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进海里时安黎没有感受到潮水的倾灌,与上次一样,游戏里的水之于她就像隔着一个屏障。

    不,这次的水存在感更加低微。上次初入水时至少还有窒息感还能浮动,这次安黎却是直直下坠,狠狠朝着海底砸了下去。

    那几根海草没有因此停止拖拽,安黎的身体碾过海底泥沙,以她的个头本应将周围海水搅得浑浊,然而安黎的视角下,底下只是被自己的挣扎动作扒拉出了形状不一的凹陷。

    安黎尝试了许久都没能抓稳滑腻的海草,对方的力气比陆地植物要大上许多,再加上身体被一定程度束缚安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无奈只得强迫自己镇定,仔细感受了一下脖子,当前处境下应有的疼痛感和窒息感都没有,保险起见安黎又将手指探到海草直接接触的部位,能摸出伤口的感觉,但不深,问题不大。

    安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处境更舒服一些,同时望向海草延伸来的方向,此刻她的位置已经可以看见那海草的本体了。

    只是这一看让她有些不淡定了,因为前方等待她的不止一株海草,而是成片飘荡着的,放眼望去,宛如海中草原。

    此外“草原”上还开着星星点点的小小花朵,叶片张牙舞爪间,花朵绽放得明媚,露着一口大白牙,那感觉简直就像孩童拿着餐叉等待喂食一样。

    这不行,要是被拖过去了她不被咬死也得被困死在这。

    这是安黎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则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切断这几根烦人的海草?

    安黎下意识朝四周看,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等等。

    牙?

    安黎的目光移向了缠着自己的海草。

    五分钟后,安黎拖着沉重的身躯爬上了岸 ,手里还提着一条手臂长的海鱼。

    她手指扣进鱼鳃里,就这样一路提溜着对方。

    安黎上岸后没多久树林里的动乱就平息了,所有的植物都归于平静,就连有人从它们旁边路过都没有丝毫反应了。

    好歹算一件好事。

    安黎如此想着,忽然间“轰”的一声,距离自己不远的位置炸开一阵刺目的火光,熊熊烈火瞬间点燃了一颗树。

    但也仅仅是一棵而已,此外无法波及其余树木哪怕一片叶子。

    不论如何,这火显然是卡牌导致的,朝着火势的方向肯定是能找到人的。

    安黎不再犹豫,好心情地掂了掂手里的鱼,朝火树的方向去了。

    周乐辞和唐瑞赶到时,大老远就与提着条鱼走来的安黎打了个照面。

    这一眼让周乐辞心悸了一下,不为别的,只因隔着火光明灭,安黎脸上的创口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更别提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在海里泡了一圈,手上腿上也有不少口子,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最重要的是她脖子上也有一圈割伤。

    安黎也早早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人,将他们的脸色尽收眼底。不自觉抬手看看手臂上被海草割咬出的伤口。

    虽然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通过身上肉粉色的伤口来看,自己现在应该算不上多血次呼啦。

    现场不仅有他们三个,先前安黎的位置被火光遮着,导致另外三人没看清她的状况,现在走得近了才看清楚,着实被她的样子惊住。

    李小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脸上的伤要不处理一下吧,结痂了。”

    安黎一顿,抬手摸上脸颊,是痂壳微硬的触感。

    如果是几分钟前面对这么大面积的伤口安黎一定会感到头疼,毕竟这种伤内部寄生的虫卵一定相当多,但现在她有了好用的解决方法,对此不甚在意。

    安黎曲起手指刚打算揭开伤疤却感到了一阵冰凉,身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恍惚间还能听见窸窣窸窣宛如虫群啃食原木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手堵住耳朵,这种声音却因此放大。安黎皱眉,余光瞥见手臂上的伤口早已消失不见,她了然,抬手再去摸脸上脖子上伤口时只摸到温热的皮肤。

    一旁平头小哥忍不住疑惑:“你有治疗卡早不用?你那脖子看着都让人呼吸困难,不担心自己死了?”

    安黎看他一眼暂时没搭理他,转而看向周乐辞,对上她的眼神,对方显然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在安黎的注视下开始脱外套。

    她了然,十分自然娴熟地接过套上。

    “看着吓人而已,这林子里的植物下手看着凶残,但实际伤害并不致死。”安黎手撑着后颈扭动脖子,“它们的目的可能只是制造伤口,制造虫卵栖身的巢。”

    实际安黎并不能保证伤口不致死到底是因为植物手下留情还是因为自己特殊,但她必须得说些什么唬住别人,平头男的话显然是会招致怀疑的,脸上的伤还好,可脖子上的伤口不容忽视。

    安黎不想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被人忌惮是件糟糕的事情。

    “哦对了,谁有刀?”安黎说这话时是看着李小天的,她记得之前他说过自己有带小刀。

    李小天深知自己先前说了太多,不情不愿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干什么?”

    安黎没答话,而是接过小刀吭哧吭哧削起了鱼头。

    没一会儿,一颗手掌大小鱼头就被完整地削了下来,安黎将其拿在手里,掰着鱼嘴上下开合展示里面结构特别的利齿。

    那鱼嘴是横扁形状的,内里只有两颗牙齿,上下各一颗却占据了整个口腔,开合时上下牙齿严丝合缝,像是两片刀刃。

    李小天正想着就见安黎朝自己抬下巴:“把你手上痂撕了。”

    李小天下意识护住自己的手背,防备道:“干什么干什么!”

    “这个可以切断虫卵是吗?”周乐辞很快意会到安黎的意思。

    安黎满意点头,这鱼的牙齿可以毫不费力地切断那些韧性极强的植物,比人的牙好使多了。

    快被海草拖进海草床前安黎曾试过用牙咬断缠绕自己的海草,结果收效甚微,她仍然被拖进了大片海草之中。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切除缠绕自己的海草后安黎便沉着了下来,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住了那片海草的根部。

    她的腰腹和双腿被束缚,但手还有一只能动。

    在接近海草床的第一时间安黎就将手整个插进了海底泥沙里,所幸海中泥沙松软,安黎没费多大劲就接触到了海草的根部。

    她在赌海里的植物也如陆地上那样。

    她赌对了,海草根部的虫子炸开一朵朵血花,鲜红的颜色在水中晕开,接触到血水的海草猛然收缩,原本死死钳制着她的那几根海草也如同接触到硫酸般抽搐着缩回去。

    可惜因为血液被海水稀释,炸出的血并没有使任何一株海草枯死,安黎不可能硬刚那么大一片海草,她非常没有风度的选择了逃跑。

    然而那些海草缓过来后并不打算放过她,纷纷甩着叶子展开追击。

    安黎正是在逃命中与这条呆头鱼撞了个对眼。

    只一眼,安黎就看见了它这一口白花花的牙。

    于是乎,这颗鱼头就这样水灵灵的出现在了安黎的手上。

    望着对方亮晶晶展示的鱼头,李小天犹豫再三,问道:“你试过了?真能咬断虫卵?”

    安黎陷入沉默,硬要算她还真没来得及试。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你让我撕!”李小天即刻控诉。

    “哎呦早撕晚撕都得撕,我来试!”唐瑞老早就被周乐辞盯得受不了了,这小子自己身上的伤口没了帮不了人家居然打起了兄弟的主意。

    苍天呐,这种见色忘义的兄弟谁敢闻。

    试验的结果相当喜人,那鱼头上牙碰下牙利落切断了柔韧的虫卵,原本支支吾吾连连远离安黎的李小天这啥时候滑跪得相当快速。

    “我靠姐,我这就撕!姐这鱼还有不?你带我去搞一条呗姐……”

    安黎:……

    挺好的,脸皮厚点活得久。

    “鱼啊,还能是哪搞的?我能上土里刨给你吗?”安黎觉得对方问题有点不过脑子。

    “这是在游戏里嘛,万一就……”

    祁邻因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被烈火吞噬的树仍然不熄的燃着,旁边最显眼的就是跟狗皮膏药一样朝着安黎献殷勤的李小天。

    无语半瞬,她的视线转到了杨淮身上,对方脸上的愁色不见好转,祁邻因感觉她的眉头就没松过。

    那边李小天终于从安黎手里拿到了鱼头,正张罗着跟另外一个平头小哥切虫卵。

    安黎注意到后方的祁邻因,视线朝她身后多看了一眼,没看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视线回落,她又注意到祁邻因残破的裤腿,想到之前树藤缠绕拖拽她的情景,安黎招手示意她过来。

    从另外两人手里接过鱼头,安黎简单解释两句,又问对方是想自己来还是她帮忙。

    祁邻因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后者,视线一直落在杨淮身上。

    她的注视过于明目张胆了,杨淮很难不注意到,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杨淮生出了一种难言的不适感。

    祁邻因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发觉而挪开视线。

    “我弟弟,你们有看到他吗?”杨淮尽量忽视祁邻因,她强作镇定。

    安黎准备掀人袖子的手顿了一下,正打算开口告诉她几分钟前的事,不料祁邻因率先开口。

    “死了。”她的话简洁明了,两个字念得冰冷毫无感情。

    听见这话安黎忍不住看向杨淮,对方脸上的错愕掩都掩不住,随后侵袭而来的是潮水般的悲伤。

    虽说早就知道杨宣那一遭必然是凶多吉少,但是祁邻因的话还是太直白了点。

    她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何况现在的气氛因为祁邻因的直白和冷漠显得格外尴尬,安黎只能默默继续手里的工作。

    谁知掀开后祁邻因身上并没有伤口。

    似是注意到安黎的停顿,祁邻因像是才反应过来般解释:“哦,我有道具,谢谢你的好意。”

    安黎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手中的鱼头递给杨淮。

    “节哀,但现在要先保护好自己。”

    杨淮的头早就低了下去,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开始清理起身上伤口。

    “伤口的结痂速度是根据温度变化的。”祁邻因又道。

    “温度高了,结痂速度就慢,相反则变快。”她瞟了安黎一眼,“最好是远离海边和其他温度低的地方。”

    这么一看,这副本还真是鸡贼,温度低了结痂变快,温度高了植物惦记,横竖不让人安生。

    好在现在对于两种危机都有了相应的应对方式。

    “之后尽量不要走散了,有鱼牙总比自己咬来的要好,没人知道这些虫卵接触口腔会有什么后果。”安黎说着,转手扯来一根植物,将其连带着根一起拔出来。

    周乐辞下意识担忧了一下,很快被植物根须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上面果实一样的虫群蠕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关切的话卡在喉咙里,在虫群爆开的那一刻彻底咽了下去。

    在安黎刻意的控制下血液尽数飞溅到了旁边的植株上,被沾上的绿株迅速枯竭,甚至滋滋啦啦的冒起了白烟。

    “另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些植物根须下面的玩意很好使。”安黎扔掉手里的植物拍拍手,快速撇了眼手心的情况。

    没有伤口。

    安黎心中疑虑不禁腾起,自己对伤害的免疫似乎并不是时刻都有的。

    比如之前被海草攻击时她就无法免疫伤害,那导致她被卷入海草床时身上多了不少伤口,衣服也破了。

    但是刚刚她去拔那颗草却又没事了。

    总不能海里的比陆地的要高级点所以能伤着她吧?

    “所以这些虫的血能杀植物?”平头小哥忍不住开口问。

    安黎回神,忙否定:“那不对,只有植物根须上的可以,从伤口里刚孵化的不行,那种对植物没影响,对人有影响。”

    “对对对,她脸上的上就是这么来的,可吓人了!”李小天附和道。

    “又是血。”周乐辞喃喃出声。

    安黎注意到他的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被安黎的目光看着,周乐辞又不好意思了,但还是继续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副本里,也是血。”

    这么一说安黎倒是想起来了。

    同样被副本造物忌惮,甚至能对副本造成打击损害。

    除了小红那次的和这次的,还有明河村里,大祭司版的峥峥曾和她说过。

    那场大火的媒介也是血。

    小红那次的血液来自那颗紫发头颅,而峥峥也曾在副本坍塌前说过一句话,当时的她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在想了,你会不会是第二个战士,现在看来真的是啊。”

    现在想来,第一个“战士”或许有着和她一样的外貌特征,所以峥峥才说她会不会是第二个战士。

    安黎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冒出苗冶的脸,而后是那颗血淋淋的头颅。

    紫发绿眼的……脉络。

    这三次的血液,会不会都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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