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的冬日,难得阳光明媚,暖洋洋地洒在范府的门上,仿佛连空气都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辛其榴怀抱着陛下赐予范闲的大魏天子剑,正欲踏上石阶,轻扣门扉,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般逼近。

    她转身望去,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小言公子身着白衣,衣袂飘飘,面容凝重。

    未等辛其榴反应过来,言冰云已猛然间将她拦腰抱起,轻盈地置于马背之上,动作之迅捷,令人瞠目结舌。

    “哎……等等!”辛其榴惊呼出声,“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陈园。”言冰云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着辛其榴,他那张平日里冷漠如霜的脸庞上,此刻竟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烦恼之色,“范闲一早便去找院长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怕是去找院长打架的!”

    辛其榴:……

    陈萍萍和范闲,一个老残,一个病弱,他两怎们打得起来!

    不是,范闲为啥要去找陈萍萍打架!

    小言公子,你是在逗我吗?!

    ……

    事实证明,言冰云不愧是与范闲并肩的“鉴查院黑白双煞”,对范闲的反应,预测非常准确。

    刚迈入园中,辛其榴的目光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吸引,瞬间,她的大脑像是被冬日里的冻柿子,咔嚓一下,直接死机了。

    陈园里,激烈的轮椅追逐战正在上演!

    只见陈萍萍,那位平日里可止小儿啼哭,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夜之王,此刻竟坐在轮椅上,“风驰电掣”的滚动轮椅。

    而紧跟其后的,是同样坐着轮椅,全力以赴追击的范闲。

    “两次了,已经两次了!”范闲在后面疾追,怒气冲冲道。“老跛子,我早就说过了,我很不喜欢这种什么事情都被你操控的感觉,你还来!”

    “悬空庙的事件纯属意外,你心里也很明白。”陈萍萍在前头推着轮椅,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犹如脚踏风火轮一般:“山谷中那次伏击,确实与我无关……我绝非愚笨之人,能掌控的才叫布局,那时山谷内连守城弩都出动了,你随时可能命丧当场。若你真因此丧命,即便此事能带来什么利益,你也无从享受,那便不成其为布局,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你当然不笨!你是聪明过头了,对我太过信赖了些!”范闲讽刺道,“若非鉴查院有人暗中相助,封锁消息,那些守城弩怎能公然运至京郊那座小山?若非鉴查院内部有人与那些宵小勾结,哪能如此轻易地设伏成功?”

    陈萍萍领着范闲绕着石阶转了一个大圈,脸不红气不喘道:“说不定是京都守备里出了问题。”

    “你……你还狡辩!”范闲气的脸都红了.

    ……

    “真是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啊!”辛其榴扯了扯嘴角,“言冰云,我们得去阻止……”

    话音未落,辛其榴猛地转头,却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鉴查院中权力最大的两位要进行一场非常隐秘的谈话,为此,陈园早已周密布置。平日里那些在园中莺声燕语的佳人们,此刻都被禁足于各自屋内,不得外出。而那些仆妇们也是识趣地避开了这一区域,仿佛这里是禁地一般。

    至于言冰云,他在成功将辛其榴引领至此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

    真是没义气!

    辛其榴扶额,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

    ……

    “这次但凡六六来得慢了点,鉴查院那帮密探会死多少!”范闲冷笑道“陈萍萍,我这人是最怕死的,这次我险些就发疯了。”

    陈萍萍回头嘲讽道:“你还有闲情逸致对小榴说情话,哪有那么容易发疯!”

    “老跛子!!!”范闲简直要气疯了[○?`Д?? ○]

    不想面对胸中邪火未尽的范闲,陈萍萍干脆地加快速度。

    一股邪火正在烧着,范闲哪里能让这他就这么跑了,双手在身边用力一推,也跟了上去。

    作为轮椅的老选手,陈萍萍比范闲要习惯的多,加上范闲受了重伤,本来就没怎么好,所以两架轮椅绕着宅子转了一圈之后,范闲已经被甩开了几个“椅位”

    眼看陈萍萍就要逃离范闲的追捕,突然,一个石子精准无比地嵌入了轮子中。

    轮椅卡住动不了,陈萍萍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陈萍萍向石子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辛其榴心虚地收回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范闲趁机追上,从身后一把勒住陈萍萍的脖子。

    “老跛子,你不是要看我发疯吗?我现在就发疯给你看!”

    ……

    等这两人小学生打架差不多了,辛其榴才施施然上前分开两人。

    范闲的衣衫被扯开,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几缕呆毛翘起,

    而一向从容不迫的暗夜之王,满头的白发在风中凌乱飞舞,原本整洁的衣襟上沾满了尘土与草屑。

    陈萍萍撂下一句:“小榴,帮他冷静一下。”就推着轮椅离开。

    只是这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辛其榴把所有伤心事都想了一个遍,才忍住没笑出声。

    范闲抱着手臂,目光如炬,恶狠狠地瞪着陈萍萍的背影

    辛其榴轻轻剜了他一眼。

    范闲放下手臂,继续恶狠狠地瞪着。

    辛其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柔地揉了揉范闲杂乱的头发,轻声细语道:“胡噜胡噜毛儿,吓不着;抹挲抹挲肚,烦恼都消除。”

    范闲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辛其榴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但仍故作没好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哄你啊!”辛其榴弯腰,凑近范闲,眉眼弯弯,带着几分俏皮与温柔:“范闲小朋友受到了惊吓,当然需要我来呼噜呼噜毛,哄一哄啦!”

    范闲眸光微动,张开双臂,将她圈入怀中,头抵在辛其榴的小腹上,蹭了蹭。

    “六六,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被刺杀之后,范闲第一个反应就是京都是不是变天了,这些人敢摆这么大阵仗来杀自己!当庆帝、陈萍萍、范建死了吗?

    之后在一点点猜到真相,范闲就像一只发怒的野兽,生人熟人都勿进!

    谁都不信任,谁都不能靠近,除了辛其榴!

    辛其榴揉发的动作一顿,眼睛突然就有些酸涩。

    “其实,雪谷狙杀,院长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钓出二十年前太平别院的真相。经此一案,秦家彻底浮出水面。即使无法公之于众,但秦业动手杀皇子的这个事实摆在这里,他与皇帝陛下之间的裂痕也因此无法弥补。而你此后一系列的应对,大大提升了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辛其榴轻柔地继续抚平他杂乱的发丝,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院长也没有不管你的安全。你身边有叶轻眉留下的箱子,有影子,有五竹,完全可以自保脱逃。只是院长也没想到,五竹受伤很重,到现在都没回到你身边。”

    “我知道陈萍萍是想借此一役,将我将来所有的敌人清除干净。我也知道他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陷入绝境。可是……”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愤怒,“可是他却从未考虑过鉴查院那些手下们的安危!”

    舍不得牺牲下属,陈萍萍说他这是懦弱。

    可范闲认为这不是懦弱,而是必须做的事情!

    “嗯,那他肯定再说假话!”辛其榴毫不犹豫的下定论。

    将范闲的发带被解开,微卷的发丝如瀑布般滑落,又被辛其榴细心地拢起。

    这发带,分明是自己之前在雪谷时随手摘下的。

    范闲怎么还戴着?

    “明明是他传递的消息,让我赶去救你们。”

    辛其榴一边说着,一边将发带重新缠绕在他的发间,打了一个精致而漂亮的结,吐槽道:“院长就是口嫌体直,他这人分明最是喜欢心软的人,比如小叶子,也比如你!”

    范闲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结,沉默了。

    “六六,我不是对你的手艺有什么意见,只是这蝴蝶结……”

    范闲脸色微红,害羞道,“莫不是某种情趣!”?(? ???ω??? ?)?

    辛其榴倏然收回手。

    呸,范闲你在江南都学了些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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