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物证俱在，不知左相之女该作何辩解！”
郑婕妤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证，她头顶花冠炫目，上面缀着的珠子随着她盛气凌人的动作一颤一颤，威风得好像勘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姜翎轻嗤，小皇帝选妃是只看长相不看脑子的吗？
所谓人证，就是她的宫人看见她喂了狗吃东西，而所谓物证就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小肉干？
“敢问娘娘，我与皇后娘娘的狗无冤无仇，何故害它性命，况且我已在众目睽睽下服食了肉干，还不能证明它没有毒性吗？”
姜翎不屑与她纠缠，目光不时停留在地上那只赭色小狗身上，它的舌头歪斜，嘴周一圈白沫，身体僵直，已然没了生气。
郑婕妤仍是不依不饶，讽刺她敢做不敢当。
席间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无非是说姜翎深居简出，性情怪异，还有人常听见相府不时有兽类惨叫之类的坊间传言。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姜翎心里气恼，刚要反驳，肩膀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翎儿，不可放肆！”
“娘娘莫怪，小女初次进宫，难免失了礼数。”
姜嵘向郑婕妤微微欠身，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上座的皇帝和皇后行礼：
“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小女自小与鸟兽虫鱼亲近，故平日习惯随身带些吃食招猫逗狗，但臣可以性命担保她心性纯良，绝对做不出投毒之事。料想许是皇后爱犬从未吃过这种粗食，一时肠胃不适，而天热虚脱却久无人发觉，这才致死。”
姜嵘面露愧色，语气也变得更严肃了，“可小女随意喂食也实属逾矩，臣自知教女无方难辞其咎，愿罚俸三月，且令小女城内施粥七日，一来或可稍减皇后骤失爱犬之痛，二来也可为小犬祈福往生。”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似乎大家都觉得这话体面，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只有姜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竟直接坐实了狗是她间接害死，还擅作主张要她亲自施粥七日，姜翎气得发抖，随即强压着怒火逼自己冷静，回忆进宫时见到小狗的场景。
她明明记得远远看到这只小狗时，清楚地听见它喊着肚子疼。
她会兽语，是与生俱来的秘密。
当时她原本想去问问它怎么了，但引路宫人催她离去，她只当它是肚子饿了，所以才扔了肉干给它。
可是小狗却死了。
到底是谁……
姜嵘看她并未借坡下驴，反倒呆愣站着，便扯了扯她的衣袖，还向她使了个眼色，“翎儿，还不快和皇后认错。”
姜嵘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以免有心人借题发挥。
但姜翎只是斜睨他一眼，冷叱一声，“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姜嵘如鲠在喉，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又见她利索地一跪：
“臣女愿剖尸验毒自证清白，求陛下、娘娘准允！”
此话一出，宴席又重新沸腾，几名右相一党的官员斥责左相溺爱女儿，还有好事者将事情渲染至帝后安危甚至家国动荡，请求皇上务必彻查。
姜翎也随之附和。
姜嵘见她铁了心要自证，面色铁青，负手回了自己席位。
姜翎并不在意姜嵘如何，她始终关注着皇帝的态度。
少年帝王气质阴郁，面对外界一干动向都视若无睹，目光独独停留在同席而坐的皇后身上。
皇后似是碍于身份不能上前，怔怔看着不远处的小狗尸体无声垂泪，见她如此，皇帝旁若无人，抬手用价值千金的衣袖为她拭泪，声音沉闷如夏日晚风：
“今日是宁王接风宴，不宜见血腥，宁王意下如何？”
一时被问话，宁王有些惊讶，他收起折扇正襟危坐，仔细打量过亭中的帝后才斟酌着说道：
“皇后爱犬难得，若是真遭歹人投毒而亡，难保日后不会针对皇后甚至皇上下手，臣以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以绝后患。”
“既是如此，便允姜相之女所求，若查出真凶，朕必重赏。”
说罢向身边内侍微微偏头。
“是。”姜翎唇角弯弯，一一将她需要的东西都交代给前来协助她的内侍。
不一会儿，太医和御厨各提一个箱子来到御园，又有数人搬来几面屏风将尸体围挡住。
姜翎在三人的注视下先是抚摸了小狗，然后在它耳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姜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后姜翎打开御厨的箱子，取出刀具，三两下便划开小狗的身体，血呼啦流了一地，带出一些内脏，即使有屏风阻隔，不好闻的气味也随风四散，离得近的人都掩住了口鼻。
姜翎面不改色地专注手上活计，她驾轻就熟找到胃的位置，利落地下刀，没有一丝迟疑。
借着微弱光线，她看见里面有一些草和消化过的残渣。
她命内侍掌灯，用勺子在胃里仔细翻找，面色却逐渐凝重，又俯身下去细嗅发臭的残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御厨也忍着腐臭也凑过来瞧，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与狗吐出来的污秽别无二致。
而太医则取银针蘸了尸体腹中物检测，片刻后却并未见银针变黑。
“姜小娘子，可有什么异样？”内侍问。
姜翎摇摇头。
“亦不是中毒致死。”太医补充道。
内侍出去回复太医验出的结果，而姜翎盯着狗脖子上的项圈思量了片刻才走出屏风。
宁王见几人出来便迫不及待问道：“剖尸结果如何？”
“一无所获。”姜翎坦白。
席间瞬间哄笑一片——还以为姜家女儿多有本事，信誓旦旦求验尸，这下别说找到真凶，连自己的嫌疑都没洗清。
“情况虽非我预料之中，但我要自证清白并非只有剖尸一法。”
许久未言的郑婕妤笑出声：“还道姜小娘子有什么真本事，原来只是做个样子挣脸面罢了。”
姜翎不予理会，向亭中作揖，“臣女有一事想向皇后娘娘求证。”
“你问。”皇后已然被皇帝安慰停当，不复之前泪眼涟涟的模样，但声音仍是哽咽的。
“臣女记得狗颈上有个样式别致的金项圈，想问项圈上是否还缀着铃铛？有几枚？其大小又如何？”
皇后没有犹豫，“是有个金项圈，项圈上的确缀着两枚金铃，杯口大小，因绒花本为野狗，习惯在宫中乱窜，这铃铛就是为防它跑丢而制。”
“这就没错，可尸体颈上只剩一枚铃铛。”
那内侍是宫里的老人了，立即折回去仔细看了一遍尸体，回来禀明现下确实只见一枚金铃。
皇后不解，“铃铛与项圈做得紧密，怎会只剩一枚？”
姜翎道：“臣女起初就是被一阵铃铛的声响吸引，才循声去到绒花所在，那时我远远看见一宫女也在投喂绒花，手还在绒花颈边摸索着什么，想必就是那人偷走了金铃，可她见我过去便头也没回就走了，所以我没看清她的长相，不过……”
姜翎扫了一眼四周席位，侍奉的宫女也数不清有多少，于是打定主意道：“我依稀记得她鬓边簪有几朵茉莉。”
“所以将簪有茉莉的宫女挑出来搜查一番即可，谁偷藏金铃，谁便是凶手。”
姜翎走到内侍身边耳语两句，便高声道：“劳烦头上簪着茉莉的宫女尽数站到我面前。”
姜翎说完后，不论男女都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发髻或耳鬓，只因本朝簪花风气盛行，无论宫廷还是闾阎都以簪花为雅趣，节日宴会更甚。
今日宫宴，大多人也都簪花出席，小的有菖蒲、茉莉、栀子、白兰、玉簪花之类，大的有荷花、蜀葵、百合之类，或是单簪一朵，或是兼而有之，均在烛火的掩映下缤纷绚烂，最招摇的当属郑婕妤的花冠了。
而宫女虽多，但随着姜翎一声令下，簪着茉莉的便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在姜翎面前成排而立。
姜翎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二三十个宫女，年纪尚小的都和鹌鹑似的，眼神露怯，生怕自己沾上嫌疑，而年纪大些的则气定神闲，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相同的是她们很快站了出来。
除了一个漏网之鱼。
郑婕妤身后，一名同样簪有茉莉的宫女犹犹豫豫的，似要上前却又不敢。
姜翎抬手指她，“你，为何不快过来，你头上簪的难道不是茉莉么？”
全场的目光都循着姜翎所指聚焦到郑婕妤一席。
宁王见那名宫女的确在鬓间簪了几朵茉莉，看戏的劲头便上来了，带头催她上前。
宫女神色越发紧张，眼皮不停眨着，时不时瞟一眼郑婕妤，郑婕妤却岿然不动。
“看来娘娘管教下人甚是严格，没有你的授意她怕是不敢上前。”
姜翎直接走到郑婕妤桌前，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
“调教下人倒是不比娇养女儿，自然是要严格些。”
郑婕妤冷冷出声，捏着金樽的手指泛白。
“臣女只是觉得心思若坦荡，大可上前检验一番，我保证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她撑着郑婕妤的桌子略微俯身，二人距离极近，花冠上的浓香让姜翎觉得有些刺鼻，她扯了扯嘴角，“还是说……娘娘心虚了？”
“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你好大的胆子！”
郑婕妤彻底坐不住了，她将手上的金樽重重砸下，美酒撒了一桌子，这样激烈的反应却无人敢出声议论。
“娘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姜翎看着桌上喷溅的酒水，眼神无辜，“臣女哪敢怀疑娘娘，若是娘娘觉得冒犯，就不必让其上前了。”
郑婕妤攥紧的手终于松了些。
姜翎又道：“回禀陛下，臣女已经找到凶手。”
郑婕妤秀眉紧蹙，而在场众人也都一头雾水。
“说。”
皇帝的声音冷淡，皇后也紧张地看向姜翎。
“凶手就是郑婕妤……”
姜翎还没说完，就听得杯盏掷地哐啷几声，随即是女人的怒叱。
“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我，来人，将她拖下去，休让她在此胡言乱语！”
“不可！”姜嵘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紧张地护在姜翎身前。
姜翎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
皇后也同众人一样被郑婕妤的做派吓得身子一颤。
“郑潇然！”
皇帝不满地大喝，百官与宫人都惊惧得俯首下跪。
可姜翎无惧，嘴巴还没停：“娘娘别急，我还没说完，我说的凶手，是你后座妃子的宫婢。”
郑婕妤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证，她头顶花冠炫目，上面缀着的珠子随着她盛气凌人的动作一颤一颤，威风得好像勘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姜翎轻嗤，小皇帝选妃是只看长相不看脑子的吗？
所谓人证，就是她的宫人看见她喂了狗吃东西，而所谓物证就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小肉干？
“敢问娘娘，我与皇后娘娘的狗无冤无仇，何故害它性命，况且我已在众目睽睽下服食了肉干，还不能证明它没有毒性吗？”
姜翎不屑与她纠缠，目光不时停留在地上那只赭色小狗身上，它的舌头歪斜，嘴周一圈白沫，身体僵直，已然没了生气。
郑婕妤仍是不依不饶，讽刺她敢做不敢当。
席间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无非是说姜翎深居简出，性情怪异，还有人常听见相府不时有兽类惨叫之类的坊间传言。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姜翎心里气恼，刚要反驳，肩膀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翎儿，不可放肆！”
“娘娘莫怪，小女初次进宫，难免失了礼数。”
姜嵘向郑婕妤微微欠身，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上座的皇帝和皇后行礼：
“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小女自小与鸟兽虫鱼亲近，故平日习惯随身带些吃食招猫逗狗，但臣可以性命担保她心性纯良，绝对做不出投毒之事。料想许是皇后爱犬从未吃过这种粗食，一时肠胃不适，而天热虚脱却久无人发觉，这才致死。”
姜嵘面露愧色，语气也变得更严肃了，“可小女随意喂食也实属逾矩，臣自知教女无方难辞其咎，愿罚俸三月，且令小女城内施粥七日，一来或可稍减皇后骤失爱犬之痛，二来也可为小犬祈福往生。”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似乎大家都觉得这话体面，议论声也渐渐平息。
只有姜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竟直接坐实了狗是她间接害死，还擅作主张要她亲自施粥七日，姜翎气得发抖，随即强压着怒火逼自己冷静，回忆进宫时见到小狗的场景。
她明明记得远远看到这只小狗时，清楚地听见它喊着肚子疼。
她会兽语，是与生俱来的秘密。
当时她原本想去问问它怎么了，但引路宫人催她离去，她只当它是肚子饿了，所以才扔了肉干给它。
可是小狗却死了。
到底是谁……
姜嵘看她并未借坡下驴，反倒呆愣站着，便扯了扯她的衣袖，还向她使了个眼色，“翎儿，还不快和皇后认错。”
姜嵘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以免有心人借题发挥。
但姜翎只是斜睨他一眼，冷叱一声，“我没错，为什么要认？”
姜嵘如鲠在喉，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又见她利索地一跪：
“臣女愿剖尸验毒自证清白，求陛下、娘娘准允！”
此话一出，宴席又重新沸腾，几名右相一党的官员斥责左相溺爱女儿，还有好事者将事情渲染至帝后安危甚至家国动荡，请求皇上务必彻查。
姜翎也随之附和。
姜嵘见她铁了心要自证，面色铁青，负手回了自己席位。
姜翎并不在意姜嵘如何，她始终关注着皇帝的态度。
少年帝王气质阴郁，面对外界一干动向都视若无睹，目光独独停留在同席而坐的皇后身上。
皇后似是碍于身份不能上前，怔怔看着不远处的小狗尸体无声垂泪，见她如此，皇帝旁若无人，抬手用价值千金的衣袖为她拭泪，声音沉闷如夏日晚风：
“今日是宁王接风宴，不宜见血腥，宁王意下如何？”
一时被问话，宁王有些惊讶，他收起折扇正襟危坐，仔细打量过亭中的帝后才斟酌着说道：
“皇后爱犬难得，若是真遭歹人投毒而亡，难保日后不会针对皇后甚至皇上下手，臣以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以绝后患。”
“既是如此，便允姜相之女所求，若查出真凶，朕必重赏。”
说罢向身边内侍微微偏头。
“是。”姜翎唇角弯弯，一一将她需要的东西都交代给前来协助她的内侍。
不一会儿，太医和御厨各提一个箱子来到御园，又有数人搬来几面屏风将尸体围挡住。
姜翎在三人的注视下先是抚摸了小狗，然后在它耳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姜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后姜翎打开御厨的箱子，取出刀具，三两下便划开小狗的身体，血呼啦流了一地，带出一些内脏，即使有屏风阻隔，不好闻的气味也随风四散，离得近的人都掩住了口鼻。
姜翎面不改色地专注手上活计，她驾轻就熟找到胃的位置，利落地下刀，没有一丝迟疑。
借着微弱光线，她看见里面有一些草和消化过的残渣。
她命内侍掌灯，用勺子在胃里仔细翻找，面色却逐渐凝重，又俯身下去细嗅发臭的残渣，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御厨也忍着腐臭也凑过来瞧，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与狗吐出来的污秽别无二致。
而太医则取银针蘸了尸体腹中物检测，片刻后却并未见银针变黑。
“姜小娘子，可有什么异样？”内侍问。
姜翎摇摇头。
“亦不是中毒致死。”太医补充道。
内侍出去回复太医验出的结果，而姜翎盯着狗脖子上的项圈思量了片刻才走出屏风。
宁王见几人出来便迫不及待问道：“剖尸结果如何？”
“一无所获。”姜翎坦白。
席间瞬间哄笑一片——还以为姜家女儿多有本事，信誓旦旦求验尸，这下别说找到真凶，连自己的嫌疑都没洗清。
“情况虽非我预料之中，但我要自证清白并非只有剖尸一法。”
许久未言的郑婕妤笑出声：“还道姜小娘子有什么真本事，原来只是做个样子挣脸面罢了。”
姜翎不予理会，向亭中作揖，“臣女有一事想向皇后娘娘求证。”
“你问。”皇后已然被皇帝安慰停当，不复之前泪眼涟涟的模样，但声音仍是哽咽的。
“臣女记得狗颈上有个样式别致的金项圈，想问项圈上是否还缀着铃铛？有几枚？其大小又如何？”
皇后没有犹豫，“是有个金项圈，项圈上的确缀着两枚金铃，杯口大小，因绒花本为野狗，习惯在宫中乱窜，这铃铛就是为防它跑丢而制。”
“这就没错，可尸体颈上只剩一枚铃铛。”
那内侍是宫里的老人了，立即折回去仔细看了一遍尸体，回来禀明现下确实只见一枚金铃。
皇后不解，“铃铛与项圈做得紧密，怎会只剩一枚？”
姜翎道：“臣女起初就是被一阵铃铛的声响吸引，才循声去到绒花所在，那时我远远看见一宫女也在投喂绒花，手还在绒花颈边摸索着什么，想必就是那人偷走了金铃，可她见我过去便头也没回就走了，所以我没看清她的长相，不过……”
姜翎扫了一眼四周席位，侍奉的宫女也数不清有多少，于是打定主意道：“我依稀记得她鬓边簪有几朵茉莉。”
“所以将簪有茉莉的宫女挑出来搜查一番即可，谁偷藏金铃，谁便是凶手。”
姜翎走到内侍身边耳语两句，便高声道：“劳烦头上簪着茉莉的宫女尽数站到我面前。”
姜翎说完后，不论男女都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发髻或耳鬓，只因本朝簪花风气盛行，无论宫廷还是闾阎都以簪花为雅趣，节日宴会更甚。
今日宫宴，大多人也都簪花出席，小的有菖蒲、茉莉、栀子、白兰、玉簪花之类，大的有荷花、蜀葵、百合之类，或是单簪一朵，或是兼而有之，均在烛火的掩映下缤纷绚烂，最招摇的当属郑婕妤的花冠了。
而宫女虽多，但随着姜翎一声令下，簪着茉莉的便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在姜翎面前成排而立。
姜翎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二三十个宫女，年纪尚小的都和鹌鹑似的，眼神露怯，生怕自己沾上嫌疑，而年纪大些的则气定神闲，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相同的是她们很快站了出来。
除了一个漏网之鱼。
郑婕妤身后，一名同样簪有茉莉的宫女犹犹豫豫的，似要上前却又不敢。
姜翎抬手指她，“你，为何不快过来，你头上簪的难道不是茉莉么？”
全场的目光都循着姜翎所指聚焦到郑婕妤一席。
宁王见那名宫女的确在鬓间簪了几朵茉莉，看戏的劲头便上来了，带头催她上前。
宫女神色越发紧张，眼皮不停眨着，时不时瞟一眼郑婕妤，郑婕妤却岿然不动。
“看来娘娘管教下人甚是严格，没有你的授意她怕是不敢上前。”
姜翎直接走到郑婕妤桌前，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
“调教下人倒是不比娇养女儿，自然是要严格些。”
郑婕妤冷冷出声，捏着金樽的手指泛白。
“臣女只是觉得心思若坦荡，大可上前检验一番，我保证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她撑着郑婕妤的桌子略微俯身，二人距离极近，花冠上的浓香让姜翎觉得有些刺鼻，她扯了扯嘴角，“还是说……娘娘心虚了？”
“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你好大的胆子！”
郑婕妤彻底坐不住了，她将手上的金樽重重砸下，美酒撒了一桌子，这样激烈的反应却无人敢出声议论。
“娘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姜翎看着桌上喷溅的酒水，眼神无辜，“臣女哪敢怀疑娘娘，若是娘娘觉得冒犯，就不必让其上前了。”
郑婕妤攥紧的手终于松了些。
姜翎又道：“回禀陛下，臣女已经找到凶手。”
郑婕妤秀眉紧蹙，而在场众人也都一头雾水。
“说。”
皇帝的声音冷淡，皇后也紧张地看向姜翎。
“凶手就是郑婕妤……”
姜翎还没说完，就听得杯盏掷地哐啷几声，随即是女人的怒叱。
“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我，来人，将她拖下去，休让她在此胡言乱语！”
“不可！”姜嵘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紧张地护在姜翎身前。
姜翎看着陡然出现在眼前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
皇后也同众人一样被郑婕妤的做派吓得身子一颤。
“郑潇然！”
皇帝不满地大喝，百官与宫人都惊惧得俯首下跪。
可姜翎无惧，嘴巴还没停：“娘娘别急，我还没说完，我说的凶手，是你后座妃子的宫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