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禾跑过去。

    车停下来之后,宋启承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禾禾,伤到哪里了?”

    连辛意又急着检查她的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呢?”

    宋唯禾:“不是我,是他。”

    宋父宋母朝那边看过去。

    宋唯禾和父母连夜将男人送到县城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只是皮外伤。

    医院床位紧张,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宋唯禾提议,索性先将男人拉到了自己家。

    反正连辛意是医生,也不怕出什么状况。

    折腾了半宿,回到家之后,父母也没多问什么,宋唯禾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宋唯禾被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意识模糊间她还在纳闷,是不是楼下老爷子又在喂鸽子。

    过了好一会儿,鸟叫声还没有停止,宋唯禾掀开被子,烦躁地坐起来,等她睁开眼睛。

    这才反应过来,她昨天已经回到家了。

    昨天半夜没来得及看,她的房间几乎都没怎么变,连辛意是个爱干净的人,就算宋唯禾不在家里住,依旧会将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的房间在西面,比她在城里租的卧室大很多。

    太阳每天从后山升起,会第一时间照进她的窗台。

    宋唯禾下床,穿上拖鞋,推开房门。

    五间房子将院子围了个方正,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里面种着应季的蔬菜。

    平静的造成,宋启承弯腰摘黄瓜,连辛意拿着喷壶侍弄着半个人高的对对红。

    宋唯禾嗅着空气中的泥土香,觉得眼前的景色像是从哪幅画上扣下来的。

    找到一根藏在藤蔓里的老黄瓜,宋启承直起腰,便看到女儿站在门口,“禾禾,你睡醒了!”

    听见声音,连辛意也放下手里的喷壶走过来,“禾禾,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宋唯禾有些心虚:“……我临时放假,就没来得及说。”

    “那屋里那个小伙子是?”

    小伙子?

    宋唯禾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自己昨天还救了一个人。

    “他还活着没?”

    连辛意,“呸呸呸!大早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连辛意女士虽然是个乡村大夫,但着并不耽误她是个有神论着。

    宋唯禾一家三口进了东屋,那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宋唯禾看向连辛意。

    “放心吧,他只是睡着了!”连辛意递给父女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这小伙子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宋唯禾凑近看了一眼躺着的男人,昨天事出突然,没来得及看。

    现下室内光线充足,男人又睡着,宋唯禾可以仔细看看他。

    男人的剑眉微微蹙起,双眸紧闭,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失去了红润,显得有些苍白而干裂,却依然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连女士,你还别说,按照剧情,这应该就是我未来老公了,请你好生照料。”

    ……

    宋父宋母对自家满嘴跑火车的女儿早就免疫了。

    可作为母亲连辛意还是嗔怪地看她一眼,“都二十五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有分寸。”

    宋启承摆手,“害,这有啥,我闺女怎么开心怎么来。”

    宋唯禾抱住父亲的胳膊撒娇,“还是老宋对我好。”

    连辛意点了点宋唯禾的额头:“你就惯她吧!”

    宋唯禾朝母亲做了个鬼脸。

    三人正在说笑,一整急促的音乐响起,宋启承从兜里掏出手机,“喂?”

    “方便方便,小亮你说!”

    “知道了,你先把灶具搬过去,我待会儿去。”

    宋启承挂了电话,抬头说:“当家的,禾禾,有人找我炒菜,我先走了。”

    “快去吧去吧!”连辛意在后面喊着叮嘱,“记得换件衣服!”

    宋唯禾洗漱完之后,在院子里闻到一股饭香味儿,她迫不及待跑到厨房,“妈,你做糖醋排骨了?”

    “我的大馋丫头回来了,能不做吗?”连辛意说着,手底下还在切着菜。

    看着桌子上色泽诱人的排骨,趁着连辛意没注意,宋唯禾用两指捏起一个喂进嘴里。

    香气顿时在口腔蔓延开来。

    乡下的厨房都特别大,一半用来做饭,中间加一堵墙,另一半还是个小房间。

    这些年来,出于干净卫生,再加上国家鼓励家电下乡,家家户户都用电做饭。

    但连辛意觉得柴火煮的肉更入味儿,于是保留下了烧柴的大锅。

    宋唯禾帮忙拿筷子盛饭,母女俩面对面坐在圆桌旁开始吃饭。

    连辛意看上去没什么胃口,看着宋唯禾在那边大快朵颐,终究没忍住,开口问道:“禾禾,你实话告诉妈,这次到底为什么回来?”

    宋唯禾早就猜到会这么问,因此回答得不紧不慢:“就是我刚谈成一笔生意,老板给我放几天假休息休息顺便陪陪你们!”

    “哦,那就好。”连辛意放下心来,夹了一块精瘦的排骨放在宋唯禾碗里,“要是有其他事,一定要告诉我们的。”

    “知道啦!”宋唯禾眼睫闪了下,也夹菜给连辛意,“妈,你也多吃点!”

    “我吃饱了!”连辛意搁下碗筷,抽了张餐巾纸擦嘴,“你吃完记得刷碗,妈先去卫生院上班了!”

    “知道了!”

    宋唯禾刷过碗之后,去瞧了一眼那个男人,他还睡着。

    觉得无聊,宋唯禾又开始刷手机,刷了一会儿嘻嘻哈哈的短视频,还是觉得没劲,她又换了双鞋打算去果园逛逛。

    叫果园,其实占地不大,就在他们家房子旁边。

    里面差不多有三十几棵树,都是她出生那会儿,爷爷亲自栽的,就为了让她实现水果自由。

    因此,果园里各种树都有两两棵,后来,宋唯禾长大后,最喜欢吃的是桃子,于是宋爷爷又栽了几颗桃树。

    宋唯禾从果园斜坡上去,看见一个身穿灰色短袖的身影,正佝偻着腰。

    “五叔,锄草呢?”

    “禾禾回来了?”

    “是啊!”

    “那这次多呆几天,等会儿开五叔家里吃饭!”

    “好嘞!”

    “五叔,我一会儿去你们家吃饭,你可得准备好肉!”

    “没问题!”

    两人笑呵呵打完招呼,宋唯禾拨开眼前的杏树枝桠,探头进去,果园被打理地很干净,地上看不到一根杂草。

    八月份,商南村的葡萄离成熟还差点火候,宋唯禾站在葡萄架下,目光锁定了一串紫葡萄。

    伸手小心翼翼摘下一颗,剥了皮,喂进嘴里。

    舌尖接触到葡萄果肉的瞬间,一股尖锐的酸劲儿猛地袭来,接着,酸味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牙齿都似乎变得绵软无力。

    宋唯禾的五官皱在一起,忍不住呲牙咧嘴。

    不吃了不吃了!

    宋唯禾被一颗葡萄酸得跺脚。

    她顺着脚印踩出来的小道,顺手揪了一根苋草,随手编了个草戒指。

    一直往里面走,最后停在了一架破旧的秋千前面。

    秋千是爷爷拿着藤条一根根编出来的,怕她垫屁股,爷爷将每一根藤条都磨得表面泛光。

    可是如今,爷爷早就不在了。

    她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轻轻拂去秋千架上的灰尘,坐上去,没有动。

    就好像,后面还有一双苍老的手会缓缓推动秋千,伴随着憨厚溺爱的敞笑。

    爷爷一定会说。

    “我们禾禾要飞喽!”

    “要起飞喽!”

    宋唯禾双脚用力蹬地,秋千越荡越高,仿佛真的要飞起来一般。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回忆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秋千的绳索突然断裂。

    宋唯禾毫无防备,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了个屁股蹲。

    这一摔,让她瞬间懵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窘迫。

    宋唯禾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屁股,嘴里嘟囔道:“还好没人看到,不然丢死人了。”

    景湛悠悠道:“我不是人?”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宋唯禾扭头,身后站着个男人,是她昨晚救下的那位。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

    “叫什么名字?”

    宋唯禾噼里啪啦放鞭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男人走过来,朝她伸手,“你不应该先起来再提问吗?”

    “哦,也是!”

    宋唯禾抬头看向男人伸出的手,一瞬间,男人的手吸引了她的目光

    眼前这只手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肌肤因为阳光的照耀泛着健康的光泽,手指的线条流畅而优美。

    没想到这个家伙的手居然也这么好看。

    景湛见宋唯禾盯着自己的手发呆,眉头微皱,再次开口道:“傻愣着干嘛,还不起来?”

    宋唯禾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搭在男主的手上。

    景湛紧紧握住女孩儿那纤细柔软的手,手臂微微用力,缓缓地将宋唯禾从地上拉了起来。

    就着男人的手,宋唯禾麻利地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介绍一下自己!”

    景湛挑眉,“你这是要面试我?”

    宋唯禾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缓解尴尬的笑,“不好意思哈,职业病。”

    眼前的男人虽着一身休闲服,但周身的气质不俗,往那边一站尽是上位着的矜贵,况且他腕间的手表价值不菲。

    出于多年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直觉,再次开口,宋唯禾用了敬语。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吐出两个字,“景湛。”

    宋唯禾上前一步,隔得近了,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却一点都不刺鼻。

    她大大方方伸出手:“景先生好!”

    景湛看着她中指上的草戒指,眸光微动。

    看上去他没有要和自己握手的意思,宋唯禾正打算收回手。

    只见景湛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抖开之后,覆盖在右手手心上。

    下一秒,与她伸出的手轻握,嘴角含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两只手短暂相握,迅速分开。

    “宋唯禾。”她没好气道。

    这个人也太死矫情了,谁家好人这么握手!

    看宋唯禾的表情,景湛大概猜出来了。

    于是难得开口解释,“宋小姐不要误会,我有轻微洁癖,刚才宋小姐手上沾了脏东西。”

    宋唯禾低头摊开手看,手心里有一层薄薄的土。

    宋唯禾朝他伸出掌,严肃道:“在我们这里它不是脏东西,而是养活我们的恩人。”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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