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六界,维冥界无生,戾气横然。

    冥界有地狱十八,关押鬼犯万千,层层孽缘深重,罪不可渡。

    一为拔舌;

    二为剪刀;

    三为铁树;

    四为孽境;

    五为蒸笼;

    六为铜柱;

    七为刀山;

    八为冰山;

    九为油锅;

    十为牛坑;

    十一石压;

    十二舂臼;

    十三血池;

    十四枉死;

    十五 磔刑;

    十六火山;

    十七石磨;

    十八刀锯;

    远远传来,层层地狱之下皆是鬼泣哭嚎之声。此怨此诉,不绝于耳。

    与地狱惨景相反的是,不远处的割舍崖上倒是一片安静寂寥。

    俯眼望去,只见涯端有一名女子慵懒地仰卧在一张巨大的黑漆长椅之上,女子双眼上蒙着一层浮星黑纱,长椅两扶手雕刻着面目狰狞的恶鬼,恶鬼手脚皆用层层铁链锁住,其景象栩栩如生,只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在黑暗中定睛再观察得仔细些,竟能看到那些恶鬼的脸在不停的变换、扭曲、哀嚎......

    女子卧在卷云纹黑漆椅之上,椅子放置于悬崖之端,悬崖正对着巨大的石门,其门便是冥界的入口。石门之上悬梁置匾之处刻有七个大字——幽冥地府鬼门关。

    鬼门万丈,底有暗河。暗河将割舍涯与鬼门相连接,河水流向之处,便进入了真正的冥界。

    冥界本无光亮,所到之处尽是黑夜。

    只是此时,鬼门未开,却见些许光亮飘了进来。

    察觉到这若隐若现的光亮后,女子微微的转过头,低声问道,“鬼目,此门之处,怎会有光亮渗了进来?”

    声音传去,只见女子身后竟然还有两人隐于黑暗之中。

    “大人,臣且去查看。”其中一人说道。

    只见说话男子以移影之术迅速消失,下一秒,他的身影竟然出现在暗河之上。俯身弯腰,灰黑色的立领长袍随着动作折合,鬓边一缕编发的铃铛也从肩上垂落到身前,在静寂中发出灵动的声响。,查看好光亮来源之后,他又重新折返,毕恭毕敬来到到女子身后,欠身双手行礼回道:“大人,是人间的河灯飘进来了。”

    “河灯?”躺在鬼椅上的女子思忖了一会儿,便问道:“今日为何日?”

    身后那名男子再次回道:“回大人,今日为七月七。”

    七月七,鬼门未开,相思之物竟因人的执念被传入了冥界。

    思及此处,那名被唤作大人的女子垂下眼眸,坐起身来,将双眼上的浮星黑纱拿去,对身后的两人吩咐道:“鬼目、鬼耳,我去人间一趟。”

    “大人,是否需要属下......"另一名男子问道。

    “不用。”还未等身后人说完,身着黑袍的女子便说道:“你和鬼目将狱史典籍重新整理,我去去就回。”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回道。

    话毕,被唤作鬼目、鬼耳的那两名男子后退两步,便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七月七,乞巧节;千灯万烛,明若白昼。

    所托所愿,赤子心诚;拜月祈福,以求姻缘。

    从冥界出来之后,女子来到一处村落。只见街上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走在其中,女子身着黑衣长袍、一身肃穆,唯一的点缀也只是衣服上的流云金丝和腰间的一抹白色玉坠,这与周围的花红柳绿、欢声笑语甚是有些不搭,于是引来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但女子那淡漠的神色和浑身散发出的骇人的氛围却生生地让他们隔着一些距离,却步望之。

    长街好像没有尽头,即使走了很久,她依然留迹在繁华之中。

    停步站在纷扰的人群中,久违的喧闹甚至让她有些耳鸣。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热闹的声音了,这些属于人间的热闹与往日那些鬼犯们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一样的杂乱,但又有些不同。

    “姑娘,姑娘——”

    听到有人呼唤,她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到一个老妇人正在望着别处,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着什么。

    是在对自己说吗?

    她观察了老妇人几秒后,她才发现原来那名老妇人已经双目失明。老婆婆手里拿着几朵长势鲜艳的花,在摊前叫卖,身后摊位空无一人,竟是她一个人在赚取生计。

    “姑娘——你还在吗?”老婆婆又问了一遍。

    女子低声回道:“我在。”

    只听那个老婆婆继续说道:“姑娘,买个花环吧,戴在头上很好看的。”

    听及此言,女子缓声问道:“老婆婆,我刚才并未出声,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只见那个老婆婆笑着说道:“我是卖花的,整日闻着花香嗅着花粉的,鼻子当然也就灵了一些。姑娘走来时,身上就伴着一股花香,这花香不动,想必姑娘也没走动。不过老奴的眼睛不好使啊,分不清姑娘的具体位置,刚才一直叫卖,也怕惊扰了姑娘。”

    女子丝毫不在意这些,便轻声回道:“无妨。”

    见女子未走,老妇继续说道:“姑娘,你身上的花香有些特别,我倒是第一次闻见,人老了,见识倒是变得越来越少了”

    女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步走近摊位,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个花环,说道:“老婆婆,这个花环多少钱,我买了。”

    她将银子递了过去,刚准备转身走,只觉有人拽住了衣袖。

    回过头来,只见那个老婆婆用手摸着银子说道:“姑娘,你给的银子太多了,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找些碎银两。”

    女子平声道:“老婆婆,钱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呢,”老妇人打断道:“虽然我这是小本买卖,但是我也不能白要你的钱啊,姑娘你等一下,我去找别人换一点碎银两。”

    女子阻拦道:“那我用剩下的钱,再买一个花环吧。”

    “可是一个花环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姑娘——”

    “编花的心意最重要,这是金钱所比不上的。”

    女子不再与老妇人争辩,便直接从摊位上拿起一个花环走了。

    等到那位老妇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股特殊的花香已经消失了。

    怨摩罗将两个花环拿在手里,不知该怎么处理。

    一个女子拿着花环,又不是有人相送,这看着实有些怪异,况且她又是单独走在成双成对的长街之上。

    不知何时,周围变得更加拥挤了,参加庙会的人一个一个地越过她向前方跑去。

    街道变得拥挤不堪,她实在不喜这热闹的人群,便准备离开。

    正当打算离开,突然人群中有一名大汉快步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快让开——快让开——”

    女子正打算侧过身子躲开,还未等她挪动脚步,只见手臂突然受力,身子向旁边倾去,被人一把拉了过来。

    猛然回头望去,只见身侧有一个少年正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躲过危机后,可以说是躲过不算危机的“危机”后,少年将她扶好,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瞧瞧向远方奔走的莽汉,虽心有不悦,但面色上依旧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只轻声回道:“无碍。”

    “姑娘,这里人太多了,难免有些纷乱,我先带你出去。”说完,那名少年便拽起女子的衣袖朝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少年在前方拨开层层人流,女子在他的身后倒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在人群中逆行的艰难。

    穿过人群,少年将女子带到河边。

    走到这里,少年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就是这里了,这里人少。”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只依旧拽着她衣袖的那只手。

    少年见她没有说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时觉得自己荒唐极了,便急忙松开了女子的手腕,低身道歉。只是那松开的瞬间,衣袖飞扬,余光间竟看到女子的手腕上竟印着赫赫的血红手印。手印之下,还有着大片淤红泛紫的创伤。而那些创伤因为刚才衣袖摩擦的缘故,现在结痂破裂,又重新流出血来。

    一瞬间,他的脑袋瞬间空白,罪恶感袭来。那些伤口重新破裂开来,血连着伤口,刚才在人群中用力牵扯着,不知是有多疼。

    “对,对不起——”少年低着头,不敢看女子的眼睛,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些正在流血的伤口。那创伤在白皙的手腕上简直是触目惊心。“我不知道你受了伤——刚才人多,怕你跟丢了,所以手上没注意力度,力气有些重了,把你的伤口弄破了。”

    女子盯着手腕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不以为然,只是缓缓地将衣袖放下,摇摇头:“没事的,你不用在意,这点伤和你没有关系。”

    少年急忙说道:“姑娘,我那里有治疗伤口的药膏,我去帮你拿来吧。”

    “不用。”女子低着声音拒绝道。

    “那,这个伤口......”

    “......没事。”女子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刚好盖住了那些手印,低声说道:“伤口会好的。”

    “可是现在,我——”

    “你是怎么知道我想离开长街的?”女子抬头,打断他以岔开话题,不想与他过度争辩伤口之事。

    见女子不想多言,少年便也只能打住,埋怨似的望了她一眼,却依旧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衣袖,回道:“长街纷扰,你在其中背对繁华,想要逆流而走,所以你并不喜欢。”

    听闻此言,女子轻笑出声:“我来看花灯,你怎知我不喜欢?”

    少年回道。

    “你的眉心告诉我你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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