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的草率结局
六年后。
直到真的长大成人后，程允方和程允缘才明白他俩五岁的时候母亲常在耳边念叨的一句话：方方，圆圆，苦了你们了，毕竟幸福的夫妻都是相似的，但是被秀恩爱的孩子，却各有各的痛苦，但很快就不苦了哦。
想来，大概是母亲的遗言了吧。
小时候的程允方和程允缘都对大家闺秀这个词有误解，都以为大家闺秀是指一个女子行为十分离经叛道但却能得到强有力支持的意思。
因为他们总听外人说自己的母亲是大家闺秀，但是在他们眼里自己的母亲所作所为，跟圣贤书上并不搭边，却又挑不出具体错在哪里，只觉得实在离经叛道，经不起推敲。
可他们的老父亲，眼里似乎只有母亲，整天把母亲捧到心尖上，似乎母亲要星星月亮他都能去摘，甚至要求母亲每日给他写信。
明明天天在一起，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要母亲给他写信，存在盒子里！
也是到后来，他们才明白，父亲应该早就知道母亲时日无多，所以才希望在往后的时日里，都能常常念及母亲吧。
所以不论外界流传的那首菩萨蛮有多摧人心肝，他们都不受影响。
那不过就是一首词，而他们眼前见过的，是父母真实的人生。
“什么呀，他是老天凭空抓过来放到园子里的吗？”苏溪远远看见向自己走过来的卢言敬，十分无语，拽着程秋桉袖子的手都有些不安分，总想往程秋桉胸肌上摸一把。
程秋桉看着自家娘子的小动作，喜欢得紧，恨不得马上抱她回家，跟他的阿溪互相成全一番，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看了眼卢言敬，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拿出了少有的理智：“日子快到了，大概菩萨蛮就是今天。”
“这么快么？可我觉得我身体好得不得了啊……”苏溪忽然捂着胸口向后倒，像是承受不了这个噩耗。
程秋桉十分没眼看，但还是默默扶住了她：“所以说我觉得你有很大可能回家。”
“宣怀，你在的地方才是家，呜呜。”苏溪开始假哭。
其实她的心态早就被程秋桉带的很好了，被程秋桉洗脑所致，现如今苏溪觉得，她跟程秋桉的一辈子，实在已经够了，往后再如何，都当是自己选择的代价。
没想到当初她信誓旦旦要拯救程秋桉，最后被救赎的却是她那颗执着又不安的心。
只是，可惜了两个孩子。
幸好每日她写的信，其实除了给程秋桉的学习卡，就是给两个孩子的信。
只是，如果她回家了，她的孩子反而成了她的祖宗，想想就觉得奇妙。
“行了，哭得跟只小猫似的，去吧，去给大家争取一首菩萨蛮。”程秋桉轻轻刮了一下苏溪的脸颊，往前推了苏溪一把。
苏溪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不断想着卢言敬究竟会跟自己叙什么旧，却实在有些想不出。
越想不出，苏溪就越紧张，终于破罐子破摔，在卢言敬刚跟自己打了个招呼的时候，她就和盘托出：“我不是苏杪，也不是你的阿溪，你的苏杪已经死在七年前的冬天，被你休弃的那个冬天，卢大人不要搞错了人。”
然后苏溪就眼见着卢言敬的嘴似张非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泪水也慢慢聚满了他的眼眶。
苏溪心道功成，立马身退，不给卢言敬任何机会，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溜回了自家官人的身边。
“你同他说了什么，我看他在那里久久不动，可是成了？”程秋桉还稍稍有些吃醋，不知道苏溪为了那首菩萨蛮，究竟说了什么动情之语。
苏溪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程秋桉十分实诚地附耳过来，却只听到苏溪说：“我跟他说，他的苏杪，已经死在七年前的被他休弃的冬天。”
程秋桉十分不厚道的笑了一下，忽然又觉得感伤，苏溪也同一时间有一些感伤。
而他们感伤的，既是苏杪，也是苏杪的家人。
虽然苏溪这些年跟他们相处的好得不得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想，其实家人之间本来就不必相处的这么好，是因为不是家人，所以才想要相处好。
如果他们知道苏杪已经不在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吧。
而苏杪本人，就那样死在那样寒冷的季节，应该也很孤单吧。
“你这实话，却像是诛心之语。”程秋桉叹了口气，想来这菩萨蛮，倒也是有写头了。
“我何曾想过诛心，他是自己诛了自己的心，罢了，仗着我自己幸福，就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吧。”苏溪挑挑眉。
程秋桉接话：“说一句什么？”
苏溪说：“嗯……说一句，他们的确都是可怜人。”
“阿溪，你走了，我也变成可怜人了……”程秋桉有些伤感。
苏溪摇摇头，抚平程秋桉皱着的眉：“不，我在某时某处爱着你，跨越所有时间和空间来拥抱你，你不会可怜的。”
苏溪和程秋桉所料无错，历史的车轮并不为谁止步，苏溪还是在那首菩萨蛮写就没多久就匆匆“离世”，而程秋桉也死在乾安九年。
反倒是陆方有的结局，并没有那么凄惨，他确实被判定为战死，但是却硬生生被自家夫人从鬼门关上救回来了，但夫人却要死要活的要带着他隐居，怎么劝都不听，陆方有思虑再三，终于妥协。
于是他夫人以殉情为理由，也死遁了，只给家中父母留了信，也交代了地址。
并不是无人查问这事，但是有苏延舟和程秋桉以及各家长辈护着，又看在陆方有确实是鞠躬尽瘁了一次的份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史书上陆方有的结局，在固元十三年。
其实，早在仪王之乱，一切就有了端倪，那就是——只要史书不变，其实就是什么都没变。
当时程秋桉只是左胸中了一箭，留下了一个比较浅的伤口，反倒是后来急着奔马回上阳，才使伤势有些加重，但还是不算什么重伤。只是程秋桉自己不愿意以战功煊赫应酬，才故意报的重一些。
陆方有的伤势也只在腿上，并且只是轻微扭伤，被他说的好像是腿断了似的，还真搭上了木支架。
因而那年的史官，把仪王之乱记得尤为惨烈，给后人颇造成了一些误解。
只是苏溪就没这么好运了，仿佛她的这条线，老天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该经历的，她的确都经历了，包括死亡。
苏杪的名字消亡，苏溪是直接回去了，而程秋桉却真的十分孤独地走过了十年——背了十年单词。
苏溪的意思是，那个时代的穿越小说，为了HE，都是要让两个人都穿越回同一个时代的，万一他们也有同样的套路，程秋桉是要会一点现代的技能的，英语还是蛮重要的。
其实苏溪是希望程秋桉能带着希望走下去，不要像游魂一样飘零十年。
毕竟“十年生死两茫茫”这种话说出来容易，但真的经历，却是字字血泪的。
但程秋桉也不知是麻痹自己，还是真的信了，竟然学的尤为认真，把苏溪给他整理的单词卡片和情景用句直接融会贯通了。
所以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他尤为地从容。
“阿溪，我有好好背单词，所以现在，有资格去你的时代了吗？”
一场大雪掩埋了一切，程秋桉在白雪茫茫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苏溪回去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农历来算，刚好是程秋桉的忌日。
越过几千年时光，苏溪恍惚间看到了程秋桉躺在白雪中的样子。
苏溪面对着万家灯火，看着文献，默默流下了眼泪。
封存了六年的眼泪，终于不必再掩藏。
“都是你，说什么回家最好，最好就是你也来找我，说什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差点就信了。”
“程秋桉，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没哭。”
“程秋桉，你是大坏蛋，我是小坏蛋，我们天生一对，对吧。”
直到真的长大成人后，程允方和程允缘才明白他俩五岁的时候母亲常在耳边念叨的一句话：方方，圆圆，苦了你们了，毕竟幸福的夫妻都是相似的，但是被秀恩爱的孩子，却各有各的痛苦，但很快就不苦了哦。
想来，大概是母亲的遗言了吧。
小时候的程允方和程允缘都对大家闺秀这个词有误解，都以为大家闺秀是指一个女子行为十分离经叛道但却能得到强有力支持的意思。
因为他们总听外人说自己的母亲是大家闺秀，但是在他们眼里自己的母亲所作所为，跟圣贤书上并不搭边，却又挑不出具体错在哪里，只觉得实在离经叛道，经不起推敲。
可他们的老父亲，眼里似乎只有母亲，整天把母亲捧到心尖上，似乎母亲要星星月亮他都能去摘，甚至要求母亲每日给他写信。
明明天天在一起，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要母亲给他写信，存在盒子里！
也是到后来，他们才明白，父亲应该早就知道母亲时日无多，所以才希望在往后的时日里，都能常常念及母亲吧。
所以不论外界流传的那首菩萨蛮有多摧人心肝，他们都不受影响。
那不过就是一首词，而他们眼前见过的，是父母真实的人生。
“什么呀，他是老天凭空抓过来放到园子里的吗？”苏溪远远看见向自己走过来的卢言敬，十分无语，拽着程秋桉袖子的手都有些不安分，总想往程秋桉胸肌上摸一把。
程秋桉看着自家娘子的小动作，喜欢得紧，恨不得马上抱她回家，跟他的阿溪互相成全一番，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看了眼卢言敬，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拿出了少有的理智：“日子快到了，大概菩萨蛮就是今天。”
“这么快么？可我觉得我身体好得不得了啊……”苏溪忽然捂着胸口向后倒，像是承受不了这个噩耗。
程秋桉十分没眼看，但还是默默扶住了她：“所以说我觉得你有很大可能回家。”
“宣怀，你在的地方才是家，呜呜。”苏溪开始假哭。
其实她的心态早就被程秋桉带的很好了，被程秋桉洗脑所致，现如今苏溪觉得，她跟程秋桉的一辈子，实在已经够了，往后再如何，都当是自己选择的代价。
没想到当初她信誓旦旦要拯救程秋桉，最后被救赎的却是她那颗执着又不安的心。
只是，可惜了两个孩子。
幸好每日她写的信，其实除了给程秋桉的学习卡，就是给两个孩子的信。
只是，如果她回家了，她的孩子反而成了她的祖宗，想想就觉得奇妙。
“行了，哭得跟只小猫似的，去吧，去给大家争取一首菩萨蛮。”程秋桉轻轻刮了一下苏溪的脸颊，往前推了苏溪一把。
苏溪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不断想着卢言敬究竟会跟自己叙什么旧，却实在有些想不出。
越想不出，苏溪就越紧张，终于破罐子破摔，在卢言敬刚跟自己打了个招呼的时候，她就和盘托出：“我不是苏杪，也不是你的阿溪，你的苏杪已经死在七年前的冬天，被你休弃的那个冬天，卢大人不要搞错了人。”
然后苏溪就眼见着卢言敬的嘴似张非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泪水也慢慢聚满了他的眼眶。
苏溪心道功成，立马身退，不给卢言敬任何机会，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溜回了自家官人的身边。
“你同他说了什么，我看他在那里久久不动，可是成了？”程秋桉还稍稍有些吃醋，不知道苏溪为了那首菩萨蛮，究竟说了什么动情之语。
苏溪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程秋桉十分实诚地附耳过来，却只听到苏溪说：“我跟他说，他的苏杪，已经死在七年前的被他休弃的冬天。”
程秋桉十分不厚道的笑了一下，忽然又觉得感伤，苏溪也同一时间有一些感伤。
而他们感伤的，既是苏杪，也是苏杪的家人。
虽然苏溪这些年跟他们相处的好得不得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想，其实家人之间本来就不必相处的这么好，是因为不是家人，所以才想要相处好。
如果他们知道苏杪已经不在了，肯定会很难过的吧。
而苏杪本人，就那样死在那样寒冷的季节，应该也很孤单吧。
“你这实话，却像是诛心之语。”程秋桉叹了口气，想来这菩萨蛮，倒也是有写头了。
“我何曾想过诛心，他是自己诛了自己的心，罢了，仗着我自己幸福，就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吧。”苏溪挑挑眉。
程秋桉接话：“说一句什么？”
苏溪说：“嗯……说一句，他们的确都是可怜人。”
“阿溪，你走了，我也变成可怜人了……”程秋桉有些伤感。
苏溪摇摇头，抚平程秋桉皱着的眉：“不，我在某时某处爱着你，跨越所有时间和空间来拥抱你，你不会可怜的。”
苏溪和程秋桉所料无错，历史的车轮并不为谁止步，苏溪还是在那首菩萨蛮写就没多久就匆匆“离世”，而程秋桉也死在乾安九年。
反倒是陆方有的结局，并没有那么凄惨，他确实被判定为战死，但是却硬生生被自家夫人从鬼门关上救回来了，但夫人却要死要活的要带着他隐居，怎么劝都不听，陆方有思虑再三，终于妥协。
于是他夫人以殉情为理由，也死遁了，只给家中父母留了信，也交代了地址。
并不是无人查问这事，但是有苏延舟和程秋桉以及各家长辈护着，又看在陆方有确实是鞠躬尽瘁了一次的份上，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史书上陆方有的结局，在固元十三年。
其实，早在仪王之乱，一切就有了端倪，那就是——只要史书不变，其实就是什么都没变。
当时程秋桉只是左胸中了一箭，留下了一个比较浅的伤口，反倒是后来急着奔马回上阳，才使伤势有些加重，但还是不算什么重伤。只是程秋桉自己不愿意以战功煊赫应酬，才故意报的重一些。
陆方有的伤势也只在腿上，并且只是轻微扭伤，被他说的好像是腿断了似的，还真搭上了木支架。
因而那年的史官，把仪王之乱记得尤为惨烈，给后人颇造成了一些误解。
只是苏溪就没这么好运了，仿佛她的这条线，老天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该经历的，她的确都经历了，包括死亡。
苏杪的名字消亡，苏溪是直接回去了，而程秋桉却真的十分孤独地走过了十年——背了十年单词。
苏溪的意思是，那个时代的穿越小说，为了HE，都是要让两个人都穿越回同一个时代的，万一他们也有同样的套路，程秋桉是要会一点现代的技能的，英语还是蛮重要的。
其实苏溪是希望程秋桉能带着希望走下去，不要像游魂一样飘零十年。
毕竟“十年生死两茫茫”这种话说出来容易，但真的经历，却是字字血泪的。
但程秋桉也不知是麻痹自己，还是真的信了，竟然学的尤为认真，把苏溪给他整理的单词卡片和情景用句直接融会贯通了。
所以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他尤为地从容。
“阿溪，我有好好背单词，所以现在，有资格去你的时代了吗？”
一场大雪掩埋了一切，程秋桉在白雪茫茫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苏溪回去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农历来算，刚好是程秋桉的忌日。
越过几千年时光，苏溪恍惚间看到了程秋桉躺在白雪中的样子。
苏溪面对着万家灯火，看着文献，默默流下了眼泪。
封存了六年的眼泪，终于不必再掩藏。
“都是你，说什么回家最好，最好就是你也来找我，说什么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差点就信了。”
“程秋桉，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没哭。”
“程秋桉，你是大坏蛋，我是小坏蛋，我们天生一对，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