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贞把茉莉叫过来之后，笑了笑：“果然是个出色的。他们都说你是学得最快的一个，看着就聪明。”茉莉警惕的眼光稍稍放松下来，但很快又拧紧，仿佛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型豹猫。
玉贞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去把那些牢丸分给其他女孩子们，可以吗？”
茉莉顿了一两秒，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走出去几步，她回过头，正好对上玉贞的眼神：“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玉贞笑着摇摇头：“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
茉莉跑开了，脚步不知怎的轻快起来。
待到午饭的时候，每个女孩都分到了一碗牢丸。其中一个故意在接过碗的时候装作松了手，汤碗一歪，热汁水全部洒在茉莉的手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茉莉稳住了手，像是厌烦似的皱了皱眉，抬起左手给了面前的女孩一耳光，又把右手的汤碗直接扣在她的头上。
她把碗轻轻放在桌上，拎起蹲在地上拼命拨着头发上的热水的女孩，指了指她的脸：“这一巴掌，是为你污蔑我。”又指了指她正在滴水的头发：“这一碗汤，是提醒你，害人终害己。”
蹲在地上的女孩哭着喊道：“姐姐，你说话要讲依据，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我又害了你什么？是你自己不告诉我那碗是热的，我不过是没接稳罢了。姐姐为何如何看我不过？”
茉莉气得咬牙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
女孩哭得更凶了：“先生，韦娘子，你们来评评理，我有什么错？要茉莉姐姐这样惩罚我？”
韦玲珑把正在哭的女孩往怀里揽了揽：“行啦，快把眼泪擦擦，小脸都哭花了。姐妹之间有什么惩罚不惩罚的，茉莉姐姐和你开玩笑呢。”
茉莉气得直跺脚：“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些敢说不敢做的小孬种，说我勾引寿王，我不过是确实见他眼熟，问了几句而已。还有今日，你敢说你没有故意把汤汁洒在我的手上？”
女孩眨巴眼睛，脸上还带着一丝畏惧：“姐姐何苦要这样相逼！我只是和姐妹说，见你与寿王交谈甚密，好奇你们什么时候相识，怎么了？”
“至于今日，姐妹们都能做证，这碗本来就不易拿稳，我不小心手一滑，自己尚且怕辜负了贞娘子一番好意惊心，哪里敢害你呢！”
一言既出，余下的女孩子们纷纷出声附和：“是啊！”
茉莉的脸由红转白，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真可笑，把我赶走，你们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这里早已不是从前饱一餐饿一顿的恶鬼道了，为什么你们还这么害怕呢！”
“我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害怕。记得十岁刚被拐到村子里的时候，那时候有三十多个女孩子。”
“嬷嬷让我们互相比拼，练功、练笑、比个头、比长相，只有资质好的才能留下来，稍逊一些的，都早早变成了穷苦人家毕生积蓄买来的老婆或者童养媳。”
“三十多个女孩，几年下来就剩下了我们几个。我也怕，我怎么不怕？我忘不掉她们被接走时脸上的恐惧——那些人哪里把她们当做人了？”
“那时候，虽然知道就算能晚一点、再晚一点被卖出去，也不过是卖个更好的价钱、卖到更大的家族给人做小妾甚至于丫鬟，但我也日夜都盼着。我知道我下贱，我只是想能每天吃饱饭，你们想的不应该和我一样吗？”
“从前我们为了挣得自己的一口饭吃，拼劲全力也想把别人挤掉，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我们每个人凭着自己的手艺，都能有饭吃！”
茉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上女医，我们能救人，能被人家尊重，谁也不会抢别人的东西了，我也不会抢你们的东西，你们何苦要如此对我？”
被打的女孩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道：“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也听不明白呢？我们怎么就对你不好了？我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寿王的时候，独独你一个人上赶着跑上前去，说了那么些话，还把自己的玉佩掏了出来？”
玉贞回想了一下，当日回程的时候她太累了，中途上了寿王的马车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茉莉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她往玉贞面前跑来，在众人的惊呼中往地上一跪，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子，把头发上的发髻一拉，对着长发就是狠狠一铰。
“我发愿终身不嫁！习得医术，终身行医！”
手起刀落，还没来得及旁人上前阻挡，茉莉的一头黑发就变成了齐肩发。
配上她小巧巧的白脸，倒是更加灵动可爱。
玉贞也为茉莉的刚烈惊了一惊。
韦玲珑找准时机抢过茉莉手里的剪刀，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玉贞看出来了，茉莉刚烈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
这些女孩子以柔克刚的本领绝对是高超，包括韦玲珑和盛芳先生在内的大人们都已经偏心了那些会哭会撒娇的女孩子。
而像茉莉这样，不愿折腰的小兽般的女孩子，只能用一种看起来太过偏激的方式保护自己。
玉贞把跪在地上的茉莉牵起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茉莉的眼神闪了闪，抬起头看着她。
玉贞道：“不愿意？”
茉莉低头庄重道：“我想行医。”
玉贞道：“知道。我教你。还是说你嫌我医术不行？”
茉莉赶紧行拜礼：“能得到玉贞娘子的教导，是我三生有幸！”
玉贞摆摆手：“行啦，你们其他人继续学，茉莉你跟我出来。”
门廊下。
茉莉没有等玉贞开口问，就说道：“我确实认得寿王殿下。”
“我知道，你不愿在她们面前说，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玉贞问。
茉莉点点头：“我的父亲，在我非常小的时候，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每到节日，父亲虽然不能露面，但皇帝总是让我们这些亲眷入宫和王子公主们一起庆祝。名为恩宠，实为人质。”
“像父亲这样知道了太多和自己的地位不相符的事情的人，总是不得善终的。”
“我七岁的时候，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宫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来了两个人，请走了我的母亲。母亲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跑了。”
“我因为身体矮小，钻进密林中，侍卫一时找不到我，我趁机溜进了一间屋子，就看见了......寿王殿下。寿王陛下让我藏进他的书橱里。”
“侍卫找我找了三天三夜，后来没有结果，皇帝把这事渐渐忘了。寿王就请身边人偷偷把我运出了宫。”
“临走时他给了我这块玉佩。说万一有需要时可以卖掉应急。”
“但你没有卖掉，哪怕自己的自由都没有了。”玉贞慢慢说道：“你这还真是，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
茉莉郑重道：“寿王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意用金钱去度量这种恩情。”
玉贞道：“对不起。”她自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想给自己一个耳巴子。
杨玉贞啊杨玉贞，你怎么说出这么酸不溜秋的话啊？
“茉莉，你的事情我会给你保密。你放心。”
茉莉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玉贞娘子，寿王殿下能遇到您这样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我小时候从小习武，后来也没有荒废暗器。寿王殿下在意的人，我也会拼上性命保护的。”她昂着头说。
玉贞觉得茉莉是真的很可爱，她笑了笑：“那我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啦！”
玉贞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去把那些牢丸分给其他女孩子们，可以吗？”
茉莉顿了一两秒，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走出去几步，她回过头，正好对上玉贞的眼神：“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玉贞笑着摇摇头：“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
茉莉跑开了，脚步不知怎的轻快起来。
待到午饭的时候，每个女孩都分到了一碗牢丸。其中一个故意在接过碗的时候装作松了手，汤碗一歪，热汁水全部洒在茉莉的手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茉莉稳住了手，像是厌烦似的皱了皱眉，抬起左手给了面前的女孩一耳光，又把右手的汤碗直接扣在她的头上。
她把碗轻轻放在桌上，拎起蹲在地上拼命拨着头发上的热水的女孩，指了指她的脸：“这一巴掌，是为你污蔑我。”又指了指她正在滴水的头发：“这一碗汤，是提醒你，害人终害己。”
蹲在地上的女孩哭着喊道：“姐姐，你说话要讲依据，我什么时候冤枉你了？我又害了你什么？是你自己不告诉我那碗是热的，我不过是没接稳罢了。姐姐为何如何看我不过？”
茉莉气得咬牙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多说！”
女孩哭得更凶了：“先生，韦娘子，你们来评评理，我有什么错？要茉莉姐姐这样惩罚我？”
韦玲珑把正在哭的女孩往怀里揽了揽：“行啦，快把眼泪擦擦，小脸都哭花了。姐妹之间有什么惩罚不惩罚的，茉莉姐姐和你开玩笑呢。”
茉莉气得直跺脚：“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些敢说不敢做的小孬种，说我勾引寿王，我不过是确实见他眼熟，问了几句而已。还有今日，你敢说你没有故意把汤汁洒在我的手上？”
女孩眨巴眼睛，脸上还带着一丝畏惧：“姐姐何苦要这样相逼！我只是和姐妹说，见你与寿王交谈甚密，好奇你们什么时候相识，怎么了？”
“至于今日，姐妹们都能做证，这碗本来就不易拿稳，我不小心手一滑，自己尚且怕辜负了贞娘子一番好意惊心，哪里敢害你呢！”
一言既出，余下的女孩子们纷纷出声附和：“是啊！”
茉莉的脸由红转白，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真可笑，把我赶走，你们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这里早已不是从前饱一餐饿一顿的恶鬼道了，为什么你们还这么害怕呢！”
“我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害怕。记得十岁刚被拐到村子里的时候，那时候有三十多个女孩子。”
“嬷嬷让我们互相比拼，练功、练笑、比个头、比长相，只有资质好的才能留下来，稍逊一些的，都早早变成了穷苦人家毕生积蓄买来的老婆或者童养媳。”
“三十多个女孩，几年下来就剩下了我们几个。我也怕，我怎么不怕？我忘不掉她们被接走时脸上的恐惧——那些人哪里把她们当做人了？”
“那时候，虽然知道就算能晚一点、再晚一点被卖出去，也不过是卖个更好的价钱、卖到更大的家族给人做小妾甚至于丫鬟，但我也日夜都盼着。我知道我下贱，我只是想能每天吃饱饭，你们想的不应该和我一样吗？”
“从前我们为了挣得自己的一口饭吃，拼劲全力也想把别人挤掉，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我们每个人凭着自己的手艺，都能有饭吃！”
茉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上女医，我们能救人，能被人家尊重，谁也不会抢别人的东西了，我也不会抢你们的东西，你们何苦要如此对我？”
被打的女孩脸上红一块白一块道：“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也听不明白呢？我们怎么就对你不好了？我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寿王的时候，独独你一个人上赶着跑上前去，说了那么些话，还把自己的玉佩掏了出来？”
玉贞回想了一下，当日回程的时候她太累了，中途上了寿王的马车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茉莉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她往玉贞面前跑来，在众人的惊呼中往地上一跪，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子，把头发上的发髻一拉，对着长发就是狠狠一铰。
“我发愿终身不嫁！习得医术，终身行医！”
手起刀落，还没来得及旁人上前阻挡，茉莉的一头黑发就变成了齐肩发。
配上她小巧巧的白脸，倒是更加灵动可爱。
玉贞也为茉莉的刚烈惊了一惊。
韦玲珑找准时机抢过茉莉手里的剪刀，有些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玉贞看出来了，茉莉刚烈的性格并不适合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
这些女孩子以柔克刚的本领绝对是高超，包括韦玲珑和盛芳先生在内的大人们都已经偏心了那些会哭会撒娇的女孩子。
而像茉莉这样，不愿折腰的小兽般的女孩子，只能用一种看起来太过偏激的方式保护自己。
玉贞把跪在地上的茉莉牵起来：“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茉莉的眼神闪了闪，抬起头看着她。
玉贞道：“不愿意？”
茉莉低头庄重道：“我想行医。”
玉贞道：“知道。我教你。还是说你嫌我医术不行？”
茉莉赶紧行拜礼：“能得到玉贞娘子的教导，是我三生有幸！”
玉贞摆摆手：“行啦，你们其他人继续学，茉莉你跟我出来。”
门廊下。
茉莉没有等玉贞开口问，就说道：“我确实认得寿王殿下。”
“我知道，你不愿在她们面前说，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玉贞问。
茉莉点点头：“我的父亲，在我非常小的时候，是皇帝身边的暗卫。”
“每到节日，父亲虽然不能露面，但皇帝总是让我们这些亲眷入宫和王子公主们一起庆祝。名为恩宠，实为人质。”
“像父亲这样知道了太多和自己的地位不相符的事情的人，总是不得善终的。”
“我七岁的时候，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宫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来了两个人，请走了我的母亲。母亲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跑了。”
“我因为身体矮小，钻进密林中，侍卫一时找不到我，我趁机溜进了一间屋子，就看见了......寿王殿下。寿王陛下让我藏进他的书橱里。”
“侍卫找我找了三天三夜，后来没有结果，皇帝把这事渐渐忘了。寿王就请身边人偷偷把我运出了宫。”
“临走时他给了我这块玉佩。说万一有需要时可以卖掉应急。”
“但你没有卖掉，哪怕自己的自由都没有了。”玉贞慢慢说道：“你这还真是，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
茉莉郑重道：“寿王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愿意用金钱去度量这种恩情。”
玉贞道：“对不起。”她自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想给自己一个耳巴子。
杨玉贞啊杨玉贞，你怎么说出这么酸不溜秋的话啊？
“茉莉，你的事情我会给你保密。你放心。”
茉莉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玉贞娘子，寿王殿下能遇到您这样的人，我真的很开心！”
“我小时候从小习武，后来也没有荒废暗器。寿王殿下在意的人，我也会拼上性命保护的。”她昂着头说。
玉贞觉得茉莉是真的很可爱，她笑了笑：“那我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