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是留不住了。

    沈姜暗暗叹了口气,往花鸟架走去。

    脚下忽然一滑,她稳住脚步,好歹没摔倒。

    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些油,铺在大理石地板上,比冰面还滑。

    她试着往前走一步,滑得像个保龄球,差点被两旁都有交椅都给撞倒。

    沈姜让黑蛇变大一些,缠在自己身上护着瓷瓶,自己拿出一袋水泥,往地上倒,一面倒,一面拿拖布给搅和均匀。

    等水泥把油吸得差不多了,推成一团,又拿出几个拖把再次擦地,最后用衣服铺在地上,长出两米长的花枝折断,充当拐杖,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了过去。

    这次一切顺利,到了花鸟架前,沈姜小心翼翼地捧起瓷瓶,让它与架上的痕迹严丝合缝。

    放稳后,慢慢地松开手。

    很好,瓷瓶好好地在架子上,没有歪倒,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一阵风吹倒。

    沈姜犹不放心,退后两步静等片刻,确定瓷瓶没问题,才松了口气。

    一转身,顿住了。

    太师椅上忽然坐了一个人。

    白衣,长发用白玉簪挽着,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女子站起身,似乎要离开。

    沈姜下意识上前,试图抓住女子,手指穿过黑色的发丝,沈姜本担心扯伤她,正往回收,女子头上的发髻却散了,白玉簪顺着头发滑落。

    沈姜伸手接住,一抬头,女子依然消失。

    她连忙回过头,见瓷瓶还在架子上,没出错漏,才安心下来。

    她有些好奇白衣女子的身份及去向,但现在更担心的是虞亭的情况,只能按捺住好奇心,收了簪子往回走。

    绕过屏风,脚步停了下来。

    门呢?

    来时那么大一个门去哪了?

    怎么就成一面墙了?

    沈姜在墙上找了许久,没有机关,也没有隐藏的小门。

    她被困在这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姜立刻转身回到花鸟架前,试图将瓷瓶拿回来。

    但瓷瓶像是天生和花鸟架一体,被嵌入地底,怎么拔也拔不动。

    她拿出手机,见这个任务已经完成,才彻底安心下来。

    随即又发现不对。

    没有系统提示音。

    【是不是被屏蔽了?】沈姜问,笔仙煞有其事地点动笔尖:[有可能,你小心点,尽快离开这里。这地方背后的角色很厉害,我读不出任何相关信息。]

    【行,你继续找那个假童乐乐,这里交给我。】

    笔仙应了,沈姜便在屋里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便从右手边房门出去,走过几道回廊,经过一扇垂花门时,听见里面传来唱音:

    “恹恹捱过残春也,又是困人时节。闲庭静悄,琐窗潇洒,小池澄澈叠青钱。”

    穿门而入,池塘旁的戏台上,一人正着浅蓝色衣裳,唱念腾挪。

    不知为何,沈姜总有股熟悉感。

    不是唱腔,而是人。

    她仿佛,在哪见过这青衣。

    唱完“晚来移步出兰房”这句,青衣停下动作,冲她施了一礼,笑容明媚:“唱得如何?”

    沈姜又惊又喜:“方林?你怎么在这!”

    “我约你来的,我不在谁在?”方林冲她一挑眉,“亭子里坐会儿,我换了衣裳就来。”

    沈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池塘中间有一六角亭。

    沈姜顺着石桥走去,见两旁池水平静,池面上净是风吹落的海棠。

    粉白的花瓣静静躺在水面上,偶有轻风吹过,带起一片涟漪,花瓣随之起伏,似乘风踏浪,安之若素。

    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摆了几色糕点和一壶果茶。

    糕点被捏成花朵模样,海棠、梨花、蔷薇等等,十分精巧。

    沈姜正瞧着,方林来了。

    依旧穿着衬衫,与方才台上判若两人。

    “我做的,尝尝。”方林拉着沈姜坐下,为她斟了一杯果茶,又将糕点碟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果茶清甜,糕点细腻且入口即化,让人食指大动。

    “好吃。”沈姜笑道,这点心小巧,两口就能一个。

    方林见她喜欢,自然也开心:“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

    沈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你家?”

    “哪儿呀,租的。”方林笑道,“这老宅子有些年头,宅主人不差钱,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他松口。”

    沈姜点点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似乎忘了什么。

    “怎么了,不好吃?”方林见她忽然停下,好奇问。

    沈姜摇摇头:“好吃,我好像有件事要问你......哦对,你叫我来干什么?”

    方林看了看她的脸色,抬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没发烧啊,病了?”

    “怎么了?”沈姜不解,方林则是笑了:

    “不是要给你过生日的吗?”

    “我的生日?”沈姜不解,她的生日,快到了吗?

    “是啊,下周三嘛,我记得好好的,一天的节目都安排好了,寿星到时候等着看就行。”方林笑道。

    沈姜也有些不自信了。

    似乎有这么回事,又似乎没有。

    她好像忘了什么。

    “你是不是刚下飞机,没缓过来?来,我先带你去休息。”方林说着,拉起沈姜走出亭子。

    经过小径,又穿过花园,在梧桐树下的斑驳光影中前行许久,才进了一扇门。

    门内是一座巍峨楼阁,被杏花兰草包围,金玉绕砌,粉墙环护,朱楼画栋,富丽堂皇。

    沈姜被珠光晃花了眼,缓过神来时,已坐在了锦绣床帐中。

    香气绕鼻,叫她昏昏欲睡,手中却紧紧拉着方林的衣角,不肯松手。

    方林语气温柔,含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怎么,想我陪你一起睡?那可不成,男女授受不亲。”

    沈姜一个激灵,抬头望着方林,眸光越发清澈。

    [斩她!用赤夜镰斩她!]笔仙见沈姜难得清醒,连忙写字提醒,速度之快,生怕慢上一点半点,她又被迷惑。

    沈姜抓着“方林”的衣角不放,唤出赤夜镰,用尽全力向前方斩去——

    “方林”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已魂飞魄散。

    她散去,周遭环境也随之破碎,坠入无限深渊。

    眼前渐渐有了光亮,周晓琪满脸焦急。

    沈姜暗叫不好:“虞三怎么样了?”

    “我没事,你先松手。”虞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姜扭头去看,见他被床单捆着钉在地上。

    床单和钉子都是最普通的日常用品,怎么会困住虞亭?

    正疑惑着,周晓琪连忙叫她:“姐姐,松手,快!”

    她回过头,见自己右手抓着的“方林”衣角变成了自己的匕首,刃尖已经没入她的心口。

    周晓琪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紧紧抓着刀刃,鲜血淋漓。

    她连忙松手,收了匕首,拿出蔷薇和治疗药剂给周晓琪止血:“怎么回事?”

    “你抱着瓶子进屋后,虞三哥就清醒了。可是你糊涂了,在屋内又摔又打。我们一进去,你就冲着虞三哥打,最后拿床单捆他,捆不好或者他挣脱了,都要闹。好容易捆到令你满意了,又突然拿出匕首,猛地往自己身上刺。虞三哥起来拦你,你一边惨叫着一边打他,又给捆上了。”周晓琪心有余悸,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没力气了。

    “把我打晕啊,或者给我捆起来也行啊,怎么就随我闹了。”沈姜见周晓琪半个手掌都几乎被切下来,心疼不已。

    “试过了,打不晕,捆着你就往窗口冲,虞三哥力气那么大都拦不住,只能顺着你的心思。”周晓琪疼得直抽气,因此说得断断续续。

    沈姜看向虞亭,想了想,又低下头:【你看见谁了?】

    虞亭没回应。

    【纪文溪?还是你姐姐。】

    【你看见谁了?】虞亭问。

    【方林,和我一样是初级玩家,之前合作过几次,关系还不错。】沈姜道。

    虞亭这才开口:【姐姐和乐乐,她们叫我进去,我当时脑子迷糊,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姐姐......穿的是什么衣服?】

    【蓝衣黑裙。】

    看来是想多了。

    但沈姜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幻境里,会出现一个不认识的人。

    难道是扶轶?

    也不是没有可能,神有万相,他作为守护一方的山神,给自己变个性别,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觉得不是,你再问一句。]

    沈姜想了想,问:【你姐姐平时,会戴什么发饰之类的吗?】

    【有,姐姐有支羊脂玉簪子,从小就在身边。】虞亭看得出沈姜有话要说,事关陈韵柔,他比平时耐心许多。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沈姜将簪子拿出来。

    看清簪子模样的一瞬,虞亭便抢入手中:“哪来的?不对,这不是姐姐那支。”

    虞亭仔细看着,指腹不住地在簪子上摩挲。

    他小时候很喜欢这支簪子,每当他慌乱害怕,或者不得不暂时与陈韵柔分开时,陈韵柔便会将簪子留给他。

    因此,只要细看,便能发现,这支簪子不过是个拙劣的模仿品。

    “我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白裙女人,只看见背影。这簪子就是他留下的。”

    虞亭拿出手机,翻找了半天,最后给沈姜看了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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