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被阴云与枝桠遮住,带着土腥味的雨水一直往人脸上拍,山间的雷雨声轰隆震耳,乔婉眠视觉听觉行动皆受限,萧越的声音也连带显得不真切。

    “什么?”

    她又伸胳膊又踢腿,一边与他对抗一边问。

    萧越在她眼中还是为民申冤的青天大老爷形象,她实在难以相信那疯话是他说出来的。

    萧越重复一遍,含笑的语气在此刻格外欠揍,“有了新相公,就要躲着我?”

    新。相。公。

    新?相?公?

    一股气从乔婉眠丹田直冲百会穴。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理智被怒气轰散。

    奈何手脚都被制住,给不了她任何发挥的空间,乔婉眠牙也开始痒,来回扭头寻找萧越的破绽,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出一口气,头顶的百会穴就要憋炸了。

    身下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大战马,瓢泼大雨中脖颈也始终高扬,乌黑的鬃毛折射着月光,看起来顺滑至极。

    呵,他的名驹。

    就一个瞬间,乔婉眠下了决定,出其不意地向前一趴,啊呜一口,咬上了马脖子。

    与震惊的萧越同时被甩下去前的一瞬,乔婉眠脑子中闪过三个念头。

    第一——她咬对了。

    这绝对是萧越的爱马,身上居然是一股澡豆味!

    心疼了吧狗男人!

    咬不成人她还咬不着马吗??!

    第二——对不起,谁叫你是他的马。

    第三——啊!!

    其实以萧越的身手是可以将二人留在马背上的,但他决定放爱马一马。

    于是短暂的腾空后,啪叽一声,二人稳稳落在了一片软泥中。

    乔婉眠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是愈发狼狈。

    天地间只剩淅沥雨声,乔婉眠能感受到萧越正用费解且探究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那视线收回,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轻轻抖了两下。

    乔婉眠很快理解其中含义。

    儿时乔祺惹恼她之后,会去街口买一根糖葫芦给她赔罪,乔祺递来糖葫芦时,就会这样晃到她面前抖一抖。

    “虽然我也很生气。”萧越语气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你先撒气吧。”

    乔婉眠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做“以暴制暴”。

    她那一口,暂时把萧越和他的战马都制服了。

    战马心有余悸地贴在萧越身旁,垂下头蹭主人的湿发。

    它虽是血统优良,从小被培育的雾血良驹,但从未上过战场,没在野外生存过。

    没想过有一日,会有嘴这么小的生物企图生吃它。

    人被怒气支配理智的状态大多只会维持一瞬,乔婉眠完全没有再咬什么的冲动了。

    她更希望萧越递过来的是一个水囊,现下她的嘴里前调是马鬃味,后调是桂花澡豆味。

    但她更想强撑气势,于是腰杆挺直地回过身与萧越对峙,同时不着痕迹地仰起了点头,微张着唇,打算借着质问时接点雨水漱口。

    “是你不要我的。”

    乔婉眠顿了下,严谨讲话说清楚,“是你不要我当丫鬟的,为什么跑来发脾气又带我淋雨。”

    “还对我拔剑。”

    雨水顺着萧越锋利的眉峰滑下,他的瞳仁反射着一点月光,反倒显得格外的亮,其中像有什么咒法,能拽人陷入其中。

    他的唇也紧抿着,比平日多了层艳色,就定定看着乔婉眠,又成了能靠皮相惑人心神的罗刹。

    乔婉眠一个激灵,挪开视线。

    明明两个人都湿透了摔在泥里,为什么她又害怕又狼狈,而对方依旧挺拔从容。

    突然好讨厌萧越这样游刃有余的样子。

    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有力量的那一个?

    萧越则展臂从马鞍侧面掏出水壶,一言不发地递给她。

    乔婉眠:“……”

    被看穿了。

    还让不让人有点吵架的底气了。

    她最终被桂花味打败,夺过水壶咕噜噜漱口,暂时休战。

    萧越双手后撑着地,屈着一膝,人像坐在波斯绒毯中,落在身上的是琼浆玉露,姿态闲适,且又用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乔婉眠只当没看见。

    她已经不是他的下人了,才不管他再想什么。

    不过,好冷啊。

    乔婉眠打了个哆嗦,看了看四周,只有黑漆漆的树林,看不到一点村子的火光。

    不过没关系,他们没有走出很远,她应当还能找得到。

    乔婉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泥浆里爬起来,挺着腰杆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萧越偏头看她,眸光隐匿在眉骨投下的阴影中。

    乔婉眠后背一麻,强撑着道:“那,那我走了!”而后小心迈步绕开地上断枝。

    经过萧越时顿了下,将水壶还给他。

    很好,萧越一直没有反应。

    就在她松一口气时,身后传来鞋子踏入泥水的声音,紧接着,乔婉眠被一股大力托起来翻过身,双脚悬空,背撞在一棵大树上。

    树干跟着颤了颤,累积的雨水哗啦一声泼下,乔婉眠本能地紧闭眼抿住唇屏住呼吸。

    同时萧越的拳头瞬间迅速靠近她的脸,而后狠狠磕在她的唇上。

    好痛。

    她唇里的软肉被狠狠怼在牙齿上,乔婉眠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他居然动手打人!

    他怎么可以!

    乔婉眠委屈得要死,张开嘴狠狠咬上去!

    拼了!

    ——嗯?

    咬到的似乎不是坚硬的拳头?

    好像不太对劲。

    乔婉眠也没有体验到被人一拳砸到面门上的痛楚,相反,好像她咬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还有什么软润的东西,趁机舔她的牙齿。

    舔?

    乔婉眠有点懵,一点点松开牙关,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萧越放大了的面庞,一滴水珠正从他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滑落。

    那人眉头深,眼亦闭着,鼻梁与她的鼻梁硌着。

    所以,萧越不是打了她?那她刚才是不是咬得太狠了,要道歉吗?

    她牙关彻底松开,呆滞张着唇。

    就在乔婉眠头脑几乎卡壳之时,萧越身上的血性彻底被那不轻不重的一下啃咬激发。

    他的吻原是忍无可忍的冲动,也是一次无礼的试探。

    她却比想象中更柔软甜美,甚至轻轻咬了他的唇,又为他留出一丝探寻的空隙。

    萧越因那青涩的邀请血液鼓噪,一只手固定住乔婉眠的下颌,将她面庞轻微抬起,

    唇齿放肆地吮咬缠磨,她的唇饱满,贝齿可爱,舌亦柔软。

    这是他渴望已久的樱唇。

    这是他早该落下的一个吻。

    萧越终于安心,反复吮吸那两片小小的红唇,又去追寻她的柔软小舌。

    终于都真真实实的属于他了。

    一个时辰前在山下接到乔婉眠招赘的消息时,萧越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

    但乔婉眠此刻正瘫软在他怀中,娇吟着回应他的吻。

    她不是真的想嫁别人,她是愿意与他沉沦在这无边的亲密中的。

    她一定会是他的。

    思及此,萧越一手用力,将快要滑落的乔婉眠身子提起了些。

    只是用唇舌探索占有,追逐她想要藏起的小舌已经不够。

    他托着乔婉眠,让她完全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而后倾身贴合。

    火与水,坚硬与柔软隔着衣料,倾诉各自的战栗。

    乔婉眠足足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是萧越吻了她。

    但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吸咬她的唇齿,像要想法子吃了她似的。

    乔婉眠只知道亲亲就是人和人的嘴唇贴在一起,哪里知道更多。

    她害怕极了,唇舌也有点痛,却躲不开。

    对方强势,凶悍,拥着她,粗重的呼吸喷在她面上。

    乔婉眠连说话的力气和机会都没有,周围漆黑一片,无处可躲,也没人能救她。

    她心跳好快,浑身发软,脑子也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萧越为什么变成了像要吃人的野兽,只能哽咽着承担,艰难地寻找机会喘息。

    而萧越的另一只手,正在她身上游走揉捏,所碰之处皆是男子的禁忌之地,他带来的滚烫温度让乔婉眠身上的力气被彻底抽干。

    那人的手掐着她的腿一寸寸上移,又用整张手掌包着她的……反复揉捏,她尽全力扭了腰抗议后,对方才恋恋不舍地继续向上游走,又掐住了她的腰。

    唇齿间,也依旧是那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她仰着脸,雨水还不断落在她面上,月光也被树影遮挡。

    没人知道她在哪,也没人会来救她,

    而她自己,抵抗不了分毫。

    乔婉眠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隐隐畏惧萧越。

    就是她心里一直担心自己会因为绝对力量的悬殊,陷入这样的困境。

    萧越几乎忘却周围,沉浸其中。

    这是无数次他在梦境中亲吻抚摸的身体,这是无数次他在现实中竭力克制冒犯的身体。

    一切都比他想象得更加美好。

    直到他又一次舔舐她的下唇时,发现唇齿间混入了一丝苦涩与咸。

    像有人在他耳边敲了一锣,萧越动作停滞,心沉沉一坠,所有兴奋与冲动雪山崩塌般迅速退却。

    夜风湿寒,雨水冲刷,出现在她面上的咸,只能是泪。

    他看向她,才发现,乔婉眠眼中还在一直滚着泪,她的唇也比平日红肿饱满,还有一丝极淡鲜血颜色,他犹疑着舔了一下自己,才发现他的唇不知何时已被乔婉眠咬破了。

    萧越几乎是绝望地闭眼吻她面颊,企图证明她上面的水痕是雨水,却感受到了让他心被刀割开般疼痛的苦涩。

    而对方那小巧的手,也正无力地敲打着他的胸膛,企图推开他。

    他竟一点都没发现……还满心欢喜……

    他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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