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青
在脑海中逐渐饱和的青色笼罩着少年少女们的假日。被无法蒸发的雨水破坏的操场上尽是泥坑，不知留存了多少人的痕迹。少年抬起头，看向微弱阳光照射的大楼前的花坛，那里有不认识的人被淋湿了衣服。
贺也谦畏缩着戴上了棉袄的帽子，回头看了眼只剩几个人的教室，还是离开了。今天高三生总算放寒假了，他们原本是早上八点来上学，上到中午十一点就可以走，但他们还得留下来打扫教室，直到现在十一点半，除了尽职尽责的几个学生和班主任，其他人都走了。贺也谦并不想放假，毕竟寒假时间短，回家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袁玉梅于半个月前就放假了，家里除了他之外到底一个人也不剩。偌大的别墅却那么孤零零的。
贺也谦倒是很想和妈妈呆在一起，只是妈妈最近一直都很忙。他实在做不到在有隔阂的情况下还能亲密地接触别人。原本期待着在新环境之下就能交到朋友的，可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少年忽然有点渴望被人喜欢了，即便是向子笙之前那样突如其来的喜欢也好，至少能让他感到一丝慰藉，远比现在的孤独好一万倍。
一回到家，少年就颓丧地瘫坐在玄关口，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软件里的关注up主列表，有的up主周更视频，然而他特别关注的临秋，却愣是一首新歌都不发。少年沉默着打开临秋的动态，发现她今天凌晨发了条预告，说她会在这个寒假去参加签售会，分别在A市和D市。贺也谦盯着动态内容，忽然有些激动地笑了。毕竟临秋真的要来他所在的地方了。
少年不由得想起半年前的夏天，他和临秋的简短对话，与他隐瞒了许久的自己的理想。
给在朋友圈里发自拍的万京点赞之后，何亭晚就烦躁地关掉了手机，因为没有人和她聊天。“我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啊，他们不找我我就感觉孤独，一找我又会觉得烦...”少女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却一不小心撞到床头柜。“啊好痛！”她猛地缩成一团，呲牙咧嘴地试图减弱疼痛感。小羊却突兀地跑来，一下子跳到少女的背上，忽如其来的重量让少女一头栽到枕头上，脸蛋埋得死死的，传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小羊！不给你吃猫条啦！”
然而一向乖巧的小羊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干脆趴在了她背上，发出呼噜声，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小羊啊，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呢？”少女小声嘟囔道，声音黏黏乎乎的，像是撒娇一般。小羊只是喵喵叫两声，依旧安安稳稳地趴在她背上。“又快要过年了，不想看到那些讨厌的亲戚，也不想看到讨厌的爸妈。你也不喜欢他们吧？一个只会骂你，一个只会抱怨。啊啊为什么我们这么可怜，摊上窝里横的爹和被驯服的像狗一样的妈。”
小羊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从她背上跳下来，随即凑到她面前，用毛茸茸的脑袋拱她的脑袋。小羊虽然是公猫，但是叫声格外可爱，就是网上常说的“夹子猫”。“你别叫啦，小夹子。”少女偏头看向小羊，小羊也一直盯着她看。“我也喜欢你，没有他们也没关系，有你就好了。”少女苦笑道，声音却轻的像是要消失一般。“你知道吗，万京的朋友跳楼死了,万京可难过了。我要是也死了，她会不会比现在更难过呢？”
自从到了一月中旬，天气就变得十分阴冷了，天天见不到阳光。入目之处尽是一片丑陋的青色，由淡色逐渐饱和的青色就这般随着时间悄然爬上大楼，透过紧闭的窗户还能感受到恶心的寒冷与毫无热度的青。所以人才会感到冷。
乡下比城市里更冷，肖望冬正裹着大棉袄和李昌开麦打游戏，外婆则在不远处看电视。“李昌，你再吃我线我就把你卖了！”因为兵线被吃现在很生气的肖望冬努力压低声音道，毕竟有些用语不适合年迈的外婆听。“好好好不吃。”李昌的声音透过左耳的蓝牙耳机传来，“哎，你作业写了没？”“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啊。”“切，还以为你转性了。”“我是转了，但是这跟我放假第一天不想写作业有什么关系？”“哟，你怎么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不然对得起我这次突然进步的三十分？”“你有理。”
外婆年纪大了，也有点耳背，所以电视机的声音比较大，掩盖住肖望冬的窃窃私语。“冬冬，你要不要围巾啊？外婆给你织。”外婆忽然问道，依旧是一如既往醇厚的方言。“要！我想要黑色的，可以吗？”“好，要不要给你绣个小熊？”“好幼稚啊外婆，我更想要老虎。”“哈哈，好好好，给你绣个威风的老虎。”“不是，是想要...可爱的老虎。”肖望冬说着，忽然脸一红，声音也随之变小了。
也不知道外婆有没有听到，她一副眉欢眼笑的慈爱模样，手在摇椅边上的篓子里摸索。
“要啥？啥老虎？我也要。”李昌发出显眼包言论。“你要个锤子要！我外婆给我的。”肖望冬恼怒地反驳，声音仍旧压的小小的。“你外婆不就是我外婆，你外婆又不是没见过我。”“谁让你这么自来熟了，做梦！”
他们小声在游戏中斗嘴，并不知道外婆其实都听到了。外婆假装不知道，实则早已在织围巾了，只不过一条是肖望冬的，一条是送给肖望冬的好朋友的。外婆本以为肖无崖的事情会大大打击到肖望冬，这么看来却还算好，毕竟肖望冬对那个父亲依旧没有什么期待了。这样也好，外婆微笑着心想，她一直都很宽容这些小辈，更何况是下定决心改过自新的肖望冬。
马路旁的花坛蹲着一只流浪猫。向子笙趴在车窗前，盯着猫猫发呆。“看上去脏脏的，也不知道你能活多久。”少女自言自语着，驾驶座上的向子方却全都听到了，不过他到底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坐在车里等红灯，眼神却时不时往妹妹身上看去。“子笙？你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向子方还是问了出口。“啊，没事，只是有点恍惚而已。”“恍惚？是...因为那个跳楼的女生吗？”“嗯，她和万京是好朋友，我也和她聊过几次天。但是我说的恍惚吧，和她没关系应该。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
向子笙似乎开始思考了，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
向子方有些不安起来。“那你会觉得惋惜吗？”青年踩油门继续开车，余光看见旁道开着车窗的人，那个人似乎也是高中生，只不过穿着校服，不是一中的学生。“说不上吧，我也没多伤心，毕竟我和田微又不熟。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哥，别问啦。”“好好，不问了，你快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妹妹有自己的思想就等于妹妹不在乎他了。向子方的心里有着这么一种奇怪的执念。他比妹妹大了七岁，自己又从小成绩优异，所以妹妹的很多教育都是他来完成的，就像是某种无形的掌控一般。现在妹妹自己独立思考，跳出了以往什么都问他的框之后，他就有了危机感。
太过病态了，这样的想法——青年试图努力抑制住危机感与失落感。
“哥，你和晚晚咋样了啊？”向子笙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坐好，偏头盯着哥哥。“我和她能怎样，何亭晚比你还小一岁，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啊，晚晚还挺喜欢你的呢，哥你什么时候找个嫂子啊？”“别八卦！”向子方的语气莫名加重了一些。“啊...”少女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好吧。”
“别想我了，你和万京呢？她好像是外地的吧？”向子方连忙岔开话题。
“嗯嗯，她过年回老家，在隔壁B市。”向子笙点点头，掏出手机来顺便给万京打视频电话。“喂？”向子笙调整镜头对着车窗之外快速后退的景色，在另一边看着这些的万京只觉得有点头晕。
“你干嘛啊，我看的想吐。”万京不满道，身旁的万明乖乖掏出话梅给她。“今天还挺乖呢万明，你自己也吃吧。”万京开心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随即吃下话梅子继续和向子笙聊天。“不好意思啦宝宝，我本来想给你看猫猫的，但是车车已经开远惹，宝宝不要生气嘛。”向子笙故意一副绿茶语气撒娇道。“呃，呃，不是，大姐你别，我害怕。”万京连忙把扬声器关掉，不安地抬头看向前座的妈妈，见妈妈没有在意才松了口气。
“我要回老家，一家子都在车上，现在我晕车，不聊天。等我到地了再给你视频，拜拜。”万京连忙扯谎，赶紧挂断了电话。
妈妈不许她在车上玩手机，也不许她上网学着玩乱七八糟的梗，控制欲强的过分，让她无力招架也无法反抗。久而久之，她就开始害怕妈妈，无时无刻看着妈妈的脸色行事。以往妈妈肯定会暴起骂她的，开始今天却没有。万京忽然有些开心还好自己元调进步了。
少女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看见电线杆都被暗沉的青包裹。
贺也谦畏缩着戴上了棉袄的帽子，回头看了眼只剩几个人的教室，还是离开了。今天高三生总算放寒假了，他们原本是早上八点来上学，上到中午十一点就可以走，但他们还得留下来打扫教室，直到现在十一点半，除了尽职尽责的几个学生和班主任，其他人都走了。贺也谦并不想放假，毕竟寒假时间短，回家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袁玉梅于半个月前就放假了，家里除了他之外到底一个人也不剩。偌大的别墅却那么孤零零的。
贺也谦倒是很想和妈妈呆在一起，只是妈妈最近一直都很忙。他实在做不到在有隔阂的情况下还能亲密地接触别人。原本期待着在新环境之下就能交到朋友的，可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少年忽然有点渴望被人喜欢了，即便是向子笙之前那样突如其来的喜欢也好，至少能让他感到一丝慰藉，远比现在的孤独好一万倍。
一回到家，少年就颓丧地瘫坐在玄关口，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看着软件里的关注up主列表，有的up主周更视频，然而他特别关注的临秋，却愣是一首新歌都不发。少年沉默着打开临秋的动态，发现她今天凌晨发了条预告，说她会在这个寒假去参加签售会，分别在A市和D市。贺也谦盯着动态内容，忽然有些激动地笑了。毕竟临秋真的要来他所在的地方了。
少年不由得想起半年前的夏天，他和临秋的简短对话，与他隐瞒了许久的自己的理想。
给在朋友圈里发自拍的万京点赞之后，何亭晚就烦躁地关掉了手机，因为没有人和她聊天。“我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啊，他们不找我我就感觉孤独，一找我又会觉得烦...”少女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却一不小心撞到床头柜。“啊好痛！”她猛地缩成一团，呲牙咧嘴地试图减弱疼痛感。小羊却突兀地跑来，一下子跳到少女的背上，忽如其来的重量让少女一头栽到枕头上，脸蛋埋得死死的，传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小羊！不给你吃猫条啦！”
然而一向乖巧的小羊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干脆趴在了她背上，发出呼噜声，像是很满意的样子。“小羊啊，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呢？”少女小声嘟囔道，声音黏黏乎乎的，像是撒娇一般。小羊只是喵喵叫两声，依旧安安稳稳地趴在她背上。“又快要过年了，不想看到那些讨厌的亲戚，也不想看到讨厌的爸妈。你也不喜欢他们吧？一个只会骂你，一个只会抱怨。啊啊为什么我们这么可怜，摊上窝里横的爹和被驯服的像狗一样的妈。”
小羊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悲伤，从她背上跳下来，随即凑到她面前，用毛茸茸的脑袋拱她的脑袋。小羊虽然是公猫，但是叫声格外可爱，就是网上常说的“夹子猫”。“你别叫啦，小夹子。”少女偏头看向小羊，小羊也一直盯着她看。“我也喜欢你，没有他们也没关系，有你就好了。”少女苦笑道，声音却轻的像是要消失一般。“你知道吗，万京的朋友跳楼死了,万京可难过了。我要是也死了，她会不会比现在更难过呢？”
自从到了一月中旬，天气就变得十分阴冷了，天天见不到阳光。入目之处尽是一片丑陋的青色，由淡色逐渐饱和的青色就这般随着时间悄然爬上大楼，透过紧闭的窗户还能感受到恶心的寒冷与毫无热度的青。所以人才会感到冷。
乡下比城市里更冷，肖望冬正裹着大棉袄和李昌开麦打游戏，外婆则在不远处看电视。“李昌，你再吃我线我就把你卖了！”因为兵线被吃现在很生气的肖望冬努力压低声音道，毕竟有些用语不适合年迈的外婆听。“好好好不吃。”李昌的声音透过左耳的蓝牙耳机传来，“哎，你作业写了没？”“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啊。”“切，还以为你转性了。”“我是转了，但是这跟我放假第一天不想写作业有什么关系？”“哟，你怎么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不然对得起我这次突然进步的三十分？”“你有理。”
外婆年纪大了，也有点耳背，所以电视机的声音比较大，掩盖住肖望冬的窃窃私语。“冬冬，你要不要围巾啊？外婆给你织。”外婆忽然问道，依旧是一如既往醇厚的方言。“要！我想要黑色的，可以吗？”“好，要不要给你绣个小熊？”“好幼稚啊外婆，我更想要老虎。”“哈哈，好好好，给你绣个威风的老虎。”“不是，是想要...可爱的老虎。”肖望冬说着，忽然脸一红，声音也随之变小了。
也不知道外婆有没有听到，她一副眉欢眼笑的慈爱模样，手在摇椅边上的篓子里摸索。
“要啥？啥老虎？我也要。”李昌发出显眼包言论。“你要个锤子要！我外婆给我的。”肖望冬恼怒地反驳，声音仍旧压的小小的。“你外婆不就是我外婆，你外婆又不是没见过我。”“谁让你这么自来熟了，做梦！”
他们小声在游戏中斗嘴，并不知道外婆其实都听到了。外婆假装不知道，实则早已在织围巾了，只不过一条是肖望冬的，一条是送给肖望冬的好朋友的。外婆本以为肖无崖的事情会大大打击到肖望冬，这么看来却还算好，毕竟肖望冬对那个父亲依旧没有什么期待了。这样也好，外婆微笑着心想，她一直都很宽容这些小辈，更何况是下定决心改过自新的肖望冬。
马路旁的花坛蹲着一只流浪猫。向子笙趴在车窗前，盯着猫猫发呆。“看上去脏脏的，也不知道你能活多久。”少女自言自语着，驾驶座上的向子方却全都听到了，不过他到底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坐在车里等红灯，眼神却时不时往妹妹身上看去。“子笙？你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向子方还是问了出口。“啊，没事，只是有点恍惚而已。”“恍惚？是...因为那个跳楼的女生吗？”“嗯，她和万京是好朋友，我也和她聊过几次天。但是我说的恍惚吧，和她没关系应该。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
向子笙似乎开始思考了，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
向子方有些不安起来。“那你会觉得惋惜吗？”青年踩油门继续开车，余光看见旁道开着车窗的人，那个人似乎也是高中生，只不过穿着校服，不是一中的学生。“说不上吧，我也没多伤心，毕竟我和田微又不熟。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哥，别问啦。”“好好，不问了，你快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妹妹有自己的思想就等于妹妹不在乎他了。向子方的心里有着这么一种奇怪的执念。他比妹妹大了七岁，自己又从小成绩优异，所以妹妹的很多教育都是他来完成的，就像是某种无形的掌控一般。现在妹妹自己独立思考，跳出了以往什么都问他的框之后，他就有了危机感。
太过病态了，这样的想法——青年试图努力抑制住危机感与失落感。
“哥，你和晚晚咋样了啊？”向子笙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坐好，偏头盯着哥哥。“我和她能怎样，何亭晚比你还小一岁，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啊，晚晚还挺喜欢你的呢，哥你什么时候找个嫂子啊？”“别八卦！”向子方的语气莫名加重了一些。“啊...”少女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好吧。”
“别想我了，你和万京呢？她好像是外地的吧？”向子方连忙岔开话题。
“嗯嗯，她过年回老家，在隔壁B市。”向子笙点点头，掏出手机来顺便给万京打视频电话。“喂？”向子笙调整镜头对着车窗之外快速后退的景色，在另一边看着这些的万京只觉得有点头晕。
“你干嘛啊，我看的想吐。”万京不满道，身旁的万明乖乖掏出话梅给她。“今天还挺乖呢万明，你自己也吃吧。”万京开心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随即吃下话梅子继续和向子笙聊天。“不好意思啦宝宝，我本来想给你看猫猫的，但是车车已经开远惹，宝宝不要生气嘛。”向子笙故意一副绿茶语气撒娇道。“呃，呃，不是，大姐你别，我害怕。”万京连忙把扬声器关掉，不安地抬头看向前座的妈妈，见妈妈没有在意才松了口气。
“我要回老家，一家子都在车上，现在我晕车，不聊天。等我到地了再给你视频，拜拜。”万京连忙扯谎，赶紧挂断了电话。
妈妈不许她在车上玩手机，也不许她上网学着玩乱七八糟的梗，控制欲强的过分，让她无力招架也无法反抗。久而久之，她就开始害怕妈妈，无时无刻看着妈妈的脸色行事。以往妈妈肯定会暴起骂她的，开始今天却没有。万京忽然有些开心还好自己元调进步了。
少女偏头看向车窗外的景色，看见电线杆都被暗沉的青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