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沫云收到消息的一刻,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不过最终还是稳稳地抓牢了——自己的手机,自己不疼谁疼。

    简沫云觉得自己都已经穿好一套外出的衣服了,要是不出门,着实有些可惜。

    但是思来想去,又没什么地方好去。简沫云原本就不喜出门,更别说一个人在大夏天去逛什么公园了。纯纯自己找罪受。

    踌躇了一会儿后,简沫云还是回去换了睡衣,睡了个小回笼觉。

    她是被电话铃声叫起来的。时景湛来电。

    “喂?”时景湛那边还有叮叮咣咣的声音,有些吵闹。但时景湛温柔而澄净的嗓音却能击穿一切嘈杂传过来。

    “你再哪啊,这么吵。”简沫云迷迷糊糊地答话。

    “听你这声音是刚醒吧。去门口拿我给你点的外卖。”时景湛轻笑着说道,似乎心情很好。

    背景的嘈杂中有人叫了他一声:“我还有事,先挂了。记得吃。”

    简沫云迷迷糊糊地晃到门口拿外卖。打开饭盒,发现是猪脚饭。猪脚色泽鲜亮,酱汁渗进米饭。香味瞬间溢满整个房间。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猪脚饭,简沫云看了看饭盒盖子上的商标,果然是这家。

    简沫云小时候很喜欢吃猪脚饭,拉着时景湛把家周边的几家都吃了个遍,最后得出结论,这家的最好吃。她没想到时景湛还记着她的喜好。

    简沫云木然地吃起来。不知道是店家换了厨师还是怎么,简沫云总觉得这饭没有原先那么香了。在一个小孩成长最快的四年里,简沫云的口味也有些变了。

    大概是最近放松了警惕,简沫云没想到,相隔的时间会已这样的形式,不断敲击她的神经,告诉她:“都变了。”

    *

    吃完中饭,简沫云拿着自己的水彩盒,出门去了。

    她原来没想出去,只不过今天天气很不错。微风拂面,不如往常那样炎热。简沫云总觉得在这种天气不出去走走有些浪费。

    简沫云找了一处阴影坐着,舒适无比。她悠哉悠哉地打开那一小盒水彩,把一小块水彩纸夹在盒子上,开始写生。

    简沫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自然的无限风光都在她笔下。池水清澈,倒映出树影,又在没有树影的地方折射着阳光。池中的游鱼颜色,大小各异,充满活力地嬉闹。

    是夏。

    她很享受这个过程,自来水笔蘸取几种颜色,然后在纸上绽放出各自的绚烂。水彩纸的纹理也是画的一部分,映出一分虚实。

    简沫云画完了水和树,有些渴了,转头去那便利店买点饮料喝,然后迎面碰到了莫初。

    “哟,简美女!缘分呐!”莫初也是来买水,而且大概是帮他们一帮打球的人一起买,简沫云感觉他手上的大号塑料袋快爆开了。

    “打的如何?”

    “完爆对面!时景湛来了之后对面就是……”莫初做着夸张的手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一大堆水:“囊中之物啊!”

    简沫云虽然已经熟悉了这人的说话方式,但还是为他的动作感到担忧——那塑料袋本来看着就不结实了,这么一甩,感觉提手要断了。

    等会,时景湛?

    简沫云突然萌生了去球场看一看的想法,又想到自己还放在那边的水彩,决定还是回去写生好。

    毕竟好不容易等到这么合适的天气出来写生。

    *

    莫初回到球场,时景湛立马凑过来。

    “怎么样?”

    “蹲到了,但是去画画了。”莫初懊恼地想到。

    时景湛低头,惋惜了不到一秒:“画画也挺好,她喜欢。”

    时景湛本意其实不是叫她来看——时景湛的计划里原本甚至没有打球这一项。他早上去派出所改户口,回来的时候被莫初这个孙子直接薅到场上,莫名其妙地打起球来了。正好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想着如果简沫云来看,还能顺便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绝对没什么私心的。

    简沫云回到座位。方才画纸上刷的水已经被这温度烤干了。简沫云在一些位置又刷上了点水,把那几尾活泼的游鱼画上了。橙红的金鱼像夏花一样递次绽放在水池中,为画面增添了些活泼的色彩。

    简沫云画完,又在原地坐着休息了会,随后起身收拾东西。

    *

    简沫云原本想来看看他们比赛收尾的,没想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收场了。

    莫初似乎是第一个看见她的,见她来,迅速放下水杯,又在场上跑了起来。

    “来来,比三分,怎么样?”

    时景湛投过嫌弃的眼神,没来的及吐槽这人一天天的牛劲使不完,转眼看到了简沫云。

    “来,谁怕谁啊。”

    众人:?

    于是,简沫云看着一堆男生此起彼伏地哀嚎着,但处于人群中心的时景湛一球都没丢。

    “我去,可以啊!”莫初称赞道。时景湛没回话,只是把视线投过来,对着简沫云温柔一笑。随后,抓起胸前的布料擦了擦汗,隐隐约约漏出精瘦的腰腹。

    赤裸裸的勾引。

    莫初刚想问,看到这场景,便退了回去。

    莫初知道,四年前,时景湛离开后,简沫云一直表现的很不悦。直觉告诉他,他们俩之间大概有些什么事。他看时景湛这次回来,希望两人能重归于好。

    他倒是用心良苦,可没想到这小子自顾自地开屏去了。

    *

    “挺厉害的嘛,都进了。”简沫云夸道。时景湛和莫初两个人从小喜欢打篮球。莫初这几年的辛勤练习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想必时景湛这几年也没有疏于练习。

    “一般般吧。”时景湛摸摸鼻子,谦虚道。随后拿起放在板凳上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招招手示意队友们自己先走一步。

    已经到了傍晚,但夏季的太阳总不愿落下,还高高地挂在天上,像一大早。

    时景湛躲在简沫云的影子里,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想提醒她避让小路上穿行的车辆。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简沫云把手抽出,灵活地从车身和马路边的间隙中穿过。

    简沫云转过头时,视野里已经没有了时景湛。

    *

    小学五年级,那时的简沫云还没像现在这样陨落,堪称别人家的孩子。无论是小红花还是各种奖状,进货似地往家里拿。

    时景湛不一样,低调地很。简沫云知道这人很聪明,但这种“抛头露面”能拿出来显摆的什么比赛活动一概不参加。

    至于简沫云是怎么知道这人真正实力的,又另说了。

    时景湛走的那天,她正巧去一个数学竞赛了。时景湛没告诉她,她似乎也没考虑过“时景湛可能会搬家”这样的事情。

    而简沫云又正好贪玩,回家路上又去电玩城和娃娃机大战了30回合。等到了楼下,也没注意扬长而去的一辆货车,匆匆上楼想把刚抓的娃娃送给时景湛。丝毫没注意到那货车后面跟着的是时景湛家的那辆小别克。

    简沫云当时愧疚极了——这娃娃难道非抓不可吗?但转念又埋怨起时景湛起来。

    他要是早告诉自己要走,自己就不会去电玩城耽误时间了,他们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

    把四周的一切都埋怨一遍后,她无力地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哭了起来,手里抱着那个抓来的娃娃。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漏进来,照出一些清洁死角的灰尘。简沫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片灰尘的形状。刹那间好像过了数百万年。

    时景湛是她那时最好的朋友。

    *

    她又走的太前面了,把时景湛落在后面了。简沫云这样想着,然后回头望见了一个发顶。

    时景湛这身高没白长,在杂乱的场面中显得很突出。

    时景湛一脸无奈地跟上来。简沫云为自己方才的抽手感到抱歉——她是无意识的。大概是这样的触感已经被遗忘在了童年的盛夏中了,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于是本能地将手抽开了。

    于是她又将手递了过去。他以为时景湛还会像刚才那样伸手。然而并没有。

    并不是因为时景湛也有这种本能反应,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简沫云把手收回去了——一直这么伸着,怪尴尬的。

    几秒后,时景湛轻握住了简沫云的手腕。温暖的触感在夏风的微抚下显得更轻柔。简沫云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差点又把手本能性地抽出来。她险些逃开的一刹,时景湛握得更紧了些。

    简沫云任由他有些重地拽着,结实的触感反倒让她觉得安心。

    至少这次,他懂得挽留了。

    “前面有车,注意安全。”时景湛红着耳朵这样说。有车,只是欲盖弥彰的说法罢了。

    “噢。”简沫云自然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只当是他那老妈子性格作祟,又开始操心这个操心那个。

    “走吧。”

    夏天的白昼长,但晨昏变换极快。在回忆的空隙中,天色已经被渲染成和那天一样的橙红色。夕阳落在他们身上,为人影镀上一层金边。

    这场夏,似乎从四年前开始不断延伸,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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