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驿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个难以活着的人。

    他怎么敢奢望她会喜欢他这样残败不堪的人,她温柔肆意像一株太阳下盛放的向日葵,他只是生长在烂泥里的人。

    他和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当一辈子的陌生人,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初夏。

    五月中旬的天,雾蒙蒙的好似梅雨季节的前兆。天色深沉的被菜籽油浸染似的,闻到点薄荷的香味,夹杂着清幽和冷漠。

    “驿哥,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走快一点,我快要饿死了。”祁辙边说着边要拉着程驿往前走。

    最爱干饭的祁辙大声倡议:“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惹得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朝这边看过来。

    程驿忍无可忍摆了摆手,面无表情说着:“那你请客。”

    “我觉得吧,这——大可不必。”祁辙露出憨憨的笑容,接着他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怎么那么磨叽,我没说你啊。”

    程驿不理他,自顾自地朝前走。

    祁辙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尴尬地笑笑。自己好在距离烤串店也没多远了。

    ......

    到了以后,祁辙直奔自己的同事兼大学同学,程驿不慌不忙地过来。

    “哎呀,我还以为驿哥不来了呢。他平时最怕烤肉和火锅了。说一身的油烟味,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发现烤肉的好处了。”许鸿杰纳了闷地说着。

    “那是,驿哥好久没来了,尝尝这人间美味吧。先来十瓶啤酒,五十串羊肉串,五十串鸡肉串,一百串猪肉串,就这些蔬菜,每样来一串。就这些吧。”祁辙看到了服务员打完勾,就好像荒漠求生的人碰到一片绿洲。

    四个男生,互相调侃起来。

    “寒承,听说你又交到新的女朋友了,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呗。”祁辙笑眯眯地说着,颇具洗耳恭听的意思。

    “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她们都一样。看中我的钱,或者是——我的帅气。”傅寒承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

    “那怎么没有人看中我驿哥的帅气,不对啊大学追他的妹子都堵到学校门口了,怎么现在追他的人越来越少了。”

    祁辙不明白,转而问程驿。

    程驿不说话,一直闷头玩手机。不对,是处理公司的事务。

    “你别说,驿哥这个月都拒绝十次表白了。”傅寒承也开起了程驿的玩笑。

    “怕什么,驿哥的追求者遍地都是。可惜就是不理睬。你都不知道,那姑娘长的真漂亮,之前是我们系的系花,叫万淼。表白还被拒绝了,人家女生都哭了。驿哥也不安慰两句,就站在原地不说话。人家哭的梨花带雨的,我都心疼啊,还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许鸿杰夸张地说。

    傅寒承抿了一口茶,接着说:“你猜我们驿哥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祁辙眨着不太大的眼睛,好奇的问。

    “不认识,不想了解。”傅寒承学着程驿的样子,还带点做作。

    祁辙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很驿哥好吗......”

    这一家烤串店,坐落在温城的一个小镇里。没有豪华的装修,只有古色古香的小屋和小院子。每日接待的客人需要预约。

    小店靠山,到了时令季节还会有新鲜的梅子吃。老板是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热爱生活,将小店布置的别具一格。

    每张桌子都有一个烤炉,大家可以自己烧烤,可以选择屋外或者屋内。等不及的客人,可请店家帮忙烤熟。祁辙主动要求店家烤制。

    服务员上菜以后,有两个人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傅寒承看着满桌子的菜,“点这么多能吃完吗。”

    “我在呢,你放心。我本来就是大胃王。反正驿哥不吃,寒承也吃的少。”祁辙边吃边说话,说的不清好在能听懂。

    “那就我们俩吃喽。”许鸿杰和祁辙异口同声说着,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默契。

    这个烤肉店青砖瓦房,窗户上贴着窗花,木质的桌椅还有碎花点缀。看起来不像是一家烤肉店。名字叫缀青枝,旁人听了绝不可能想到这是一家烤串店。

    几个好友,三杯两盏淡茶,谈笑风生。

    店主要求,每桌点餐都要送一盘杨梅。用黑色的琉璃果盘盛着,配以薄荷叶装饰。盘子黑中透明,与熟透的梅子遥相呼应。

    “我有喜欢的人了,别提其他女生。”程驿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

    “靠,woc!”祁辙和许鸿杰同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当场吓哭一个路过的小孩。

    *

    刚六点,缀青枝里只有几桌人。

    一会儿,进来了几个女生。

    “泠音选的地方真不错,环境好人还少。赞一个啦~”落澄橙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

    “比心比心,我们泠音最好啦。”秦墨也做了这个手势。

    喻泠音笑了笑,几人就坐。

    点完菜后,就说起了刚才玩的剧本杀。

    米糯先发言:“烦了,你们都高智商就我一人被埋在鼓里。”

    喻泠音喝口茶:“我就说我是小三,你们还不信。”

    “你看起来真不像,还是橙子比较像......”

    落澄橙:?

    秦墨不乐意: “我是真小三,你是假的。”

    她们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吸引到程驿那桌。

    “哎哎,快看美女。”祁辙推了推傅寒承。

    “确实不错,可惜我还没分手。”傅寒承假装叹了一口气。

    再看一眼,他一下子沉默了,褪去了一身的浮华,有的只有苍凉。

    真是她——

    几个女生的座位,正好与他们隔了一桌。程驿稍微侧了下头,看了一眼。

    微卷的长发,法式的长裙,白色的带着绿色的小碎花,外搭是牛仔的外套。显得整个人清冷又俏皮。

    最重要的,她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还是特别皎洁的那种。涂的口红很好看,就是番茄的那种红。

    不笑的时候很美却有点严肃,但是笑起来真的可爱,就像是白毛蓝宝石眼睛的猫咪一样。对,就是布偶猫。

    喻泠音天生自带慵懒感,像晒太阳伸懒腰的布偶猫。

    程驿盯着那个女孩看了几秒钟,弯了弯薄唇。喝了口茶,欲盖弥彰。

    听到‘小三’字样的话,笑不出来了。像是喝口烫水,往下咽。烫哑了整个嗓子。

    “那个女生,就是绿花长裙的那个,笑起来真甜那。”祁辙乐滋滋的说着。

    许鸿杰的视线从那几串鸡肉上转移到那桌女生身上,“啊,我去!真的哎。你们说我要是去要微信的话,能成功吗。”

    祁辙打趣道:“就你这不修边幅,还是去打酱油算了。我觉得我还——勉勉强强吧。”

    他拍拍自己肉肉的胸脯,挺直腰。

    说着,祁辙感觉到旁边一阵冷气,难道是空调坏了,他挠了挠头,感觉程驿脸色不太好。

    “你们吃完了吗?”程驿不大高兴的说,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

    傅寒承接过话:“公司还有项目,我们走吧。”

    “我们就是那个苦逼的码农啊。”祁辙满脸无奈地说。

    几个人吃完了最后的几根串,出了门。

    程驿路过那桌的时候,看见了在吃梅子的喻泠音,她涂的口红是橘红色。那是两种不同的红在交织碰撞。番茄和梅子,橘红和紫红好像融为一体却又互不相干。

    “那个女生真好看,你们说我还能不能回去要微信了。”

    “快点走。”陆驿说着。

    “来了来了......”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回了公司。

    几个女生为了争夺谁是‘小三’,‘大打出手’。最后,橙子以“你们都是小三”作为这顿饭结束语。喻泠音满意得咽下一块猪肉条。

    她主要是旁边那桌男生老是看他们,天杀的不会真以为她们是那种的吧。

    特别是其中一个,眼神有点奇怪。她没多想,继续吃梅子。

    *

    早晨五点,大多数人还没起床但是早市已经是人来人往了。喻泠音的妈妈,芃丽女士已经买了好几样菜了。她开启了碎碎念模式,“黄瓜西红柿芹菜好像还差一样,哦对我要去买点鸭血。”

    买鸭子的人不多,店铺里只有两个人。

    走进去一看,发现店主和一个看样子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妇女在吵架。

    “你看看,你们店家缺斤少两这种行为让我们顾客怎么放心。我的手就是称,这肯定没有三斤。”

    那位贵妇人言辞清晰的说着,还把鸭肠袋子在手里掂了掂。

    芃丽女士看着默不作声的小徐,明白了什么。

    “小徐,做生意不能这样啊,我们大家很相信你的......”芃丽女士义正言辞的说道。

    “就是啊,我才第一次来你就这么坑我吗!”

    芃丽女士很会暖场:“你先别生气,小徐快给人家道歉。”

    “真对不起了,我确实看错斤数了,实在是对不起了,这样我再送您半斤,您看行不行。”

    小徐满脸歉意地说着,急得通红。

    “好吧,但是半斤就不用了,你们也不容易。”

    “好嘞,谢谢您。”

    随后那位贵妇人就走了。

    “小徐,给我称一斤鸭血。以后可要仔细啊。要不,我也不来了。”

    “别啊,姨。我这生意一半指望您那。”

    芃丽女士凑近了几步,悄声问正在切鸭血的小徐:“小徐,你妈妈的病有希望了吗?”

    “唉,这难说啊。心脏上的毛病,谁能说的准啊。”

    “姐也是个可怜人啊,好像中医医院新来了一个专家,我再去问问。”

    巧合的是,在卖猪肉的摊子又遇见了贵妇人。芃丽女士热情善良,给不会买猪肉的贵妇讲解了一下如何挑到好的猪肉。

    贵妇人对她也是赞不绝口,就互相认起姐妹来。

    贵妇人精致漂亮,帝王绿的翡翠手镯透亮澄澈,还有手工包和刺绣裙子,古典文雅。

    芃丽女士是旗袍店的老板,一眼就看出来这条裙子价值不菲。

    买完猪肉她们就边走边聊,聊起来家里有几个孩子,贵妇人说她有两个儿子。大的今年二十多,小的还在上初中。

    贵妇人非常羡慕芃丽女士家里有个漂亮的女儿,说她两个儿子大的不说话小的又太闹腾。

    后来两人越聊越投机,就聊到孩子找对象的问题。

    贵妇人还拿出手机让芃丽女士看,这个男生长的真帅。浓眉高鼻梁,眼睛有点像嵌进去似的,有些像外国人。

    仔细看又不像,眉宇间透着锋利。

    不戴眼镜就是青葱少年,戴上眼镜稳重带点成熟。是两种不一样的帅气。男生的照片大多数不笑,给人很冷漠的感觉。

    面无表情,嘴唇绷紧。

    芃丽女士是颜控,就冲这一份冷漠,内心果断被俘获。

    还有一个原因——这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哪里来着?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这个孩子一个女朋友也没交过,我当时还怀疑他不喜欢女的,但好像又不是。他就是没有特别在乎的人,有什么想法也不说。”

    贵妇人无奈说着。

    “我女儿也没有男朋友,喜欢她的男孩特别多,她说没遇到合适的。”我给你看看照片。

    “哎呦,长的真漂亮啊。真是太羡慕你了,妹妹。”贵妇人挽着她的手说着。

    “我真喜欢这姑娘,做不成我的女儿,那儿媳妇也不错——”贵妇人半开玩笑的说着。

    “哎呀,那是我们一家人的宝贝啊。不过,见见面也是好的......”

    “对对对,就这么安排。”

    ——

    深夜小剧场

    看照片前的喻泠音:“什么相亲,我才多大,我才不去相亲。”

    看完照片后的喻泠音:“额,我觉得互相了解了解也不错。”

    听到相亲后的程驿:“我不去。”

    被亲妈忽悠的程驿:“好吧,我只去这一次。去完再也不去了。”

    后来啊,知道是喻泠音的程驿,感谢我当时去了。谢天谢地!

    他真的没再去相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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