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做该做的事，发该发的声
“其实，我羡慕的，一直都只是那些能骑着自行车载你的人。”
辛其榴低头看了看自己制作的自行车，眉毛纠结在一起，简易版的自行车没有后座，带不了人。
范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等我学会以后，加装一个后座，我载着你绕京都城一圈。”
“这恐怕不行。”辛其榴眉毛纠结得更严重了，问道，“范闲，你知道自行车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有个别称吗？”
“什么别称？”
“震骨机。”辛其榴扶额，给范闲破了一盆冷水，“没有橡胶缓冲，车轮与凹凸不平的路面就是硬碰硬的撞击，颠簸得很。骑着绕京都一圈下来，不说体力，就是屁股估计也颠成了几瓣！”
“那我们就去找橡胶树，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能找到。”范闲挑眉，自信一笑，“反正就算你七老八十了，我也要骑自行车载你。”
……
“再说一遍，握紧把手，掌握平衡，眼睛要看着前方，不要总是回头看我！！！”辛其榴声音中已经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范闲，整整两个时辰了，你一个堂堂的九品高手，还没学会，要不改天吧”
范闲头都没有回，理不直气也壮。“六六，刻板印象要不得。即使是千里马，也需要伯乐啊！你要对我再耐心一点，再温柔一点，再仔细一点，多些鼓励，多些赞赏，我马上就能学会的。”
辛其榴冷冷看了他一眼，范闲马上换上王启年同款笑容，谄媚道：“六六，你累了没，休息一会吧，要不要喝口水，或者我给你锤锤肩膀。对了，你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去买。”
辛其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能再继续教下去了，自己的耐心即将用尽。
“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范闲心中一颤，骑着车摇摇晃晃得再次摔倒，救命，该怎么说赖御史的事……
时刻关注着辛其榴的情绪，范闲磕磕巴巴地将朝堂发生的事说完。
辛其榴脸色越来越白，该开始还提问几句，到最后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范闲急急拉住辛其榴的手，沉声道：“来这之前，赖御史找到我，想要和鉴查院合作查贪，我即刻就答应了，马上让王启年带着他去一处查看相关案件卷宗。你放心，有鉴查院护着，赖御史不会有事的。”
辛其榴的手心冰凉一片，使劲甩，却甩不开范闲的手。
看着范闲固执的眼神，辛其榴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个牵强的笑容，说到：“范闲，我现在有事要找院长，很重要的事，你送我去吧。”
……
鉴查院的资料，很多是不能带出去的。赖名成自从下朝，就一直待在一处查阅资料。期间王启年送来一些吃食和茶水，赖名成担心上厕所耽误时间，整整四个时辰，只喝了几口水。
辛其榴见过院长，从陈园赶过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赖名成专注地翻阅着泛黄的资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烛光下，赖名成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显得如此的苍老。
“外爷，我来接你回家了。”
从鉴查院回赖府的路是如此的熟悉。
小时候，是外爷来鉴查院背着她走过这条路。如今，角色似乎悄然转换。自己长大了，外爷却老了。想到这，辛其榴不由放慢了脚步。
赖名成察觉到了辛其榴的异样，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石榴，现在还怕黑吗？”
辛其榴乖巧地摇了摇头。
赖名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回忆道：“小时候你怕黑，背你回来的时候，总是紧紧依偎在我的背上，那么小小一只，非要我唱歌给你听，才能放松。但我哪会唱歌啊，只能背几篇文章给你听。”
停顿片刻，赖名成感叹道：“转眼之间，你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小石榴，前几天问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辛其榴上前圈住赖名成的胳膊，无耐地说道：“外爷，我和言冰云只是朋友，我们两个没可能的。”
“那……范闲呢？”
“……外爷为什么会提到他？”
赖名成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前天晚上，我在家门口看到你和范闲了。今天，我去找了他，他也向我保证，一定会和郡主退婚，堂堂正正地迎娶你，你过门以后，他也不会有三妻四妾，只一心一意地对你。说实话，范闲心怀正义，为人不屈不挠，是个好孩子。你嫁给他，外爷也能放心了。”
心脏骤然收紧，隐约有些担忧，辛其榴抓紧了赖名成的胳膊，撒娇道：“外爷，我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陪在你和哥哥身边。”
赖名成笑骂她傻，辛其榴撅了噘嘴。
犹豫再三，辛其榴鼓起勇气，恳求道：“外爷，你能不能不接这件差事？你辞官，我们带着史家镇的村民一起回宁州，好不好？”
赖名成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眼光悲悯中带着决绝。
“小石榴，六年前，我被贬宁州，你跟着我一起见到了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画面。推广种植红薯、土豆后，宁州百姓终于能吃上一口饭，可庆国仍然有数不清的百姓吃不上饭。两年前，苏州大河决堤，是天灾更是人祸，那河运总督衙门便是天底下最黑的衙门。史家镇的惨案，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却连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情绪过于激动，赖名成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小石榴，外爷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可即使这样，我也要做该做的事，发该发的声。”
辛其榴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赖名成眼眶渐渐有了湿意，轻轻揉了揉辛其榴的头，说道：“对不起啊，小石榴。可外爷不光是小石榴的外爷，还是天下百姓的御史。”
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响起一阵枝叶碰撞的哗哗声响。
辛其榴看着这张布满皱纹、沧桑又慈祥的脸，和记忆中罗教授的脸渐渐重合，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外爷，其实我还是有点拍黑的，你再背小时候的文章给我听，好不好？”
赖名成失笑摇头，再次背诵起了那篇熟悉的文章。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
天刚蒙蒙亮，辛其榴梳洗打扮，准备在朝会之前面见皇帝。走之前，辛其榴交代粟粟，在赖成明房间里点燃迷香。
粟粟走后，辛其榴轻轻地对空中说了一句：“四石，保护好赖名成，不惜任何代价。”
……
不久后，时隔六年，辛其榴再次跪在了御书房内。
庆帝穿着常服，随意斜靠在软踏上，手上拿着辛其榴写的《庆国农业发展报告》，桌上放着另一本《庆国农业发展规划》。
前几天，陈萍萍汇报了辛其榴这些年做的事，庆帝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这样的女子，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让庆帝想起了一个人。
庆帝必须得见一见这个人，确定她与神庙、与叶轻眉的关系。
然而，出于意料的，辛其榴上来就承认了自己与叶轻眉的关系，称自己的那些知识和技能，都来自于叶轻眉。
然后辛其榴将早就写好的两篇文章上交。
庆帝看完之后，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御书房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智者运筹帷幄，决胜未来之战。陛下既有统一北齐和东夷城的野心，就该早做准备。毕竟，不考虑大宗师，大国战争到最后，真正拼的是后勤保障能力。?”
庆帝冷冷地看了辛其榴一眼，那眼神，让在一旁持着拂尘的侯公公心头一颤。
砰砰的磕头声在阔大的宫殿里响起，辛其榴的额头上出现了血青，高声道：“民女愿竭尽全力，毫无保留，为陛下效力，助陛下完成一统大业，达成千古一帝的成就。”
辛其榴俯首在地，沙哑着嗓音，“只求陛下能留臣女外爷一命！”
神庙的威胁一直笼罩在庆帝的心头，此时辛其榴主动暴露，还将自己的软肋展示给他，庆帝眼里中闪过一丝微喜，旋即状作不耐道:
“好了好了，朕不是昏聩的君主，赖名成一心为了庆国，自当安享晚年。你先下去吧。”
“谢陛下，臣女告退。”
……
庆帝又看了会儿《庆国农业发现现状》，片刻后，庆帝下榻，一拂双袖，准备上朝。
临到御书房门口，却有位小太监跑了过来禀告，“陛下，庆庙大祭司有要事求见。”
“其实，我羡慕的，一直都只是那些能骑着自行车载你的人。”
辛其榴低头看了看自己制作的自行车，眉毛纠结在一起，简易版的自行车没有后座，带不了人。
范闲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等我学会以后，加装一个后座，我载着你绕京都城一圈。”
“这恐怕不行。”辛其榴眉毛纠结得更严重了，问道，“范闲，你知道自行车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有个别称吗？”
“什么别称？”
“震骨机。”辛其榴扶额，给范闲破了一盆冷水，“没有橡胶缓冲，车轮与凹凸不平的路面就是硬碰硬的撞击，颠簸得很。骑着绕京都一圈下来，不说体力，就是屁股估计也颠成了几瓣！”
“那我们就去找橡胶树，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能找到。”范闲挑眉，自信一笑，“反正就算你七老八十了，我也要骑自行车载你。”
……
“再说一遍，握紧把手，掌握平衡，眼睛要看着前方，不要总是回头看我！！！”辛其榴声音中已经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范闲，整整两个时辰了，你一个堂堂的九品高手，还没学会，要不改天吧”
范闲头都没有回，理不直气也壮。“六六，刻板印象要不得。即使是千里马，也需要伯乐啊！你要对我再耐心一点，再温柔一点，再仔细一点，多些鼓励，多些赞赏，我马上就能学会的。”
辛其榴冷冷看了他一眼，范闲马上换上王启年同款笑容，谄媚道：“六六，你累了没，休息一会吧，要不要喝口水，或者我给你锤锤肩膀。对了，你想吃些什么，我马上去买。”
辛其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不能再继续教下去了，自己的耐心即将用尽。
“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范闲心中一颤，骑着车摇摇晃晃得再次摔倒，救命，该怎么说赖御史的事……
时刻关注着辛其榴的情绪，范闲磕磕巴巴地将朝堂发生的事说完。
辛其榴脸色越来越白，该开始还提问几句，到最后抿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范闲急急拉住辛其榴的手，沉声道：“来这之前，赖御史找到我，想要和鉴查院合作查贪，我即刻就答应了，马上让王启年带着他去一处查看相关案件卷宗。你放心，有鉴查院护着，赖御史不会有事的。”
辛其榴的手心冰凉一片，使劲甩，却甩不开范闲的手。
看着范闲固执的眼神，辛其榴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个牵强的笑容，说到：“范闲，我现在有事要找院长，很重要的事，你送我去吧。”
……
鉴查院的资料，很多是不能带出去的。赖名成自从下朝，就一直待在一处查阅资料。期间王启年送来一些吃食和茶水，赖名成担心上厕所耽误时间，整整四个时辰，只喝了几口水。
辛其榴见过院长，从陈园赶过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赖名成专注地翻阅着泛黄的资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烛光下，赖名成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显得如此的苍老。
“外爷，我来接你回家了。”
从鉴查院回赖府的路是如此的熟悉。
小时候，是外爷来鉴查院背着她走过这条路。如今，角色似乎悄然转换。自己长大了，外爷却老了。想到这，辛其榴不由放慢了脚步。
赖名成察觉到了辛其榴的异样，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小石榴，现在还怕黑吗？”
辛其榴乖巧地摇了摇头。
赖名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回忆道：“小时候你怕黑，背你回来的时候，总是紧紧依偎在我的背上，那么小小一只，非要我唱歌给你听，才能放松。但我哪会唱歌啊，只能背几篇文章给你听。”
停顿片刻，赖名成感叹道：“转眼之间，你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小石榴，前几天问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辛其榴上前圈住赖名成的胳膊，无耐地说道：“外爷，我和言冰云只是朋友，我们两个没可能的。”
“那……范闲呢？”
“……外爷为什么会提到他？”
赖名成拍了拍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前天晚上，我在家门口看到你和范闲了。今天，我去找了他，他也向我保证，一定会和郡主退婚，堂堂正正地迎娶你，你过门以后，他也不会有三妻四妾，只一心一意地对你。说实话，范闲心怀正义，为人不屈不挠，是个好孩子。你嫁给他，外爷也能放心了。”
心脏骤然收紧，隐约有些担忧，辛其榴抓紧了赖名成的胳膊，撒娇道：“外爷，我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陪在你和哥哥身边。”
赖名成笑骂她傻，辛其榴撅了噘嘴。
犹豫再三，辛其榴鼓起勇气，恳求道：“外爷，你能不能不接这件差事？你辞官，我们带着史家镇的村民一起回宁州，好不好？”
赖名成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眼光悲悯中带着决绝。
“小石榴，六年前，我被贬宁州，你跟着我一起见到了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画面。推广种植红薯、土豆后，宁州百姓终于能吃上一口饭，可庆国仍然有数不清的百姓吃不上饭。两年前，苏州大河决堤，是天灾更是人祸，那河运总督衙门便是天底下最黑的衙门。史家镇的惨案，就在我眼皮底下发生，我却连为枉死之人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情绪过于激动，赖名成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小石榴，外爷知道自己力量有限，可即使这样，我也要做该做的事，发该发的声。”
辛其榴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赖名成眼眶渐渐有了湿意，轻轻揉了揉辛其榴的头，说道：“对不起啊，小石榴。可外爷不光是小石榴的外爷，还是天下百姓的御史。”
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响起一阵枝叶碰撞的哗哗声响。
辛其榴看着这张布满皱纹、沧桑又慈祥的脸，和记忆中罗教授的脸渐渐重合，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道：“外爷，其实我还是有点拍黑的，你再背小时候的文章给我听，好不好？”
赖名成失笑摇头，再次背诵起了那篇熟悉的文章。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
天刚蒙蒙亮，辛其榴梳洗打扮，准备在朝会之前面见皇帝。走之前，辛其榴交代粟粟，在赖成明房间里点燃迷香。
粟粟走后，辛其榴轻轻地对空中说了一句：“四石，保护好赖名成，不惜任何代价。”
……
不久后，时隔六年，辛其榴再次跪在了御书房内。
庆帝穿着常服，随意斜靠在软踏上，手上拿着辛其榴写的《庆国农业发展报告》，桌上放着另一本《庆国农业发展规划》。
前几天，陈萍萍汇报了辛其榴这些年做的事，庆帝这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这样的女子，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让庆帝想起了一个人。
庆帝必须得见一见这个人，确定她与神庙、与叶轻眉的关系。
然而，出于意料的，辛其榴上来就承认了自己与叶轻眉的关系，称自己的那些知识和技能，都来自于叶轻眉。
然后辛其榴将早就写好的两篇文章上交。
庆帝看完之后，沉默许久，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御书房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智者运筹帷幄，决胜未来之战。陛下既有统一北齐和东夷城的野心，就该早做准备。毕竟，不考虑大宗师，大国战争到最后，真正拼的是后勤保障能力。?”
庆帝冷冷地看了辛其榴一眼，那眼神，让在一旁持着拂尘的侯公公心头一颤。
砰砰的磕头声在阔大的宫殿里响起，辛其榴的额头上出现了血青，高声道：“民女愿竭尽全力，毫无保留，为陛下效力，助陛下完成一统大业，达成千古一帝的成就。”
辛其榴俯首在地，沙哑着嗓音，“只求陛下能留臣女外爷一命！”
神庙的威胁一直笼罩在庆帝的心头，此时辛其榴主动暴露，还将自己的软肋展示给他，庆帝眼里中闪过一丝微喜，旋即状作不耐道:
“好了好了，朕不是昏聩的君主，赖名成一心为了庆国，自当安享晚年。你先下去吧。”
“谢陛下，臣女告退。”
……
庆帝又看了会儿《庆国农业发现现状》，片刻后，庆帝下榻，一拂双袖，准备上朝。
临到御书房门口，却有位小太监跑了过来禀告，“陛下，庆庙大祭司有要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