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泠音被噩梦吓醒,看眼时间晚上七点。

    她忘记盖毯子,后背冒冷汗脚底也哇凉。梦里,程驿勒她的脖子朝她发火。面前的程驿化为猛兽,他尖锐的牙齿刺破她的喉咙,喘不过气吓得惊醒。

    她打开窗户,迎风缓口气。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餐厅的灯亮着。从外面看,跟没开灯似的。

    喻泠音倚在窗台上,她盼望已久、翘首企足的身影出现在楼下。

    上身黑T恤,下身黑裤子。

    夏季昼长夜短,天没有完全黑。是藏蓝色,浅蓝加深灰颜料涂抹均匀后的颜色。

    程驿走得很慢,比平时慢的多。看出来了,他不想回公寓。

    他停步,抬眼往上看。

    喻泠音没想到他有这样的举动,藏到窗帘后面。悄咪咪露出一只眼,提着窗帘边缘踮脚观察。

    他似乎很失望,扭头就走。

    喻泠音站直身体,气的眼睛冒火。喃喃道:“程驿,笨死你算了。”

    程驿走几步,愣在原地。而后改变方向,折步返回。

    沿刚才视线的方向,直直地看上去。

    喻泠音气急,灰色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拖鞋踢到别的地方,抱枕抱在怀里。

    听到开门的声音,喻泠音放松下来。低头扣抱枕的细线,‘刺啦’一声把底线拽断了。

    程驿站在门口,看她忙活。

    喻泠音抬眼,他的瞳孔漆黑,她好像猝不及防地被吸进去,形成小漩涡。

    别过脸,眼尾湿润轻哼一声。

    程驿的眼睛扫遍她的全身,不顾一切地跑过去。

    喻泠音被他的拥抱撞个满怀,原先的抱枕掉在地上,棉花露出来。

    她的手悬在空中,逐渐回抱程驿。

    “程驿——”喻泠音刚开口,她的肩膀处传来一抹温热,精准地砸在她的心尖上,烫的她心头乱颤。

    从肩膀滑落到锁骨处,清晰的痕迹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挥散不去。

    “你哭了?”喻泠音退开一厘米,紧接着又被程驿搂紧。她穿的后背有点镂空设计的睡裙,程驿捏住腰两侧的丝带,她动不得。

    没想到紧紧因为她说的话,给他造成超级严重的困扰。不对,她思绪渐渐扩展。很有可能不止是一件事,是许许多多事件的累积。

    自己太大意,总觉得说清没事了。到头来误会更多,似乎都是程驿在抗。喻泠音曾经坚定地相信,她不会让程驿独自承受痛苦。

    怎么偏偏,被丢下的还是程驿。

    她脱离程驿的怀抱,系好的丝带滑落,会导致她的后背全部展露。

    喻泠音侧头,试图看清他的侧脸:“我看看,我没见过你哭的样子。”

    程驿声音沙哑,晦涩难辨:“丑死了。”

    他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都在小时候,长大了无论遇到什么难以应对的局面,他都死死撑住。

    今天是个例外。可能是,几天以来太难过了。

    她的头被程驿摁住,喻泠音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轻哄他:“不丑,你哭的样子也很帅。”

    道歉的话终于说出口,明明很简单“对不起,程驿。我惹你生气难过了,我会反思的。”

    “你没错,是我太敏感。”

    喻泠音想起那天下午,“我当时在车上都做好挨骂地准备了,就算你打我我都认了。”

    时间短暂停留,程驿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重重地叹气,所有的胆怯随呼出的浊气消逝于空气中。

    四个字轻飘飘地钻到喻泠音的耳朵里,“我舍不得。”

    她追问:“那你怎么不搭理我?我发微信不理我,我去公司找不到你。”

    指尖摁到程驿的胸口处,点点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担心我会发病,伤害到你。”他发病最严重的那次,自己拿刀差点割到大动脉。

    幸好他保持一丝克制,还想活命。

    程驿鲜少在她面前说到他的病,他提到就代表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口扒开给她看。

    她的心口隐隐作痛,“没有,你就是感冒了。别乱想,我们好好的。”

    “我听你要跟我分手,我——”程驿喉咙滚动,哽咽的声音传过去。

    他的声线忽上忽下,颤抖地不成强调:“如果你不要我,真的没人要我了。”

    喻泠音手收紧,用尽全力拥抱他,脑袋埋进胸口:“我要你,我不要谁都不能不要你。”

    程驿难受地想发疯,话到嘴边却是:“可你把猫带走了,那我呢。”

    “对不起,”她埋怨她的所作所为,又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都怪我。”

    喻泠音在程驿口中像个负心汉,又像偷心的贼一样。程驿的伤心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保证以后不再说谎。

    大石头压着,堵的她心脏疼。

    他们抱地很久,久到喻泠音的胳膊发麻,不自觉地向下。

    程驿微微松开她,虚抱着。

    喻泠音声音放软,甜糯的嗓音回响:“程驿,接下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她不知道这招能不能哄好他,程驿平时挺好哄的。多亲几口多说几句肉麻的话,程驿就会笑。他的卧蚕浮现,特别好看。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可就是因为过于简单,所以很容易被人忽视。

    程驿抽回手,说:“你亲亲我。”

    喻泠音听到后笑了,他在模仿她经常说的话。

    她拿纸擦干程驿脸上的泪痕,脸凑近他。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拉开距离。程驿看她的眼神能拉出丝来,视线紧紧粘在她身上,没有一刻离开过。

    喻泠音让他低头,方便嘴唇亲吻他的眼睛。程驿闭上眼,安静地享受接下来的一切。

    然后是鼻尖,程驿哭完鼻子稍红。喻泠音喜欢他的鼻子,鼻峰挺拔。

    最后才是嘴巴,他的唇很软就如同他坚硬盔甲背后暗藏的柔软的心一样。

    她的手攀上程驿的手臂,翡翠珠子在指间滑动,牢牢套进程驿的手腕。

    “我送你的礼物。”喻泠音戴着翡翠手串有些大,她抬手珠子就往下坠。程驿戴上刚刚好,像天生为他设计的一样。

    “你看,雕刻的是龙的图案。我刷的我自己的信用卡,我的钱也给你花。”她神色得意,傲娇的小眼神藏不住。

    “怎么不用我的卡?”

    喻泠音愣住,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

    她认真解释:“道歉的礼物,用我的卡比较有诚意。下次刷你的卡。”

    程驿戏谑地喊她小富婆,她难为情地羞红脸,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他说话有鼻音:“音音,我想喝水。”

    无论程驿说什么,她都会照做。“好,我去倒。”

    “音音,我想喝冰水,”程驿忽视喻泠音的快速变脸,“冰箱里的。”

    她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你胃不好不能喝冰的。”

    “我真的想喝。”

    “不行。”喻泠音生气,气他不爱惜身体。喝完冰水,胃又要痛。

    程驿似乎故意把话题往冰箱上引,喻泠音狐疑地走向冰箱。

    她打开冰箱,惊喜地叫出声。

    冰箱里满满的全是花,有粉玫瑰白玫瑰洋桔梗,各种颜色的小雏菊。冰箱的上层,有张卡片。

    她踮脚够不到,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程驿紧贴她的后背,取下来递给她。上面写了:我错了,小泡泡。

    喻泠音读卡片的时候,程驿的手摸她的腰。同时说出:“泡泡,我错了。”

    “没有,我不认为你有错。”

    相比于我的隐瞒和任性,你的错误微乎其微。

    几乎没错。

    程驿袒露他近期的心声:“我想过,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你才会——”

    喻泠音着急地说:“当然不是。”

    “程驿,”她转身面对他:“你对我太好了,以至于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

    他不允许有人说她的坏话,就连她自己都不可以。

    程驿堵住她的小嘴,不好听的话通通压回去。他的身体向前靠拢,喻泠音想给自己留点空隙,胳膊抵在程驿胸口。他拿开她的手,带着强势摁在冰箱上。

    他所有的掌控欲全在吻里,程驿亲的太重。她每每的退缩,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啃咬。程驿很多天没亲她了,似乎要把之前的全部补回来。

    他的吻变了味,开始的细细品尝变成后来的狼吞虎咽。她脚趾发麻,脚后跟酸疼。

    休息的半秒里,喻泠音大喘气地说:“程,唔——”

    她的唇被再次吻住,不止不休。

    过后,他说他要的,是这样的亲吻。

    轮到她说话的时候,已然没有力气了。她不忘问程驿,“你吃晚饭了吗?”

    他今天没有拍照片,喻泠音猜到几分。

    “我——”程驿一整天没吃饭,完全感受不到饿。胃里空荡荡的,倒是没胃疼。

    “说实话。”

    “没有。”凶猛的大灰狼瞬间化身低语的小绵羊,仿佛经历的都是错觉。

    冷藏柜全是鲜花,喻泠音打开冷冻层找出几只虾和半块豆腐少许蔬菜。

    又从橱柜里找到咸鸭蛋,做了一锅热腾腾的虾仁豆腐汤。

    汤底金黄,色泽油亮有光泽。

    喻泠音去厨房取勺子,“你喝吧。”

    她把靠在墙壁上的行李箱的拉杆拉出来,不大的动静惊扰喝汤的程驿。

    他警惕地问她:“你去哪?”

    “我去收拾下里面的衣服。”

    “你坐过来,我收拾。”

    喻泠音非常听话地坐到程驿旁边,吃她带回来的白玉枇杷。

    枇杷剥皮去籽,果肉分成两半。她吃一半,喂给程驿吃另一半。

    ——

    深夜小剧场

    喻泠音临近睡觉,打开小夜灯后跟程驿说了很多话。

    程驿好不容易睡着,她才闭眼。

    午夜,喻泠音想上厕所。她的腰被程驿扣住,力气大到她起不来。

    她轻声说,“程驿,我去上厕所。”

    程驿双眼睁开,问:“怎么了?”

    喻泠音重复第二遍,他不安地拉住她腰间的丝带,丝带滑落腰窝处没了绑带,若隐若现地。

    她害羞地遮住腰窝,“帮我系好。”

    他照做,系好后让她早点回来,刻意地说别再在里面打电话。

    回来后,瞥见程驿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喻泠音钻进他的怀里,他马上抱住。失而复得的痛苦,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她也不是很困,心血来潮要给程驿讲故事。

    “在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生活着好多动物。有狡猾的狐狸,善变的棕熊,可爱的兔子和一只笨笨的小猪。”

    她接着说,“小猪很想和别人交朋友,却无从开口。小兔子主动跑过来说,小猪小猪我愿意当你的朋友。小猪对于她的出现很意外,表现的慌张和羞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害的小兔子以为小猪不喜欢她,失望地走开了。小猪好着急,满大街找小兔子。想尽一切办法把好东西送给她,担心她被大灰狼吃掉每天都在她家附近守着。”

    “一来二去,被小兔子发现了。她高兴坏了,蹦蹦跳跳去找小猪。小猪脸红地说,我想交地第一个朋友就是你。没有别人。”

    程驿笑了,自觉地说:“我就是这只笨笨的小猪吧。”

    “bingo,你答对了。”

    喻泠音没讲完,补充故事的结尾:“虽然他们偶尔闹矛盾,可小猪和小兔子依然幸福地生活在大森林里。他们的友谊坚不可摧,任何动物都休想把他们分开。”

    程驿直白地说,你就是那只兔子。

    喻泠音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装睡不承认。

    他突然问句:“他们是纯友谊吗?”

    喻泠音嗔怪道:“这不是重点。”

    程驿被她的故事越讲越精神,非要问个明白:“小兔子很喜欢小猪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很爱程驿。”说完,她羞到捂住脸。

    人在黑暗中,听力尤为厉害。程驿听的清楚,不是喜欢;

    是爱。

章节目录

点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瞳关柚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瞳关柚子并收藏点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