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雾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城市的上空,当少年注意到它的时候,整座城市已经被雾海淹没了。少年好奇地看着窗外异常的天气,手中的手机屏幕里赫然显示大雾的红色预警信号。

    好奇怪啊,为什么看到那片雾,总有一种莫名想要走进去的冲动呢?少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深感疑惑。然而夜已经深了,他也懒得细想,索性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了,正如此刻,他看着节子的脸睡去一般。

    ……

    “不要!”辉夜吓得惊醒过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泪水滑落。他迷茫的看着窗外的月亮,因为眼眶湿润的缘故,眼前有无数星光绽开。

    就在刚刚,辉夜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那团雾再一次出现了,并快速的向着辉夜蔓延过来。辉夜有些慌张,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转身拔腿就跑,可因为缺乏锻炼,不一会儿他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累的提不起沉重的大腿,累的全身无力,瘫软在地。而此刻,身后那团雾已然逼近,他害怕的回过头,却惊讶的发现,母亲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阴沉着脸,他刚想张开口,却被母亲的斥责打断了。

    你怎么像个闺女一样整天待在屋子里!

    这么软弱,今后要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我失望透了!

    母亲的声音回荡在辉夜的耳边,辉夜急于解释,可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却始终张不开嘴巴,他痛苦的想要伸手抓住母亲离开的背影,却惊恐的发现母亲的身影突然幻化成一只只长着漆黑色羽翼的黑鸟,朝着他凶猛的扑了过来……

    “真让人讨厌啊!”辉夜皱紧眉头,感觉有些头疼,他伸手就要拭去眼泪,却不曾想碰到了刚好起身的节子。

    “啊,你还没睡吗?”辉夜惊讶道。

    “辉夜哥哥,我刚才听到了你在说梦话,所以醒了过来。”节子软绵绵的说着,突然注意到辉夜湿润的眼眶,她连忙关心道:“辉夜哥哥,你怎么哭了?”说罢,就要伸手为辉夜擦拭眼泪。

    节子的小手轻轻的抚去辉夜的眼泪,辉夜感到过意不去,可他又觉得此刻拒绝节子的好意有些不合适,因此他只好细细感受人生从未有过的难得的一个女孩给以自己的温柔。

    待节子收回了手,辉夜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

    节子抿了抿嘴,她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不用道歉哦,辉夜哥哥,其实我睡眠很不好,总是会半夜醒来。”

    辉夜听闻,有些心疼的看着节子,仿佛看到了一个饱受战争纷扰,失去父母,与哥哥艰难生活的小女孩的忧愁的内心。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他只好心疼,心疼到想要抱抱节子。

    “辉夜哥哥,别伤心了。”温柔懂事的节子侧过身爬了起来,她站在月光下,一手搂着辉夜的肩,一手轻轻的抚摸辉夜的头:“希望这样会让你好过些,妈妈以前总是会在我怕黑睡不着的时候,抱着我,抚摸我的头,慢慢的我就不再害怕黑夜了。”

    贴着节子柔软的肚子上,辉夜感到脸上传来一股无比的温暖,他情愿自己也变成那样的小孩,只是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就好,可他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迷恋了一会儿节子的抚摸,便收回了倾斜的身子。

    “节子,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辉夜就注意到清太早早的起了床,透过微张的眼缝,他模糊的看到清太正叼着昨夜留下的另一半面包,提着一个木桶出了门。因为昨晚没休息好,辉夜只是翻了翻身子,便觉得困意再度袭来,就又睡了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节子正对着桌子上的塑料盆,用手捧起一些水,清洗着面孔。

    “节子,你哥哥呢?”辉夜下了床询问道。

    “清太哥刚刚取水回来,就出去帮别人干活了。”节子努力用手擦去眼睛周围的水,看向辉夜说道。

    “城镇的供水系统瘫痪了,这水是从哪里取的呢?”辉夜疑惑道。

    “节子不清楚具体在哪里,不过听清太哥说,这是山里的泉水,每天早上,城镇的大门口都会限时通行一段时间,那个时间段有许多人都会早早的起来,一同去山里取水。因为是泉水,所以直接拿来饮用也没有关系。”

    “这样啊,那他又去哪里干什么活呢?”辉夜继续问道。

    “不知道,清太哥从来不和我说。”节子说完,最后清洗了一遍,接着提起塑料盆,拿出门外准备将水倒在一旁的草丛里。

    辉夜叫住了她:“你是要倒掉那些水吗,能先别倒吗?我也想洗洗脸。”

    节子犹豫的看了看盆中的水:“辉夜哥哥,这水脏了,我给你换些干净的水吧。”

    辉夜走了过去,接过了节子手中的塑料盆:“你哥哥跑到城镇外接水一定很辛苦吧,好不容易才接一桶水,我怎么好意思多用呢。”

    “可是,这……”节子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啦,这不是还很干净嘛。”辉夜看向盆中的水说道,接着把塑料盆放在了草地上,用手捧起一把水,反复擦洗有些油腻的脸。洗完后,他顺手将塑料盆中的水倒掉。

    两人走进屋内,节子习惯性的关上了门,锁上了插销。

    “白天也要锁上门吗?”辉夜好奇的问道。

    节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回道:“清太哥一直叮嘱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把门锁好,无论谁来,都不要轻易开门。”

    “这是为什么?”

    “因为清太哥说,外面坏人很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节子,你不怕我是坏人吗?”辉夜打趣道。

    节子抿着嘴,转了转水汪汪的大眼睛,思索了一会儿回道:“如果辉夜哥哥是坏人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多少好人了。”

    辉夜不知道为什么这俩兄妹如此信任自己,毕竟他原先生活在一个充满猜忌、怀疑的社会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更是经不起一丝的考量。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可也远远算不上一个好人。在辉夜看来,所谓好坏的定义早已被模糊,大家都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不停追逐的乏味至极的平庸之人罢了。

    辉夜内心五味杂陈之际,节子跑到柜子边,取出了一个装着一些红色莓果的盘子。她开心的把盘子放在桌上,对着辉夜说道:“这是清太哥今早采到的,酸酸甜甜的,节子很喜欢吃哦,你也尝尝。”

    辉夜挑出一粒莓果看了看,其表面有许多饱满的果粒拥挤在一块,摸起来的手感却是十分柔软,而饱满的果粒外形更显出莓果的润泽,如同点上了许多晶莹的露珠。这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莓果,有些像缩小版的草莓,辉夜细细嗅了一下,一股自然的果香扑鼻而来,他塞入嘴中,轻轻的咬下,甘甜酸爽的汁水瞬间迸溅开来,一下子扩散至整个口腔,刺激着整个味蕾。

    “怎么样?”节子微笑着问道。

    “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像是清晨的露珠结合了明朗的阳光一般。”

    “那是什么感觉?”节子好奇的问道。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节子给人温柔美好的感觉,十分的温暖。”辉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却很想这么说出来。

    节子听完,羞涩的转过脸:“辉夜哥哥怎么这样说人家,真让人害羞。”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辉夜如醉方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赔不是。

    “我没有在生气啦。”节子俏皮的回应道。

    以往救济会分发食物的时候,清太都会带回到家里,再和节子一起吃。但今天因为要为辉夜带路,所以会早些回来。尽管辉夜表示不想再麻烦清太节子兄妹两人,并且也做好离开的准备,可清太还是坚持让他留了下来。

    “要是一下子没能找到合适的活计,又该住在哪里呢?”清太当时如此说道,辉夜自然明白这个问题,不过最终他总算接纳了兄妹俩的好意,暂时住了下来,并且整个上午,他都陪着节子。

    长时间呆在家里,因为无事可做,节子养成了看书的习惯,虽然那些书她已经看了很多遍,可她还是愿意翻开来再看一遍。事实上,就如今的社会状况,想要弄到一本书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无论清太带回来什么书,节子都会认真的看完。

    辉夜闲的无聊,拿过节子摆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翻看了下,看着上面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他不觉大吃一惊,因为他竟发现自己能看懂其中的内容。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不觉惊恐起来,明明最初和那个瘦士兵对话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了,为什么之后还能够如此习以为常的说着日语,习以为常的难道不该是作为母语的中文吗?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些文字,接着突然发现什么,立马把书本倒转,竟意外的发现那些字的笔画有着汉字的神韵,看起来就像是——没错,是片假名!

    辉夜震惊于自己的发现,内心汹涌的宛如惊涛骇浪一般。节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连忙问道:“辉夜哥哥,你怎么了吗?”

    辉夜飘飞的思绪被节子拉回,他对着节子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什么,啊,没什么。”为了遮掩自己不自然的表现,他岔开话题问道:“节子的话,最喜欢的是哪一本书呢?”

    节子听闻,离开座位,走到柜子里拿出了一本包装精美,印有瑰丽花瓣的书本。

    辉夜接过节子递给他的书本,看到书上赫然印着“终末之魔女:安娜·格尔迪”几个大字,他随意的翻看了下便问道:“为什么喜欢这本书呢?”

    “因为书里讲了一个温柔善良,勇敢坚强的大姐姐的故事。”节子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哦,是吗?节子可以跟我讲讲这个故事嘛?”辉夜放下书本,安详的用右手托着下巴看着神采奕奕的节子。

    “可以哦。”节子愉快的回道,她认真想了想,开始述说起了书中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远离人类社会的巨大森林,森林里面有一间小屋,里面住着一位与世无争的魔女,名为安娜·格尔迪。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然而有一天,森林里的叶子纷纷开始飘落,一直陪伴着她的小动物们也害怕的躲藏了起来。不知何故的格尔迪呼唤着风之精灵,从它那里得知了外面的情况。

    原来人类因为深陷欲望之中,错误的解开了古老的封印,释放了被关押的最为强大的魔鬼。重获自由的魔鬼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喜悦,反而立刻展开报复,向人类倾泻他积攒千年的怒火,并扬言要毁灭整个世界。

    听此消息的格尔迪,脸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因为那个魔鬼不是她能应对的。可她依旧从木之精灵那取回了自己的魔杖,并把自己关在木屋里,昼夜不停的绘制了许多符咒,还整理了许多的魔法书,最后格尔迪带上行李同森林告别,一人孤独的骑着扫帚,不远万里飞向了人类的世界。

    当格尔迪来到了人类的世界后,她看到人类的家园遭到了魔鬼的严重破坏,饥荒和瘟疫困扰折磨着人类,洪水猛兽则肆意剥夺着人类的性命。无数绝望的哭喊声让格尔迪十分难过和伤心,当下,她便马不停歇的举起魔杖施展起了强大的魔法,不仅制退了洪水,还驱赶了猛兽;接着她又运用魔法书的知识,驱散了瘟疫疾病,催生了各种作物;最后,格尔迪将手中的符咒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上,并叮嘱他们无论何时都切勿遗弃。

    最初人类还因为格尔迪魔女的身份而害怕她,可渐渐的在与格尔迪的相处中,他们发现这是一位无比温柔善良的人,而格尔迪的一系列举措以及努力给世界带来了希望,人类的脸上再度展露笑容。

    “辉夜哥哥,你说节子也能像这位魔女姐姐一样,为大家带来幸福吗?”节子露出满怀希冀的表情。

    “嗯,一定会的。”辉夜微笑着说道,“话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那个魔鬼呢?”

    “故事还没结束。”节子继续说道,“魔鬼看到洪水猛兽退去,饥荒瘟疫消散,人类之间再度洋溢着幸福欢笑的笑容后,气急败坏,它现出真身攻击人类,却发现人类都被符咒保护着,无法伤及分毫。惊讶困惑之余,他运用邪恶的力量窥探并知晓了变化的原因,得知真相的魔鬼怒火中烧,为了惩罚和它作对的魔女格尔迪,魔鬼计划着一个阴谋。最初,魔鬼只是运用邪恶的力量,试图通过长久的干涉来诱发人类心中的欲望,然而出乎魔鬼的预料,一些人很快抵不住诱惑,抛却了手中的符咒,顺从了魔鬼,成为了欲望的奴隶。如此顺利的过程使得魔鬼将未来的计划提上了日程,接着魔鬼便唆使归顺的人们诱拐儿童,制造混乱,夺取符咒,并四下散播大量有关魔女罪过的假消息,将一切的祸水都引到格尔迪身上。

    被愚弄的人类信以为真,纷纷要求格尔迪出来对峙,为此,格尔迪不得不站出来自证清白,可无论格尔迪说什么,人类也不愿再相信她。格尔迪遭受人类的排挤和驱逐,陷入极度的失落之中,而魔鬼见时机成熟,便化身为神明的代言人,指示人类将魔女烧死。

    格尔迪为了守护人类,消耗了几乎所有的魔力,如今别说反抗,就连逃走的力气也没有了。而当她看到曾经那么信赖自己的人类,如今却因为魔鬼的只言片语就对自己刀剑相向,不禁悲痛欲绝,绝望的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格尔迪一死,那些符咒便失去了作用,见此,魔鬼得意的撕开了伪装的面具,大肆破坏人类修建好的家园,而饥荒瘟疫再度袭来,洪水猛兽也卷土重来,世间又重回地狱。直到这时,人类才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他们愤怒,他们怒骂,但他们更多的是恐惧,是害怕。就在人类绝望之际,他们发现烧死格尔迪的火焰竟仍在原地,从未熄灭,并长久的燃烧着。这一刻,人类才明白了格尔迪的意图,于是他们取走火焰,趁着魔鬼睡觉的时候,将其投到了魔鬼的身上。火焰一接触到魔鬼,其火势便陡然增大,很快吞没了魔鬼的整个身体。被火焚烧的魔鬼发出痛苦的哀嚎,它努力拍打身上的火焰,却怎么也无法扑灭,眼见自己就要被活活烧死,它愤怒的扯下一只燃烧的手臂扔向了人类的聚集地。

    随着魔鬼心有不甘的发出最后一声吼叫,它那巨大的身体便轰隆一声倒下了,而那只被他扔出去的手臂尽管还在燃烧着,但飞腾的火焰竟不曾烧毁任何其它东西,即使有人试图伸手触摸,也只会感到一股无比温暖的热流。

    自魔鬼死去以后,人类在那团火焰的庇护下,艰难的抵御着洪水猛兽,忍受着饥荒瘟疫,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漫的长夜,终于,在克服了一切的困难之后,人类重新在废墟上搭建起了家园。那团火焰被视为指引人类的希望之火,被保存在了人类的国度里,永恒的燃烧着。而为了纪念格尔迪做出的贡献,人类为其冠名为‘终末之魔女’,并永远的铭记了她的名字——安娜·格尔迪。”

    节子很会归纳书中的内容,讲起故事来也栩栩如生,可辉夜听完后,却怔怔地看向节子:“啊,难道节子你,想成为像那个魔女一样的大人吗?”

    “我不想被大家讨厌,也不想被火烧死。” 节子犹豫的低下了头,可她突然又抬起了头,露出坚定而纯粹的表情:“但是,如果这么做能够拯救所有人,我也愿意去做!”

    辉夜呆呆地看着节子,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温柔又有些胆小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

    “辉夜哥哥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呢?”节子好奇的问道。

    “我?不,不,节子,我已经是大人了。”辉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就算他如今已经21岁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长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大人。有那么一刻,辉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长大过,而心底的那个哭了十几年的笨小孩总是会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跑出来大闹一场。

    “是吗?”节子有些失落。

    看着节子失落的表情,辉夜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有些难过,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温柔的安慰道:“不被人信赖的魔女一定会很孤独很痛苦吧,我决定了,要成为无论何时都要守护魔女的那个人哦。”

    辉夜爱怜的握住了节子暖暖的小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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