巧的双平髻,挂于两侧,簪着几朵橘红的石榴花,身上穿着豆青色的彩绣祥云纹软烟罗褂子,女孩生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十分惹人喜爱。

    风丫头跑到爹爹怀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霜白芥。

    风长老看着女儿,问她:“风丫头,你认识这位哥哥吗?”

    风丫头摇摇头,一直瞧着霜白芥不放,声音软绵绵的。

    “不认得,是神仙哥哥。”

    风长老被女儿没大没小的话整得哭笑不得,忙向霜白芥招呼:“不好意思,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又板起脸训风丫头。

    “要叫霜白芥哥哥,不能这么没礼貌。”

    风丫头瞅了眼爹爹,又瞅了眼霜白芥。

    “霜白芥哥哥!”

    “你这丫头...........”

    风长老举起手作要打状。

    “没事的,风长老。”

    霜白芥出声拦下他,用一双如含星辰的眸子看着风丫头,淡淡的对她说:“叫霜白芥就行。”

    霜白芥其实也不习惯有人叫他哥哥。

    风丫头得到了认同,咧起小嘴笑起来,一对梨涡在小胖脸上若隐若现,十分惹人喜爱,顿时也对眼前这个神仙哥哥喜欢起来。

    只见风丫头努力从爹爹的怀里站起来,挪到霜白芥身边坐下,还伸出小手轻轻拉住霜白芥雪白的广袖。

    风长老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轻笑:“风丫头很喜欢霜白芥啊。”

    霜白芥头回和孩童这么亲近,不自然地拉拉袖子,但看着风丫头笑得开心,便也由她去了。转头和风长老继续喝茶。

    自那之后,风小姐经常前往寒宫找霜白芥,不久,啸长老也将啸公子托付给了霜白芥,风、啸二人渐渐熟识之后,不甘下风的月长老与傲长老也将自家的孩子送了过来。

    在寒宫中,四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其中啸、月、傲皆已到十岁左右的幼学之年,唯有风丫头连换牙的年龄都没到,但这并不代表风丫头会是孩子中最容易被忽悠的那个,事实恰恰相反。

    譬如今日,四个小孩正为最后一块芙蓉莲子糕争执不下,风丫头小脸一板,认真的问三位公子。

    “你们知道什么是孔融让梨吗?”

    傲公子有些懵。

    “是山下的典故吗?”

    啸、月两位公子到是很实诚:“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很久以前,孔融小时候家里有五个哥哥,一个弟弟。”

    “有一天,家里吃梨。一盘梨子放在大家面前,哥哥让弟弟先拿。你猜,孔融拿了一个什么样的梨?他不挑好的,不拣大的,只拿了一个最小的。爸爸看见了,心里很高兴:别看这孩子才四岁,还真懂事哩。就故意问孔融:“这么多的梨,又让你先拿,你为什么不拿大的,只拿一个最小的呢?”

    孔融回答说:“我年纪小,应该拿个最小的,大的留给哥哥吃。”

    父亲又问他:“你还有个弟弟哩,弟弟不是比你还要小吗?”

    孔融说:“我比弟弟大,我是哥哥,我应该把大的留给弟弟吃。”

    说完,风小姐看看几位公子。

    “那么,几位公子听完这个故事,学会了什么呢?”

    几位公子沉默了半晌,齐齐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点心推给了风小姐,风小姐在众人的目光中,狠狠的咬下点心。

    霜白芥每每见着这幕,都不由得扶额叹息,就是被这丫头的外表给骗了,早知这丫头如此顽皮,便不该答应风长老,现今的寒宫到处充斥着孩童的笑声,活像个孩子窝。

    啸、月二人还好,风、傲两个聚在一起就闹个不停。有时是为着一本《暗器制作大全》,有时则是为着一株十分罕见的奇珍异草,而在这时,月公子或许也会加入战斗。

    而啸公子就坐在一旁的竹榻上,陪霜白芥煎茶。

    等天色将晚的时候,风、傲二人也闹完了,傲公子被傲长老拎着后脖颈领回家了,月公子也早早回去了,只剩下啸公子和玩累了的风丫头还在。

    风丫头闹腾完了之后就想睡,便躺在霜白芥一旁的空位上,为了不挤到霜白芥,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头挨着霜白芥的膝盖睡着了,两只粉嫩的小手缩着,像只小猫咪。

    霜白芥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啸公子在对面看着他,又看了一眼风小姐,抿抿嘴有些犹豫。

    霜白芥心如明镜,轻啜一口清茶:“想说什么就说。”

    啸公子知道瞒不住,少年郎面容如玉,清冽的眸子好似含着一池甘泉,眼神充满好奇。

    “霜白芥,您真的没关系吗?”

    霜白芥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可是觉得她聒噪?”

    啸公子飞快的摇头,真诚的说:“风丫头性情纯真,开朗乐观,虽说平时玩到兴头上会有些闹腾,但也无伤大雅。”

    “我只是担心............"

    啸公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毕竟霜白芥身边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孩童,就算有,也是像啸公子这样性情安静的。

    霜白芥倒不甚在意。

    “你自己也说了,她本性纯良,既是良善之人,哪怕闹了一些,又有何妨呢?况且.........”

    况且他也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别提孩童,就连一些外向侍卫也不想离霜白芥太近,一来是在他身边太过于压抑了,二来,霜白芥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天外滴仙的感觉,他所在的地方仿佛都变成了凡人无法染指的仙境。虽然安静,却也太孤独寂寞了些,只是这么多年熬着,倒也习惯了。

    风丫头的呼吸温软的喷薄在霜白芥的膝上,梳好的头发睡得松散,乱乱的,活像炸了毛。

    霜白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将风丫头颊侧的碎发轻轻挽至耳后。

    “况且...........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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