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泠音将窗帘拉开一条缝,让昏暗的室内有些光亮。

    整个屋子又闷又热,她把空调温度调低几度。

    她看清了床上睡着的程驿,睡颜安静祥和,时不时轻蹙的眉毛表达了他的不安和紧张,应该在做梦。

    喻泠音轻轻走到床边,想要叫醒他。

    上身稍稍低下,语气软软地喊了一声程驿。

    女孩仔细一看,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病态,脸颊凹陷,下巴长出细细的胡茬。

    “程驿——程驿,你醒醒。”轻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

    怎么都喊不醒,把喻泠音急坏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耳朵红红的,靠近他就会感受到一股热气。

    喻泠音握住他的手,手心很烫。

    发烧了?

    手放在程驿的额头上,感受体温。烫的惊人,确实发烧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几度。

    女孩在房间里马不停蹄地找温度计,所有抽屉翻遍了,就是没有。

    有很多种胃药,就是没有退烧药。

    找寻的途中,一个礼物盒子引起她的注意,似曾相识,总感觉哪里见过。

    哦对,是她临走之前买的表。

    喻泠音稳住心神,继续在不大的房子里找寻。

    厨房很简陋,连锅都没有,只有一个碗。她没功夫思考程驿怎么做饭,只是不停地翻找。

    找不到,那就用最简单的物理降温。

    房子里没有酒精,就用水。

    她将被子退到腹部,方便散热。

    盆子里装满水,拿一条毛巾,将浸满水的毛巾放在程驿的额头上。

    擦拭了五六次,再试试他的体温,不降反增。

    搬把椅子坐在床旁边,心道这样不行,必须吃药了。我现在没办法出门,怎么办?

    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寻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人。

    灵光乍现,想到了便利店的老板。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果断摁下拨打的图标。

    电话几秒钟被接听,传来老头懒洋洋地声音:“喂。”

    “爷爷,是我。”

    老头用不大灵敏的耳朵仔细地辨别音色:“噢,是你啊姑娘。”

    “爷爷,我实在没办法了,能不能求您帮个忙。”

    老头很乐意,他笑着说:“你说,在异国他乡,我们都是亲人,能帮到你的我尽量帮。”

    喻泠音说了自己的需求,告诉老头这里的地址。

    等的时间不算长,大约半小时,老头风风火火地赶过来,重重地拍门。

    爬楼梯对于老年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累的够呛。

    喻泠音接过袋子,说了好几声谢谢,看爷爷为自己东奔西走,过意不去,邀请老头去里边歇歇。

    “不了不了,我店的门没关,我赶着回去做生意。有事喊我就行,再见!”

    大袋子里什么都有,光退烧药就有五六种,剩下的就是棉棒、酒精额温枪之类的。通电话的时候,喻泠音说还缺个勺子,老头买了三个,一个大勺子两个小勺子。

    拿额温枪靠近程驿的额头,屏幕亮起红光,温度显示41℃。

    这么高!必须抓紧时间吃药。

    倒出布洛芬混悬液在洗干净的小勺子上,喂到程驿的嘴巴里。

    还好,程驿昏迷的不彻底,有吞咽的能力。

    因为从来没有给病人这样喂过药,第一次流了些出来,到了脖颈处,用湿毛巾擦了擦。第二次会了,都喂进了嘴里。

    晚上,喻泠音打开冰箱,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矿泉水。拉开抽屉,有几个鸡蛋。

    厨房的储物柜里,有几桶泡面。谢天谢地,角落里放着一个烧水壶。

    不由地说,这么久没吃泡面,还挺好吃的。

    随遇而安,乐享其成。

    夜里,女孩把椅子放在墙边,靠在墙上小憩。退烧药四个小时喂一次,避免错过时间,特意定了闹钟。

    手心处多喷几次酒精,额头上放上湿毛巾。

    这一夜,喻泠音几乎没睡觉,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去测测程驿的体温给他喂水。

    似乎不太需要闹钟。

    夜里的体温一直维持在40℃,早晨又烧到41℃。

    实验基地有两天的假期,先不考虑请假的事情。

    喻泠音查看手机,天气预报说下午有大暴雪,做好防御准备。

    于是便起身早早出门,买了一堆东西,用小推车推回去,拎了四五趟才全部拎完。

    就当锻炼身体,不觉得冷了。

    女孩买了一台破壁机,可以扎豆浆喝。

    按照程驿的身体状况来看,只能吃点流食。

    喂完药后,又喂了几勺子温乎的豆浆。

    老不退烧不是个办法,她拿出手机搜索最近的医院,开车居然要一个小时。

    “唉......这可怎么办。”女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上也说不通,若是叫了救护车,来回就要两个小时。现在快中午了,万一路上下起暴风雪,车堵在半路就完蛋了。

    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用买回来的一些蔬菜,一口很小的锅。倒点油,翻炒两下,撒上盐,就是一顿饭。

    吃完饭,又给程驿测了一遍体温。

    女孩一直等待他退烧,可惜没有。退烧药不好使了,41.5℃了。

    喻泠音来到出租屋的第三天,因屋外持续的大暴雪实验基地停止了实验,程驿依然没有退烧。

    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流转,煎熬每分每秒都在加剧。

    房子表面上看还可以,遇到暴风雪原形毕露,水汽渗透进墙里,小块的墙皮掉下来。

    喻泠音很熟练地将药倒在勺子上,喂完药,忽然看到程驿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在说什么话。

    女孩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想要听清楚这微乎其微的声音。

    “程驿,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她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耳边,静静聆听。

    声音沉重,耳边呓语道:“音音——”

    “哎,我在。”

    程驿在努力抵抗安眠药的药效,坠落的灵魂在半死不死之间,游离飘荡中好像听到了回应。

    嘴巴怎么都动不了,难受地奋力挣扎。

    像悬崖边掉落的雏鸟,想要飞翔却张不开翅膀。他不断的探索,不想困死于梦中,妄想在梦境的另一端,找到出口。

    程驿的手反握住她的小手。

    “音音——她,她有没有——安全回家。”声音断断续续的,时大时小,模糊不清。

    尽管是这样,喻泠音还是听清了。

    这句零碎的话语,说的有气无力。可却像一把有毒的利剑刺在心上,令她的心尖止不住的震颤,一股暖意流上心头,眼眶迅速变红蓄满泪水。

    她想,再多的千言万语总抵不上这一句的威力......

    如果是你,我甘愿中毒。

    女孩趴在他的耳边,忍住想哭的冲动,字字清晰地回应他:“你的音音,她——”

    不行,要哭了,她努力压制住哭腔,继续说:“你的音音,她已经安全回家了。”

    说完,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滴在床边。给灰色的床单上,画上朵朵深色梅花。

    不经意间,喻泠音发现了枕头旁边有个小药瓶。

    拿起来,揉揉含泪的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字,念出声:“劳拉西泮片。”

    “功效:镇静催眠、抗焦虑、抗惊厥,治焦虑症、失眠症、癫痫等。”虽然没见过这种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瓶安眠药。

    她摇摇瓶身,有几声药片碰撞瓶壁的声音。

    拧开药瓶,只有三四粒。

    坐在房间里的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万念俱灰。

    是不是自己做什么......都挽救不了......

    她不敢想,他吃了多少粒,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感受到程驿握住自己手的力气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松开。

    女孩被吓坏了,连忙大喊:“程驿,程驿......你千万别吓唬我,我好害怕。”

    她轻晃他的身体,毫无反应。

    指尖颤抖地探向鼻子下方,万幸,有呼吸。

    第四天中午,雪停了。

    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喻泠音转头看着依然沉睡中的程驿,心凉了半截。

    下午,喻泠音在厨房洗菜,把生菜一叶一叶扒开,放在盆里清洗,看似在洗菜,实则走神走到九霄云外去了。

    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醒过来呢?

    蓦地,她的双手被人握住。

    女孩的思绪猝然间回来,手上的菜叶掉入水中,溅出点点水花。

    他的身体贴近喻泠音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缆进怀里。

    程驿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头发触碰到她的脸颊,一股若有若无的痒意不断蔓延。

    这么近的距离,一动都不敢动,她僵在原地,只有心跳不规律地急速上升。

    他开口,轻声说:“泡泡,我好困。”

    ——

    深夜小剧场

    程驿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身上潮湿地难受。

    一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药效还在发挥作用,清晰的景象逐渐变得曚昽,墙壁泛着光晕。

    这是梦里虚幻的世界吗?

    他下床,慢慢走出房间。

    一样的地板一样的沙发,这个梦看起来没什么意思。

    直到一道身影浮现......他凝视,目光所及皆是她。

    找到她了!

    仅凭一个背影,程驿就知道这是喻泠音。

    大步上前,抱住她。

    他多想和她说说话呀,郑重地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可惜眼皮就要合上了。

    嘴巴不清不楚地说了句什么,那是潜意识在说话,是不受控的灵魂的潜在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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