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措心尖一颤，心头迷雾被拨开。
那根针……定是桑格宁死不屈，那混账便拿出更毒的银针对她下手！
她紧握着拳头，想冲进去弄死那个混账，可理智告诉她不可。
她好容易才平息下怒火，分析起那男人的话。
……他方才说“你们”，那便表明可能不止这一个女子，他弄了这么多女子来，到底为了何事？
难道……跟试验有关？
他又在试验何事？
她不禁抬眸望向一旁的周世卿，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他会知晓幕后真相的感觉，可这位三殿下实在神秘莫测，令人不敢轻易相信他。
念及此处，珍措默默跟他分开段距离。
周世卿似乎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似的，忽而神色一凛，沉声道，“有人来了。”
珍措闻言颔首，随即飞身隐入屋顶，周世卿望着她的动作，亦然跟上。
“大人，皇城三殿下来访！”小厮一路跑进屋子，向哈日汇报。
哈日闻言收回踩着人的脚，面露狐疑之色，“三皇子？他不应该先去拜会藏王么？来我这干何事？”
闻悉，小厮摇摇头，“属下不知。”
“去迎。”哈日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刚走出门，又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拖入密室，莫让那些疯子跑出来惊扰贵客。”
屋顶上的珍措和周世卿静静地看着底下“三皇子”的仪仗入府。
哈日立即堆起笑意迎上去，珍措看着面前这一幕，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周世卿。
“殿下好谋略。”
闻言，周世卿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恍若寒冰化开，晕开无数春意，“承让。”
却让珍措更觉这人狐狸一般。
却见底下宴席已然摆好，“三皇子”举杯相敬，珍措只觉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狐疑地转头，却见周世卿瞥了一眼底下，示意她下去。
周世卿引她悄然摸到哈日宅邸后面，露出一条密道，珍措惊诧，“这是？”
“哈日手下藏有一批牡麻之毒，又大肆捕抓奴隶，以牡麻制衣试毒，”周世卿顿了顿，“可哈日无官无职，这些年的动作又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藏区督察使是死的？”
言及此处，珍措也有些明晓了，“所以他背后有人？”
上头庇护才让他有恃无恐，有恃无恐得更肆无忌惮。
想通此节，珍措只觉脊背发凉，似乎无意间已然卷入那最深的漩涡。
深入密道，只觉愈发狭窄，周世卿走在前方，两人谁也不发一言，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稀薄，珍措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世卿似乎察觉她的异样，“姑娘且忍一忍，就快到了。”
珍措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觉耳边有些嗡鸣，她抚了抚胸口，“没事……”
终于，周世卿走到深处站定，推开木制小门爬了进去，回过来向珍措伸出手，“姑娘。”
珍措缓缓伸出手去，周世卿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那只大手触手生凉，可却让珍措无端地觉得有些温热似的，这种感觉何其奇妙，如沉渊中落下的一根绳，只要抓住他，便抓住了一线生机。
周世卿拉着她走进深处，顶开盖板似的东西，将珍措扶了出来，视线相撞，空气似乎沉默了一瞬，珍措神色滞了滞，旋即恢复神色，“谢殿下。”
随后轻轻松开被那人牵着的手，不知是不是珍措的错觉，手松开的那一瞬，三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一刻的落寞。
“走吧，东西在里面。”周世卿收敛思绪，望向远处。
只见他谨慎地向前扔了枚石子，随着石子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又静静等了几刻。
不等珍措疑惑他在做何事，远处密道深处传来悉悉卒卒的声响，珍措猝不及防被那人拥入怀中，拽入一角。
一旁箭雨来势汹汹，珍措的心却狂跳不停。
她抬眸望向这人，心道这位三殿下原来也是如此热心肠的人儿么？
外头箭雨的急促之声渐渐延缓，珍措定了定心神，却听上头那人又将她的头摁回去，“姑娘，后面还有。”
他的嗓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像是冷水过溪，冲凉了每一寸土地。
只是这个姿势过于亲密，珍措难免有些不自在，这不自在倒把那三殿下的话语冲没了。
周世卿靠在石壁一角，微微弓起身子护住珍措，另一只手还放在珍措头的一侧。
这令珍措薄唇微抿，她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这位三殿下是为查案而来，密室又机关重重。
她观他神色，似乎这人早就知道哈日的密室里有何事似的，来此走一遭不过是为了让她破此案罢了。
这想法一冒出，便把珍措吓一跳:他是为了自己？
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他们今日也是头回见面。
正胡乱想着，却听外面箭雨是停了，可又传来呼隆呼隆的声响，珍措透过缝隙望过去，只见一丈多高的巨石滚过来，叫嚣张扬着，似乎要把闯入者碾压个粉碎。
巨石轰然滚落，发出轰鸣声，尘土飞扬中，巨石似乎又滚得快了些，径直冲进密道一角。
密道里很暗，暗到珍措看不清巨石到底滚去了何地，只是听声响能有个大致模糊的方位。
周世卿见状松开自己的手，珍措顺势后退两步，“多谢殿下。”
却听周世卿缓缓颔首，“到了，在前面。”
他走到密道尽头，扬起火折子，在昏暗火光下摸索着石壁，蓦的，他的手好似摸到什么凸起之物，周世卿当即一摁。
顿时，巨石轰然抬起，粉尘飞扬下，周世卿迅速击打一旁凸起的石壁。
霎时间，墙面上抬，缓缓露出里面之物。
一只只木制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有的甚至还用布盖着。
“这是……”
不等珍措走过去，一股扑鼻的气味钻进鼻腔，呛得她连连咳嗽。
周世卿两根手指夹住那布，灵巧地翻开那东西，“香料，都是香料，哈日把自己的后路留得很宽，”
“香料气味掩盖牡麻，后用牡麻制毒，府中奴隶不够便抓人试毒，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也能借口卖香料逃脱罪责，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只是……”周世卿忽而温润一笑，“他还是大意了。”
却见周世卿摸了摸腰间，猛地抽出一柄软剑来，抖开那剑，只觉剑尖呈着几分终年不化的积雪似的。
清明澄澈，煞是好看。
这人出剑极快，快得珍措险些没反应过来，那藏在最底下的箱子便被他撬开来。
木盖子被斩开两半嘭地一声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不同寻常之物来。
珍措向前一步微微俯身相探，下一刻却星眸微怔，“这是……火药？”
怎么回事，哈日不过是私自制毒的小商贾，怎会与火药这种国之重器牵线？
他难不成还要造反吗？
不……不对！
香料味并非是为掩盖牡麻，为的是火药！
哈日根本就是个火药贩子，那他背后之人……
“三年前，藏区贵族布尔氏因走私火药被判密谋造反而灭门，府中上下三百余人尽数归于尘土，”
“这桩案子当年轰动大齐，父皇震怒严查藏区火药，这些混账已销声匿迹许久，如今却又重出江湖。”
周世卿利落地把软剑收回腰间，状似不经意地望向珍措，“尧里姑娘，你怎么想？”
这话珍措并非不知，方才看到火药，心头撕裂的口子似乎愈发清晰明了起来，那痛楚仿佛还在昨日。
痛得她喉咙几乎发不出来声，心头的血一路滚烫奔涌在胸膛，却始终找不到发泄口。
周世卿微微俯身，抽出箭袖中藏着的一方帕子，装了些微末火药置于帕间，随后缓缓直起身来，“我如今的身份不好露面，稍后会有人立于你身侧，你只管下令抓哈日便是。”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不着边际，可那人说这话时却笑得胸有成竹。
若非他那使张脸实在过于冰冷，这话倒真会令人认为他是个温润君子了。
稍后，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这里，很快包围哈日府邸，将哈日和府上大大小小管事全部扣押。
“罪臣哈日已收捕归案！尧里大人费心了，请回刑府休憩一番吧。”官兵披甲、锐兵刃，见到里面立于一角的珍措恭敬行礼。
牡麻与奴隶尽数被官兵清点后带走，唯独里面藏着的火药没有挪动，珍措观他们神色，也心下猜测是在等藏王或是皇帝批示。
密室另一头关着的奴隶被尽数释放，为写卷宗，官兵还留下那之前被哈日踩的女子。
只见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神色呆滞却又带着几分惊警觉。
一靠近她，却能发觉她竟通身都在颤抖。
珍措上前安抚，不知为何，她看着这姑娘，似乎心猛地被扎了般，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这姑娘如此，那哈日背后之人不知又会做出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世间公允，难道只能靠等么？
他们难道不能主动探寻么？
等那姑娘被安抚稳定下来之后，珍措吩咐将其带回刑府，逐字逐句地用笔在竹简上记下来龙去脉。
这桩案子以家产充公、哈日永久监禁收尾。
刑府大小官员皆知这桩大案子是尧里大人破的，纷纷猜测上头大囊索会如何审计她的升迁事宜。
只是珍措等了很久，一连半个月，不光她这边没人再讨论这事，就连大囊索那边也全无消息。
而那三殿下入了藏宫拜会藏王后，竟也没了消息，她这份感激连投都投不出去。
珍措微微叹了口气，又翻开一卷卷宗。
算了吧，破了哈日这个案子也算摸到了当年火药案的线索，阿爹阿娘终于有望平冤。
再没其他比这更好的事了。
只是珍措刚刚平复下来，恢复往日的忙碌，却听藏王宫中又传来消息。
藏王下达一份政令:凡是每年考计为优等的，便可向前一级官员递交审计状，若那位官员审计通过，这人便可官升一级。
此令一出，刑府贵族子弟便心下狂喜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他们眼里，没有是送钱送礼解决不了的。
可珍措却犯起了难:她如今荷包不鼓，俸禄也都拿去悄悄查当年火药案之事了，哪还有什么钱能去打点？
正当犯难时，扎西却带来了个极好的消息，正解她燃眉之急。
“阿佳！你听说没？昨日三皇子被藏王殿下钦点为刑府囊索，正好官在阿佳你之上，我听说他待人接物十分温和，或许你能从他入手！”
这话给了珍措几分希冀。
次日一大早，她便递了帖子到新建的三皇子府上，等着里头主人家传唤。
“尧里大人，我们殿下请您进去。”小厮似乎得了消息，快步迎上来，笑道。
三皇子府上很大，却是按着藏族王室的规格建的，她被带到里间，却见到一扇山水花鸟的屏风。
在珍措模糊的记忆中，她似乎见过这中原人极其喜爱的屏风，只是应是太过久远，都不记得曾在哪见过了。
屏风后似乎隐约坐着个人，茶水倾倒之声在这静谧的屋舍里格外清晰。
那人不说话，似乎空气的流动都凝滞了一般，珍措分外尴尬。
“殿下请尧里大人过去。”一旁小厮似乎得了什么示意，推门而入对珍措行礼道。
珍措颔首，缓缓走进去，却见那男子背对着她坐着，修长的手指摁在茶杯上，不发一言。
“殿下，属下刑府囊索，名唤尧里，今早已向您递交审计状，不知殿下可否……”珍措低低地说着，那人却纹丝未动。
“尧里大人，你在那里对着一尊雕像做？小王还活生生在这呢。”
屋舍深处缓缓走来身着一袭青竹袍子的男子，手上端着一份竹简，眼含笑意望着她的眼睛。
……雕像？！
珍措听这话身形一僵，瞬间红到了耳根，顿觉十分尴尬。
她刚想开口，却见周世卿收起那揶揄的笑，神色转而沉重严肃，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姑娘莫言，外面有人。”
那根针……定是桑格宁死不屈，那混账便拿出更毒的银针对她下手！
她紧握着拳头，想冲进去弄死那个混账，可理智告诉她不可。
她好容易才平息下怒火，分析起那男人的话。
……他方才说“你们”，那便表明可能不止这一个女子，他弄了这么多女子来，到底为了何事？
难道……跟试验有关？
他又在试验何事？
她不禁抬眸望向一旁的周世卿，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他会知晓幕后真相的感觉，可这位三殿下实在神秘莫测，令人不敢轻易相信他。
念及此处，珍措默默跟他分开段距离。
周世卿似乎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似的，忽而神色一凛，沉声道，“有人来了。”
珍措闻言颔首，随即飞身隐入屋顶，周世卿望着她的动作，亦然跟上。
“大人，皇城三殿下来访！”小厮一路跑进屋子，向哈日汇报。
哈日闻言收回踩着人的脚，面露狐疑之色，“三皇子？他不应该先去拜会藏王么？来我这干何事？”
闻悉，小厮摇摇头，“属下不知。”
“去迎。”哈日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刚走出门，又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拖入密室，莫让那些疯子跑出来惊扰贵客。”
屋顶上的珍措和周世卿静静地看着底下“三皇子”的仪仗入府。
哈日立即堆起笑意迎上去，珍措看着面前这一幕，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周世卿。
“殿下好谋略。”
闻言，周世卿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恍若寒冰化开，晕开无数春意，“承让。”
却让珍措更觉这人狐狸一般。
却见底下宴席已然摆好，“三皇子”举杯相敬，珍措只觉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她狐疑地转头，却见周世卿瞥了一眼底下，示意她下去。
周世卿引她悄然摸到哈日宅邸后面，露出一条密道，珍措惊诧，“这是？”
“哈日手下藏有一批牡麻之毒，又大肆捕抓奴隶，以牡麻制衣试毒，”周世卿顿了顿，“可哈日无官无职，这些年的动作又是如何瞒天过海的？藏区督察使是死的？”
言及此处，珍措也有些明晓了，“所以他背后有人？”
上头庇护才让他有恃无恐，有恃无恐得更肆无忌惮。
想通此节，珍措只觉脊背发凉，似乎无意间已然卷入那最深的漩涡。
深入密道，只觉愈发狭窄，周世卿走在前方，两人谁也不发一言，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稀薄，珍措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世卿似乎察觉她的异样，“姑娘且忍一忍，就快到了。”
珍措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觉耳边有些嗡鸣，她抚了抚胸口，“没事……”
终于，周世卿走到深处站定，推开木制小门爬了进去，回过来向珍措伸出手，“姑娘。”
珍措缓缓伸出手去，周世卿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那只大手触手生凉，可却让珍措无端地觉得有些温热似的，这种感觉何其奇妙，如沉渊中落下的一根绳，只要抓住他，便抓住了一线生机。
周世卿拉着她走进深处，顶开盖板似的东西，将珍措扶了出来，视线相撞，空气似乎沉默了一瞬，珍措神色滞了滞，旋即恢复神色，“谢殿下。”
随后轻轻松开被那人牵着的手，不知是不是珍措的错觉，手松开的那一瞬，三殿下的神色似乎有一刻的落寞。
“走吧，东西在里面。”周世卿收敛思绪，望向远处。
只见他谨慎地向前扔了枚石子，随着石子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又静静等了几刻。
不等珍措疑惑他在做何事，远处密道深处传来悉悉卒卒的声响，珍措猝不及防被那人拥入怀中，拽入一角。
一旁箭雨来势汹汹，珍措的心却狂跳不停。
她抬眸望向这人，心道这位三殿下原来也是如此热心肠的人儿么？
外头箭雨的急促之声渐渐延缓，珍措定了定心神，却听上头那人又将她的头摁回去，“姑娘，后面还有。”
他的嗓音仍是那么冷冰冰的，像是冷水过溪，冲凉了每一寸土地。
只是这个姿势过于亲密，珍措难免有些不自在，这不自在倒把那三殿下的话语冲没了。
周世卿靠在石壁一角，微微弓起身子护住珍措，另一只手还放在珍措头的一侧。
这令珍措薄唇微抿，她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这位三殿下是为查案而来，密室又机关重重。
她观他神色，似乎这人早就知道哈日的密室里有何事似的，来此走一遭不过是为了让她破此案罢了。
这想法一冒出，便把珍措吓一跳:他是为了自己？
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他们今日也是头回见面。
正胡乱想着，却听外面箭雨是停了，可又传来呼隆呼隆的声响，珍措透过缝隙望过去，只见一丈多高的巨石滚过来，叫嚣张扬着，似乎要把闯入者碾压个粉碎。
巨石轰然滚落，发出轰鸣声，尘土飞扬中，巨石似乎又滚得快了些，径直冲进密道一角。
密道里很暗，暗到珍措看不清巨石到底滚去了何地，只是听声响能有个大致模糊的方位。
周世卿见状松开自己的手，珍措顺势后退两步，“多谢殿下。”
却听周世卿缓缓颔首，“到了，在前面。”
他走到密道尽头，扬起火折子，在昏暗火光下摸索着石壁，蓦的，他的手好似摸到什么凸起之物，周世卿当即一摁。
顿时，巨石轰然抬起，粉尘飞扬下，周世卿迅速击打一旁凸起的石壁。
霎时间，墙面上抬，缓缓露出里面之物。
一只只木制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有的甚至还用布盖着。
“这是……”
不等珍措走过去，一股扑鼻的气味钻进鼻腔，呛得她连连咳嗽。
周世卿两根手指夹住那布，灵巧地翻开那东西，“香料，都是香料，哈日把自己的后路留得很宽，”
“香料气味掩盖牡麻，后用牡麻制毒，府中奴隶不够便抓人试毒，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他也能借口卖香料逃脱罪责，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只是……”周世卿忽而温润一笑，“他还是大意了。”
却见周世卿摸了摸腰间，猛地抽出一柄软剑来，抖开那剑，只觉剑尖呈着几分终年不化的积雪似的。
清明澄澈，煞是好看。
这人出剑极快，快得珍措险些没反应过来，那藏在最底下的箱子便被他撬开来。
木盖子被斩开两半嘭地一声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不同寻常之物来。
珍措向前一步微微俯身相探，下一刻却星眸微怔，“这是……火药？”
怎么回事，哈日不过是私自制毒的小商贾，怎会与火药这种国之重器牵线？
他难不成还要造反吗？
不……不对！
香料味并非是为掩盖牡麻，为的是火药！
哈日根本就是个火药贩子，那他背后之人……
“三年前，藏区贵族布尔氏因走私火药被判密谋造反而灭门，府中上下三百余人尽数归于尘土，”
“这桩案子当年轰动大齐，父皇震怒严查藏区火药，这些混账已销声匿迹许久，如今却又重出江湖。”
周世卿利落地把软剑收回腰间，状似不经意地望向珍措，“尧里姑娘，你怎么想？”
这话珍措并非不知，方才看到火药，心头撕裂的口子似乎愈发清晰明了起来，那痛楚仿佛还在昨日。
痛得她喉咙几乎发不出来声，心头的血一路滚烫奔涌在胸膛，却始终找不到发泄口。
周世卿微微俯身，抽出箭袖中藏着的一方帕子，装了些微末火药置于帕间，随后缓缓直起身来，“我如今的身份不好露面，稍后会有人立于你身侧，你只管下令抓哈日便是。”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不着边际，可那人说这话时却笑得胸有成竹。
若非他那使张脸实在过于冰冷，这话倒真会令人认为他是个温润君子了。
稍后，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这里，很快包围哈日府邸，将哈日和府上大大小小管事全部扣押。
“罪臣哈日已收捕归案！尧里大人费心了，请回刑府休憩一番吧。”官兵披甲、锐兵刃，见到里面立于一角的珍措恭敬行礼。
牡麻与奴隶尽数被官兵清点后带走，唯独里面藏着的火药没有挪动，珍措观他们神色，也心下猜测是在等藏王或是皇帝批示。
密室另一头关着的奴隶被尽数释放，为写卷宗，官兵还留下那之前被哈日踩的女子。
只见她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神色呆滞却又带着几分惊警觉。
一靠近她，却能发觉她竟通身都在颤抖。
珍措上前安抚，不知为何，她看着这姑娘，似乎心猛地被扎了般，密密麻麻都是针孔。
这姑娘如此，那哈日背后之人不知又会做出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世间公允，难道只能靠等么？
他们难道不能主动探寻么？
等那姑娘被安抚稳定下来之后，珍措吩咐将其带回刑府，逐字逐句地用笔在竹简上记下来龙去脉。
这桩案子以家产充公、哈日永久监禁收尾。
刑府大小官员皆知这桩大案子是尧里大人破的，纷纷猜测上头大囊索会如何审计她的升迁事宜。
只是珍措等了很久，一连半个月，不光她这边没人再讨论这事，就连大囊索那边也全无消息。
而那三殿下入了藏宫拜会藏王后，竟也没了消息，她这份感激连投都投不出去。
珍措微微叹了口气，又翻开一卷卷宗。
算了吧，破了哈日这个案子也算摸到了当年火药案的线索，阿爹阿娘终于有望平冤。
再没其他比这更好的事了。
只是珍措刚刚平复下来，恢复往日的忙碌，却听藏王宫中又传来消息。
藏王下达一份政令:凡是每年考计为优等的，便可向前一级官员递交审计状，若那位官员审计通过，这人便可官升一级。
此令一出，刑府贵族子弟便心下狂喜起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他们眼里，没有是送钱送礼解决不了的。
可珍措却犯起了难:她如今荷包不鼓，俸禄也都拿去悄悄查当年火药案之事了，哪还有什么钱能去打点？
正当犯难时，扎西却带来了个极好的消息，正解她燃眉之急。
“阿佳！你听说没？昨日三皇子被藏王殿下钦点为刑府囊索，正好官在阿佳你之上，我听说他待人接物十分温和，或许你能从他入手！”
这话给了珍措几分希冀。
次日一大早，她便递了帖子到新建的三皇子府上，等着里头主人家传唤。
“尧里大人，我们殿下请您进去。”小厮似乎得了消息，快步迎上来，笑道。
三皇子府上很大，却是按着藏族王室的规格建的，她被带到里间，却见到一扇山水花鸟的屏风。
在珍措模糊的记忆中，她似乎见过这中原人极其喜爱的屏风，只是应是太过久远，都不记得曾在哪见过了。
屏风后似乎隐约坐着个人，茶水倾倒之声在这静谧的屋舍里格外清晰。
那人不说话，似乎空气的流动都凝滞了一般，珍措分外尴尬。
“殿下请尧里大人过去。”一旁小厮似乎得了什么示意，推门而入对珍措行礼道。
珍措颔首，缓缓走进去，却见那男子背对着她坐着，修长的手指摁在茶杯上，不发一言。
“殿下，属下刑府囊索，名唤尧里，今早已向您递交审计状，不知殿下可否……”珍措低低地说着，那人却纹丝未动。
“尧里大人，你在那里对着一尊雕像做？小王还活生生在这呢。”
屋舍深处缓缓走来身着一袭青竹袍子的男子，手上端着一份竹简，眼含笑意望着她的眼睛。
……雕像？！
珍措听这话身形一僵，瞬间红到了耳根，顿觉十分尴尬。
她刚想开口，却见周世卿收起那揶揄的笑，神色转而沉重严肃，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姑娘莫言，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